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滿漢一家的遮羞布
第111章 滿漢一家的遮羞布
「糧倉被燒倒是無所謂,我軍現在不缺糧草,即使沒有糧倉里的存糧也無妨。」
「可就怕火勢蔓延至全城,會波及到廣州百姓啊!」
方元深深的吐出一口濁氣,話語中滿是憂慮的開口說道。
在說話的時候,他不斷的在原地踱步,滿臉的憂愁。
他手底下的天地會的兄弟,大多都是土生土長的廣州人。
真要是火勢蔓延,波及到了廣州全城,那是絕對會影響到大軍士氣的。
畢竟,要是自家都被大火給燒著了,誰還能有心思繼續打仗啊?
只是,就在方元思索對策之時,他身邊的李沐開口建議道。
「堂主或許可動員廣州百姓來搶救糧倉。」
「若人手足夠的話,將火勢撲滅也並非不可能。」
方元聞言,停下腳步,轉頭詢問道。
「李尚書還清細說!」
李沐聞言,也不客氣,直接了當的開口說道。
「堂主可下令開倉放糧,只要能撲滅糧倉的大火,倉內的糧草百姓可任取之。」
「如此的話,則廣州百姓萬眾一心,定可撲滅糧倉大火,阻止火勢蔓延。」
方元聞言,點頭表示認同,隨即便命人前去下令。
不多時,便見大量的百姓拿著木盆,木桶等盛水的容器,從自己家跑了出來,向著正在燃燒著熊熊大火的糧倉衝去。
這年頭,百姓們一年到頭也大多都是吃不上幾頓飽飯的,天地會義軍的開倉放糧,實實在在的給廣州的百姓們打了一針雞血。
哪怕這個糧食需要他們滅火之後才能自取,廣州百姓也是相當的激動。
「滅火,快滅火啊!!」
「滅火保糧!快快快!動作麻利點。」
「操他媽的狗韃子,打了敗仗你跑唄,禍害糧食幹啥,真他娘的不是個東西!」
「……」
在大量的廣州百姓自發的加入滅火保糧的行動之後,糧倉的火勢開始逐漸得到控制。
火勢越來越小,不少百姓在火勢還沒徹底滅掉的時候,便蜂擁湧入糧倉取糧。
好些個糧食被大火燃燒帶來的高溫給悶熟了,但百姓們也不介意。
糧食熟了,無非也就是無法長時間保存而已。
那他們麻溜吃掉不就行了嗎?
不礙事的!
但方元還沒來得及高興多久,便又有一名傳令兵前來彙報道。
「報!啟稟堂主!」
「韃子正在派兵反撲武庫,武庫那邊的弟兄們有些頂不住了!」
方元聞言,隨即蹙眉詢問道。
「現在武庫內的武器發完了嗎?」
傳令兵點頭回答道。
「回堂主的話,只發了一小部分,分配給了義軍各部。」
「大部分都還堆放在武庫內,弟兄們沒來得及去領。」
方元聞言,臉色稍有好轉,但還是蹙眉道。
「傳令下去,讓弟兄們再堅持片刻,一定要保證那些武器軍械不能叫韃子再搶回去。」
「本堂主這便調兵前去增援……」
語罷,他沉吟一陣,作出決斷道。
「傳令邵硯山和章大鬍子所部,讓他們暫停進攻巡撫衙門,前去武庫增援。」
就目前來看,在方元武庫的重要性還要在巡撫衙門之上。
對現在的天地會義軍來說,拿下巡撫衙門,遠沒有保住武庫更重要。
……
巡撫衙門。
廣東巡撫文泰接到了圍攻巡撫衙門的賊軍撤兵的消息,一張老臉上隨即便露出了笑容。
但是,隨即當他聽到進攻巡撫衙門的賊軍,在撤兵之後,轉而去增援武庫戰事時,臉上的笑容直接便消失了。
因為,此時廣州城內的清軍兵力緊張。
廣東清軍大多都被廣東提督金榮帶去增援肇慶了,廣州自然也不例外。
文泰現在已經將手頭大部分可調動的兵力,都派去進攻武庫了。
在增援抵達后,原本,清軍已經佔據了上風,應該很快便能將武庫給重新奪回來。
但隨著天地會義軍向武庫增兵,直接讓清軍的如意算盤落了空。
戰事繼續陷入了拉鋸狀態。
且還是天地會義軍稍稍佔據上風的那種。
更加嚴重的問題是,現在文泰已經再沒有多餘的兵力,可調去增援武庫了。
從現在開始,他所能做的事情,便是眼睜睜的看著廣州城內的戰局,一點點敗壞下去!
