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六章 信件
南喬十分的不客氣,當著眾人的麵將這些寫折子的人都提溜出來指桑罵槐地說了一通,一些臉皮厚的低著頭不說話,臉皮薄的恨不得鑽到地底下。
他們的確是有私心的。石首輔位高權重,多少人都是他的門徒,石家覆滅的太快,他們還來不就求情,就已經人頭落地,無力回天了。
那些折子也是怕自己受到牽連而寫的。
為官多年,誰手裏都不會是幹淨的,若是南喬徹查,說不得整個朝堂都會大換血。
南喬也知道他們的心思,罵完了又換了張臉,語氣溫和地說了一些話,言下之意是隻要不勾結蠻族不想著害他的王妃,他們做過的事就一筆勾銷了。
心裏有鬼的人暗地裏舒了一口氣,但清廉正直的人卻對容小小有了意見,明裏暗裏在南喬麵前提了容小小好幾次,可南喬都是一臉不耐煩地讓他們別再說,他自己心裏有數。
於是容小小在大臣們的眼裏,就變成了妹喜妲己褒姒西施之類的紅顏禍水。
因為容小小懷著身子不常出門,王府內每個人口風都很緊,浴室大臣們就暗地裏猜測是容小小每日不出門,就是因為要隨時隨地地勾搭著南喬,怠於政事沉迷美色。
反正在他們眼裏、嘴裏、心裏,容小小整個就是禍國殃民的狐狸精。
容小小可不知道這些大臣對她的想法,還兀自沉浸在喜悅之中。
隨著日子的推移,她發現自己清醒的時間越來越長,以前每晚隻能醒一個時辰,現在已經可以醒三個時辰了,並且漸漸地,她對白天發生過的事情也有了一些記憶。
記憶雖然已經有了,但很混亂。
這些天她一直在梳理這些零零散散的記憶,發現在這些混混沌沌的日子裏,發生了很多的事情。
她成了東南王妃,蠻族進攻西澤,石家父女勾結蠻族想要謀害她,結果被南喬識破,南喬為了她鉛中毒,石家父女死,南喬反,秦修前來收服東南。
這一樁樁一件件的事情都來的毫無預兆,容小小毫無防備,一時間竟是有些呆住了。
這可如何是好?
南喬對她情深意重,可家人也對她牽腸掛肚,雙方對峙,她到底應該選哪一邊?
就在此時,窗外忽的飛進來一隻白鴿,落在容小小麵前的桌子上,一蹦一跳地琢著桌麵上散落的糕點屑。
容小小有些驚奇地看著這隻靈巧的小東西,對著窗外的月光,發現白鴿的右腳上有一支信筒。
她沉吟了一會兒,捉住白鴿,從它的腿上拿下信筒,取出裏麵的字條,上麵有一行娟秀的字跡:事已知,可否安好。
容小小看了字條好幾遍,確認了是容紫珊的字跡之後,才放下心來,在字條上折了一個角,又放回信筒裏,接著將白鴿放生。
是的,容紫珊並沒有死,而是被容小小藏了起來。
容小小早就料到容紫珊在勾心鬥角的宮中生存不了多久,早就和容青祺商量好了對策。
容青玉醫術精湛,藏有一顆假死藥,服入之後在十天之內會陷入假死狀態,呼吸、脈搏和心跳都會停止,渾身冰冷,麵色蒼白,如一具真的屍體一般。
但在十天之後必須服下假死藥的解藥,不然就會真的死亡。
容紫珊親手寫下的“不葬皇陵”的字條也是為了這個假死的計策。皇陵守衛森嚴,若是容紫珊葬入皇陵,那十日後容紫珊定會真死,誰都救不了她了。
容小小這一出金蟬脫殼用的十分精彩,容紫珊順利躲了起來好好休養身體。
原本容紫珊打算徹底歸隱山林,但聽說容小小出事,硬是要回京城,若不是容青祺發了消息給她,讓她稍安勿躁,恐怕這時候西侯淵就已經知道容紫珊尚在人世的事情了,容小小和容青祺的努力也都白費了。
容小小也是慶幸,容紫珊的信鴿是在她清醒的時候到達的,若是白天的那個,還不知道會牽扯出什麽東西來。
她長舒了一口氣,坐在桌邊拿過茶壺倒了一杯水,一飲而盡。
現在最難辦的事情就是她身在曹營,必須要對南喬虛與委蛇。南喬造反,其實容小小早就預感,但是沒想到會這麽快。
其實也是意料之中的,蠻族入侵西澤,西澤剛剛經曆洪水和瘟疫,國庫、糧草都欠缺,若是此時造反,兩頭夾擊,西澤若是一個不好,王朝就會顛覆。
但是南喬有沒有想過一個問題,若是西澤真的滅亡,那時蠻族和他中間,隻能有一個勝者。
