第七十一章 曹孟德溫酒斬假將 賀子平雪夜送戰友
高望聞聽黑臉將軍直撲過來，嚇得魂不附體。
“快！快！快保護我！”
那宦官滾鞍落馬，慌裏慌張地拔出了手裏的佩劍。
“皇甫兄！快！護我周全！”
皇甫嵩剛剛還在心裏分析高望的推理，現在立刻要進入緊急狀態，冷不丁有些不適應。
雖然皇甫嵩是將軍出身，但是他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親自指揮過戰鬥了。曲陽戰役，宋可等人一起策劃，其實與皇甫嵩沒有什麽太大的關係。
“哪呢？哪呢？往哪？人呢？”
皇甫嵩拔出了劍，真是“拔劍四顧心茫然”！
真茫然！
兩個智障一頓大喊，把周圍的士兵吵亂了。
十人、百人、千人。
成千上萬的人都跟著亂了。
鍾偉本來是想嚇唬嚇唬他們，畢竟自己也才帶了七千多。但是遙遙一看，敵人已經潰不成軍了，自然是心中大喜。
他完完全全忘記了包亮的囑托，直接馬鞭一揮，大呼大喊。
“兄弟們！衝啊——”
鍾偉手持大戟，揮舞起來，麾下將士勇猛非常，從山坡上直衝而下。
他們像一把尖刀一樣，直接插進了漢軍中。
“組織隊形！組織反擊！”
皇甫嵩一邊大吼著，一邊策馬奔逃。
高望都不知道跑哪去了。
幾萬人的隊伍瞬間被衝亂，鍾偉宛如戰神一樣。
正在鍾偉四散趕殺的時候，北方突然出現了黑壓壓一支軍隊，旁邊樹林轉出一眾驃騎。
為首將領，身長七尺，細眼長髯，紅袍紅甲，手持長槊，威武霸道，氣勢逼人。
“賊人休走！某乃沛國譙郡曹孟德！納命來！”
說話間，那人持槊便刺，鍾偉猛然想起包軍師的計謀，心裏不敢戀戰，隻能虛刺一戟，分馬轉身，率軍離開。
那漢軍被衝地七零八落，哪還有什麽包圍之勢？鍾偉怎麽進來，又便怎麽出去了。
曹操本有一萬多人前鋒軍，但聽聞中軍遇襲，隻好留下小將典韋，自己領著三千兵馬南下救主。
趕到之時鍾偉正四下衝殺，他也顧不得大軍緩慢，隻好率領自己親衛幾十人前來。
鍾偉一走，曹操這才舒了口氣。
“孟德！你來的及時！”
皇甫嵩那大鼻涕都要嚇出來了，手都哆嗦了。
曹操收好武器，趕緊組織軍隊，避免渙散。
好家夥，幾萬人的大軍，如同鳥獸一般散了一刻鍾，潮水一般退去。曹操好不容易斂了一夥，另一夥又走了。
“軍中再有逃走，路上抓捕，有認出者，殺無赦！”
到底是曹操，魄力十足，眼睛一瞪，全軍安靜。
終於，他們在一個土坑的後麵發現了近乎癲癇的高望。
“高將軍，高——”
曹操叫了兩聲，高望才緩過來。
“哎呀！孟德小兒！”
高望和曹節關係還可以，算是叔侄，曹節又是曹騰的義父，曹操的父親是曹騰，也就是說，高望相當於曹操的叔父，他這麽稱呼也沒啥問題。
但是曹操是什麽人？
治世之能臣，亂世之奸雄！
聽這話能樂意？
小時候他親叔父嫌他不務正業，說他兩句他都報複了，這高望他能忍著？
“高將軍，快起來——”
皇甫嵩跑過來扶起了高望，高望氣喘籲籲，抓著皇甫嵩的肩膀。
“皇甫兄——快回洛陽，快回！”
“回洛陽幹甚？”曹操不滿地說道，嗤之以鼻，“賊人不過數千，竟把如此大軍衝散，真是令人思之發笑！”
“這——”
高望和皇甫嵩麵麵相覷：“難道剛剛不是賀瑞賀子平麽？”
曹操指著鍾偉離去的方向：“就算他是賀瑞，又當如何？”
兩人沒說話，隻是默默回了中軍。此時大軍已經紮下了營帳，暫不前進。
“依孟德之見——”
“打他！”曹操突然吼道，“朝中此番認準了我們大軍討伐，有那會說的不會聽的，舌頭低下壓死人，我們得顧忌這個！”
說罷，曹操抽了一下自己的臉，意思是要臉。
高望嘖了嘖舌，攤了攤手：“軍隊渙散何樣？”