直到天地會義軍佔穩了武庫,廣州徹底淪陷。
一旁的藩台宋昌見此,開口說道。
「啟稟巡撫大人,下官有一言不知當講不當講!」
文泰聞言,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眼神竟有些哀求的看著宋昌,開口說道。
「藩台若有破敵之策,儘管講來。」
宋昌聞言,深吸一口氣道。
「回巡撫大人的話,下官的想法是,雖然現在廣州城內外的綠營兵都各有戰事,無力增援武庫。」
「但是,廣州不是還有滿城內的八旗兵可以調度嗎?」
「若滿城內的廣州八旗能夠派兵增援武庫,則廣州之戰,我軍便還有希望扳回一城。」
文泰聞言,當即陷入了沉思之中。
自天地會義軍起事,到現在已經快要一整天了。
雙方從清晨一直廝殺至下午時分!
可這麼長時間以來,廣州滿城內的廣州八旗就好像死絕了一樣。
哪怕是廣州外城已經殺的屍山血海,廣州的駐防綠營在天地會義軍面前被殺的節節敗退,廣州危急。
可滿城內的廣州八旗也是沒有絲毫的動作。
廣州八旗上下,好像是打定了固守內城的主意。
但他們也不想想,萬一廣州外城被賊軍攻克,光憑一座廣州內城,又豈能獨存?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啊!
文泰思慮一陣,一咬牙對自己身邊的親兵吩咐道。
「快,按藩台大人的意思去做。」
「立即派人去向廣州內城求援,請八旗立即派兵增援武庫。」
親兵聞言,抱拳而去,一路小跑著前去滿城求援了。
但是,當其一路奔馬至滿城外時,迎接他的卻是只有一堵高聳的城牆,以及緊閉的城門。
這名親兵奔馬至滿城門口,大聲喊道。
「我是廣東巡撫文泰文大人的親兵,廣東外城戰事告急,還請速開城門,派遣八旗發兵增援戰事。」
只是,他的話語落下,廣州滿城的城牆上卻是沒有絲毫的回應。
天地間一片寂靜!
如果不是遠處廣州外城內的喊殺聲隱隱可聞,彷彿這個世界都被按下了靜音鍵。
文泰的親兵見此,臉上一陣茫然,但也只能是繼續喊道。
「廣州外城戰事告急,賊軍攻陷了武庫糧倉等要地,撫台大人快要堅持不住了,請八旗發兵增援。」
但回應他的,依舊只有一陣沉默。
親兵見此,也只能是無奈說道。
「快開城門發兵增援啊!」
「廣州外城若破,滿城又豈能獨存?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啊!」
「唇亡齒寒啊!」
親這名兵此言一出,滿城的城牆上卻是頓時響起了一陣喧嘩。
顯然,這段城牆上一直都是有人的。
剛剛之所以不理會這名親兵,也只是廣州的駐防八旗都不願出滿城送死,是故不理會他的求援而已。
如今,當他們聽到「唇亡齒寒」這樣的「威脅」之時,一個個的都忍不住交頭接耳的交流。
片刻之後,滿城的城牆上終於探出一個頭來。
這人是廣州的八旗的參領之一,名叫達海,蒙古正白旗出身,據說和前些年薨逝的皇后那拉氏有些拐彎抹角的親戚關係。
嗯,沒錯,不用懷疑,就是還珠格格里的那個惡毒皇后的原型。
達海從城牆上探出頭來,對這下面文泰的親兵開口說道。
「速去,速去,八旗還要用於拱衛廣州滿城,確保旗人安危,無力增援外城戰事。」
「外城戰事皆由文撫台自決!滿城不干預!」
親兵張了張嘴,語氣中滿是無奈的開口說道。
「參領大人,還請您速速發兵增援啊!」
「賊勢甚眾,弟兄們是真堅持不住了,若廣州外城陷落,則內城肯定也是無法獨存的,唇亡齒寒的道理您應該是明白的。」