亂世的曆史將會再次重現。
容小小抿了抿唇。上位者的鬥爭是殘酷的,可是百姓卻是無辜的。成千上萬的百姓將會在連綿的戰爭中顛沛流離痛失親子,這是容小小絕對不願意看到的事情。
……
秦修從昏迷中醒來之後,戰局就開始扭轉過來了,雙方勢均力敵的狀態被打破,秦修軍隊連連獲勝。
可南喬依舊是沉穩冷靜,仿佛一直輸的那方不是他一樣。
這樣長久以來,下麵的人就心生不滿,但礙於南喬的手段,又不敢表現出來。
沒人知道南喬在下一盤很大的棋。
西澤腹背受敵,朝中早有人生了異心,派人偷偷接觸蠻族和南喬。
南喬將那些信件壓下,不予理會,但暗地裏卻開始派人調查西澤大臣們都有那些人接觸了蠻族,甚至有些人一開始就是蠻族的暗棋。
這麽一查,南喬也是有些驚奇。
西侯淵看似手腕沉穩做事滴水不漏,但沒想到朝中有這麽多人都已經投靠的蠻族。
禮部侍郎、中郎將……
南喬看了看,有些還是處在重要位置上的。他不禁哂笑,這哪裏是西澤的朝廷,這明明已經成了蠻族的朝廷了。
他繼續翻看著名單,看到幾個名字,以為自己眼花,湊近了看,才發現自己沒有看錯。
陳媛、方青靈、張若素。
這是西侯淵後宮中的三個妃子,陳美人、方貴嬪和張昭儀。
連後宮的女人都和蠻族有關係,床第之間也不知道西侯淵已經透露出多少重要消息。那些處在重要位置上的蠻族官員,恐怕大多數也是靠著枕邊風吹來的。
南喬突然覺得西侯淵挺可憐的。
幼時西侯淵是宮中最不受寵的皇子,太後為了自保,也為了保他,將西侯淵送到秦修父親那裏拜師學藝。
後來宮鬥多年,好不容易爬上那個位置,手握大權,結果連自己的女人都保護不了,朝堂上的群臣也是有一半生有異心。
這樣的皇帝,還做來幹什麽?
南喬笑了一聲,將手裏的信件收好放在一個小盒子裏鎖上,然後又藏進書架後麵的暗格裏。
所以說啊,當一個皇帝作死時,誰都救不了他了。
若是西侯淵能夠守著容紫珊一人,就算是每年都有人入宮,也不會被美色耽誤,枕邊風更是無從吹起。
要不怎麽說美色誤人呢?
“王爺絕對已經是被王妃那個狐媚子給迷住了!”太保坐在高背椅上,對著滿屋子愁眉苦臉的大臣們憤慨說道。
一旁的謀士勸說著太保不要太激動,一邊說道:“王爺可能自有打算……”
話還沒說完,就被太保打斷:“能有什麽打算!秦修的軍隊都快打到家門口了!還能有什麽打算!每日都在王府裏不出來,我聽說因為王妃近日心情不好,昨日王爺還請了戲班子去府裏唱戲!”
謀士搖搖頭,歎了一聲。
太保接著說道:“古有妹喜,夏桀為討其歡心,建造酒池肉林,淫亂終日!再有褒姒,周幽為博其一笑,不惜烽火戲諸侯!可是最後呢?都是亡國的下場!”
這話還沒說完,就被一個大臣急急打斷:“大人,這話可不能亂說啊!”
太保也自知失言,深呼吸了幾口平靜下心情,旁邊馬上有人送來一杯茶水給他潤喉。
太保不說話了,就更沒人說話了,偌大的大堂內一片靜默。
許久之後,才有人輕輕說道:“自古紅顏都是禍水,若是將這禍水……”說著,那人手做了一個動作。
太保抬起眼睛看了他一眼,拿起茶水喝了一口,然後把茶杯放在手裏把玩,卻不說話。
下麵的人看太保不說話,也摸不清楚是個什麽態度,也隻好靜默不語。
過了好一會兒,太保將茶蓋扣在茶杯上,往小桌上一放,“不錯。”
雖然隻是簡簡單單的兩個字,但熟悉太保的人都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幾人對視了一眼,紛紛告辭。
等眾人走後,謀士才說道:“大人,是不是太……”
話未說完,太保就抬起手製止他接下來的話。
“紅顏禍水不過是說辭而已,說到底還是君主無能。”太保歎了一聲,“可是現在這個情形,也隻有這個辦法了。”
謀士眼底滑過一絲不忍,最終還是沒有阻止,隻是低頭又歎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