曹操手握劍柄，怒目而視，似有責備之意：“中軍三萬，止回了兩萬五千二百人。”
“又沒了四千多，這一路上走走停停，來來回回，我軍已然消耗不少，這樣下去，怎麽辦啊！”
高望愁眉苦臉地說道。
皇甫嵩在旁邊一看，知道高望退意已決，連忙說道：“高將軍，不如我們班師回朝，趁早問清董太師的意圖，見機行事？”
高望也交口稱讚：“好啊！攘外必先安內——孟德，你以為如何？”
曹孟德心中一百個不願意，奈何自己軍官太小，不能撼動。
他隻得抱拳拱手，說道：“請高將軍和皇甫將軍先行！曹某想去挑戰易郡一番！”
皇甫嵩皺了皺眉頭，端著杯子喝了一口茶：“哎！孟德！此言差矣！那易郡長城易守難攻，前番趙忠將軍就是著了道，怎麽你還要試試？”
曹操說道：“是！在下還想試試！”
高望不幹了：“孟德！你心思忠純，這我們都懂，可是你此番試驗，帶多少人？領多少軍馬？留多少財糧？這都是大漢的軍馬，這都是大漢的財糧，你莫要用大漢的軍，做你的事情啊！”
這話一出，曹操還說個什麽？
曹操隻得點點頭：“行，那這樣吧，高將軍，我軍中親衛五百，加我沛國譙縣鄉勇二百人，共七百兵卒，都是我曹孟德散盡家財，組織起來的。一分一毫，沒動用大漢國庫，這樣，可否？”
高望跺著腳罵道：“孟德！小兒！你如何這番不懂情理？”
曹操冷哼一聲：“豎子！不足為謀！”
說罷，曹操轉身出了營帳，大呼小叫，小將典韋來回奔走，竟然劃拉了近兩千人。
“欲追隨我者，拋棄性命，與我攻打易郡！殺啊！”
曹操領著人一路狂飆，絕塵而去。
隻剩下高望皇甫嵩呆呆而立，不知所言。
“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啊——”
高望細細的嗓音惆悵地說著，皇甫嵩一身的雞皮疙瘩。
卻說那曹操，帶著兩千多人來到易郡長城下紮住了營寨，高搭幔帳，設下眾多虛帳。遙遙看去，仿佛幾萬人一般。
三天，曹操連日罵陣，鍾偉隻是閉門不出。
曹操突發奇想，連連派人散步謠言，就說他已經知道了易郡賀瑞望風逃走，內部空虛，不日之內就要帶兵攻打進來。
城內的“假賀瑞”鍾偉自然是坐不住了。包亮的計謀是讓他好生偽裝，誰知道城外敵軍如此輕敵，這還了得？
倘若真是幾萬人攻打進來，那可怎麽辦？
想到這裏，鍾偉打開城門，連連叫陣。
“呔！吾乃賀瑞賀子平，哪個賊子狗臣說我不在？納命來！”
鍾偉也是藝高人膽大，叫囂挑釁。
曹操見到鍾偉，登時大喜。趕緊鳴金敲鑼，退讓三裏紮營。
鍾偉揮兵向前，繳獲營帳無數。回到易郡，鍾偉自顧左右笑道：“漢臣大將，不過望風而逃之輩耳！”
曹操第二日又來叫陣，那鍾偉懶得出門，隻是站在城門上微笑。
典韋手持雙戟，步行到城門下，做盡挑釁之態，汙言穢語，難以入耳。
鍾偉自然氣不過，打開城門，追殺典韋。
曹操立刻揮兵前去迎接，雙方交戰，鍾偉又是晃了一下，帶兵回了。
於是，曹操斷定，易郡之內沒有大軍！
這日，曹操與左右商議。
“那賀瑞雖然勇猛，但絕對不是聰慧之輩。第一日，我遠來紮營，他竟待我喘息，此一愚也；第三日，我搖旗呐喊，他閉門不出，分明是兵力不足，此二愚也；而後我反複挑釁，他不做怒，也不追擊，分明是城內空虛，此三愚也。”
“本來就沒有多少人，硬要裝作很多很多，他明顯不如我！”
說罷，曹操嗬嗬大笑。
下午，太陽西斜，曹操率軍來到西門叫陣。
鍾偉廣開城門，率兵出陣。
典韋要戰，曹操一把拉住。
“惡來，你休要出陣，幫我站腳助威，我去取他性命！”
說罷，曹操滿斟一杯熱酒，置於營帳欄杆處。
“吾複回時，酒必餘溫！”
典韋搶過小卒大鼓槌，揚聲助威。
鍾偉滿臉黢黑，手持大戟，座下一匹黃鬃大馬，精神飽滿。