只是,親兵的話音才剛落,便見城頭拋射下來了一枚羽箭。
崩的一聲,羽箭釘在了親兵面前的空地上。 城頭上的達海聲音中滿是煩躁的開口說道。
「快滾,快滾!」
「八旗兵最重要的任務是守衛滿城,若是八旗因為冒然離開滿城,而導致滿城陷落,這個責任文撫台怕是也擔待不起。」
「你若是再不滾,可別怪本參領不客氣!」
親兵見此,看著自己面前那支尾羽仍在顫抖的箭矢,下意識的吞咽了一口口水,然後轉身策馬離去。
不多時,文泰便得到了廣州八旗拒絕出兵增援外城戰事的消息。
去傳信的親兵看著文泰臉上明顯的怒容,心中滿是忐忑,一顆心臟噗通噗通,劇烈的跳動著。
文泰氣的臉色發青,重重的將手中的佩劍給摔在了地上,憤怒至極的開口說道。
「彼其娘之!」
「這廣州八旗到底是怎麼想的?」
「這天下是他們滿洲人的天下,他們不豁出命去保,拼什麼要我們這些漢人拚命?」
「古今中外從沒有這般道理!」
一旁的陳望和宋昌聞言,臉色變了,紛紛開口勸阻道。
「撫台慎言!」
「撫台大人為官一方,當謹言慎行才是,小心禍從口出啊。」
「……」
兩人都覺得文泰今日的話有些犯忌諱了。
雖然他所說都是事實,這天下確實是滿人的天下,但我大清「滿漢一家」的體面還是要保留的。
誰要是敢扯我大清的遮羞布,那我大清可不會輕饒了他。
文泰聞言,卻是不以為意的擺擺手,冷著臉開口說道。
「這廣州都要失陷於賊手了,等朝廷追究下來,你我皆是罪人。」
「還謹言慎行個屁啊!」
文泰難得的爆了粗口。
只是,他才話音剛落,便又見一名傳令兵從巡撫衙門外跑了進來,一路飛奔至他面前,下拜道。
「啟……啟稟撫台大人,我……我軍接到急報,提……提督大人率軍回城了,現在已行至廣州城外觀音寺處。」
「大軍正在紮營修整,預計明日便可返回廣州!」
文泰聞言,臉上的表情明顯一滯,隨即便是狂喜,哈哈大笑道。
「哈哈哈,好好好!」
「提督大人率軍回來了,廣州有救了,哈哈哈,廣州有救了!」
文泰笑聲剛落,便見這名傳令兵又開口說道。
「但壞消息是,提督大人這次是敗退回來的。」
「肇慶之戰我軍戰敗,肇慶城北明賊攻陷,廣州將軍永瑋被生擒,隨後,明賊繼續東下,同提督大人所率之援軍激戰於三水縣一帶。」
「我軍大敗,提督大人只得率軍撤出戰場,回援廣州……」
文泰,以及一旁的陳望,宋昌等人臉上的表情一下子便僵住了。
好消息:援兵來了!
壞消息:來的是一夥兒敗兵!
忽然,廣東布政使宋昌像是想起來了什麼開口詢問道。
「那明賊呢?明賊行至何處了?」
金榮在兵敗之後,選擇撤往廣州。
那獲勝的明軍呢?
若明軍原地修整,那還好說,廣州暫時就還有救。
在有了廣東提督金榮所部的增援之後,他們擊敗天地會義軍,保住廣州問題不大。
別看金榮所部是敗兵,但他們的戰鬥力不會比廣州城內的駐軍差。
尤其是金榮的提標,更是用銀子養起來的精銳。
但明軍如果在三水之戰取勝后,繼續派兵追擊,向廣州殺來,那問題就大了。
即使他們能聯合金榮所部,擊敗天地會義軍。
也沒有任何的把握,能夠在隨後殺至的明軍手底下,守住廣州城。
傳令兵聞言,聲音中滿是忐忑的開口說道。
「回藩台的話,明軍正在追擊金榮提督所部,咬的很緊。」
在這場追擊戰中,擔任主力的乃是明軍中前鋒營。
前鋒營中的老戰俘,壓著三水之戰抓到的新戰俘,死死的咬在金榮所部身後。
竭盡全力的想要向朱靖垵證明他們的忠誠!
一路追逐的金榮所部丟盔棄甲,狼狽無比。
在剛從三水戰場撤出時,金榮所部還有兵力七千餘。
但當其撤至廣州城外時,手頭的兵力卻是只剩下了三千不到。
那四千多人,有一部分是逃散了,但更多的卻是被明軍給殲滅了。
至此,廣東清軍算是被徹底打殘了。
幾乎不剩什麼成建制的軍隊,剩下的都是些殘兵敗將。
即使有人能將他們勉強彌合在一起,這些殘兵敗將也很難提起勇氣,再同明軍作戰。
傳令兵此言一出,眾人便都沉默了。
文泰更是直感覺眼前一黑,差點一屁股摔倒在地。
現在,所有人心中都只剩下了一個念頭!
完了!
廣州,不,是兩廣,都完了!
……
廣州城外,觀音寺!
金榮所率的廣東清軍殘部,以及阿爾泰所率的一部廣州八旗兵駐蹕於此。
紮營下來之後,金榮翻身下馬,被人攙扶著,進入到寺內住下。
他住進了僧人們尋常所住的禪房內。
幾名懂醫術的和尚被叫來,讓他們給金榮處理身上的傷勢。
在撤出三水之時,金榮被明軍的線膛槍給遠程咬了一口。
一槍打中了他的後背!
若非金榮身上穿著的棉甲質量過關,那一槍就能要了他的性命。
可即便如此,彈丸還是在他身上剜處一個血洞來。
裹著傷口的紗布被撕開,一股子惡臭撲鼻而來。
為首的白鬍子僧人元敬法師下意識屏住了呼吸,然後念誦了一聲佛號。
「阿彌陀佛。」
現在是夏天,再加上廣東的氣候悶熱潮濕,再加上由於時間緊迫,是故傷口處理不當,金榮背上的傷口早已潰爛流膿。
這個味道,只能說是可想而知!
看著金榮的傷口,觀音寺的主持元敬法師的表情相當的凝重。
金榮的親兵隊長見此,忍不住開口喝問道。
「我家軍門的傷勢如何?快些施救啊,別愣著。」
「若是耽擱了我家軍門的傷情,老子要伱這滿寺的和尚賠命。」
金榮聞言,虛弱的咳嗽了一聲,沉著臉呵斥道。
「徐槐,不得無禮!」
「快給大師道歉!」
自古以來,醫生都是得罪不起的。
否則,人家只要在給你治病的時候,稍微動些手段,都能叫你吃不了兜著走。
金榮自然明白這個道理,自己現在還需要元敬法師幫著治傷,自然不會讓自己的親兵冒犯於他。
元敬法師聞言,雙手合十,宣了個佛號道。
「施主不必向老衲道歉,你也是因為擔心提督大人的傷勢,這才莽撞了些。」
「老衲乃是出家人,又豈會將這樣的小事放在心上?」
語罷,他便對一旁的徒弟吩咐道。
「寶應,你去為師房中,將藥箱取來。」
一旁的寶應和尚應了一聲,小跑著前去取藥箱去了。
不多時,便將藥箱給取了過來。
元敬法師開始著手幫金榮處理傷口。
金榮趴在榻上,隨著元敬法師動手幫他處理傷口,他臉上的表情不時的抽搐幾下。
一名親兵從外邊走了進來,手中端著一碗雞湯,送到金榮手邊道。
「軍門喝湯,弟兄們從附近的村子里找來的老母雞,給您燉的,讓您補補身體!」
幾個和尚看著金榮身邊的雞湯,臉上的表情都有些不自在,但卻也不敢多說什麼。
只能是自覺低下腦袋,裝作什麼都沒看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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