曹操精神抖擻，手持長槊，座下黑馬，紅衣紅袍。
兩人廝殺在一處。
雙馬交錯，兵器碰撞。
典韋錘壞了大鼓。
“哇呀呀呀呀呀呀——孟德兄殺啊！！！！”
終於，黃土緩緩落下！
終於！戰鼓聲音停止！
終於，那個男人帶著流淌著鮮血的頭顱回來了！
典韋把他的紅色戰袍拿了回來，給他披上。
曹操信步走回了自己的營帳，他抄起了那杯酒。
剛剛春天，氣溫還是很低。
酒還是涼了。
典韋不知所措。
曹操冷笑了一聲，把頭顱提了起來。
熱騰騰地血液滴進了酒水中。
洋洋灑灑，他端了起來，一飲而盡。
“酒，尚溫矣！”
他哈哈大笑，自顧左右。
“黃巾賊子，不過如此！”
這兩千人也哈哈大笑，軍情激憤！
他們誌在必得！
“所有人，跟我一起！衝！”
這兩千人就像打了雞血一般，衝向了易郡的關卡。
那是一道長城。
一個帶著營寨的長城據點。
是傳說中黃巾軍中最威猛的將領賀瑞的守地！
剛剛，他們的將軍曹操殺掉了賀瑞！
黃四郎已經死了，去拿回屬於你們的東西！！
人們恐懼的不是幾萬人，而是賀瑞！
賀瑞已經死了！
守城的黃巾軍開始潰不成軍！
他們的鍾偉將軍已經死了！
裝過頭了。
七千多的黃巾軍群龍無首，開始逃亡。
守護長城的幾百名黃巾軍被典韋率領的譙縣敢死隊輕而易舉地擊殺，然後把屍體扔進了山野。
很快，易郡長城淪為了曹操的囊中之物。
曹操站在了長城上，看著屍橫遍野的土地。
他在想些什麽？
我們不得而知。
但是，他絕對沒有悲傷。
他的人生，才剛剛開始。
那麽多意氣風發，那麽多如意與不如意，都才開始。
他哪裏顧及得了那麽多？
金百冥冥之中，已經擁有了一個敵人。
和狡猾多變的劉備一樣，這是一個難以對付的人物。
可以算得上是“曆史人物”的一個人物。
曆史人物，不是那麽好對付的。
他們具備鮮明的性格和果決的行動手法，他們是自己的神。
他們從不信命。
正因如此，可怕的後果和曆史，也會因此上演。
包亮得知這件事情的時候，他和賀瑞都快要到任丘了。
“我就說不行！”賀瑞哇哇大叫說道，“鍾偉向來短智少謀，這次一來，必然敗露！”
包亮皺著眉頭，一語不發。
“包先生，我們該怎麽辦？是繼續走，還是回去？”
賀瑞歎了口氣，消了消火：“我知道這事兒不賴你，但是——但是咱們現在丟了易郡長城，敵軍數量還不明朗，我們該怎麽辦？”
“肯定是要回去的。”
包亮也長歎一聲，說道。
“金將軍會不會怪罪？”
他們已經習慣了第一時間思考金百而不是張寧，這並不是不尊敬張寧，而是對金百的極度依賴與崇拜。相信他們假如真的把這種想法表現出來，張寧也不會怪罪的。
全軍上下都指望著金百，還有什麽說的？
“我去說吧，賀將軍，你帶著這些人先回去吧，我得自己去範陽了。”
包亮說道。
賀瑞皺著眉頭看了看他。
“真沒事兒嗎？”
“不能有事兒，最多——把我革職。”
包亮苦笑一聲，擺了擺手。
賀瑞不知為何，竟然在心裏湧出了一種悲涼。
雖然他知道這事兒是包亮的失誤，也是他的失誤。
但是這種情況下，內憂外患，包亮還是要返回範陽，幫助金百。
也許，金百會殺了包亮，軍法處置。
也許，包亮會被罵，被金百狠狠地罵上一頓。
但是他還是選擇了回去。
“包將軍保重！”
“賀將軍，日後還是不要亂下計謀了，安安分分，守著易郡，我會回來的。”
包亮深做一揖，鞠躬道別。
他的白馬活潑好動，他的羽扇飄飄成仙。
賀瑞用殘缺的手指行了個禮，然後馬鞭一揮，大軍返回易郡！
鼠輩，你能在我手裏奪走易郡嗎？
來較量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