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第116章 識破!身份不對,他在說謊!
第116章 識破!身份不對,他在說謊!
女子的尖叫聲,本就擁有穿透耳膜的力量。
而此刻,她一邊尖叫,一邊驚恐的遠離孫伏伽,同時眼中含淚,嘴角卻反常的上揚,那詭異的表情,配上那一句「鬼差下一個目標就是孫伏伽」的話,直接讓沉穩的狀元郎,臉色都不由一白。
趙十五更是連忙搓著手臂,怕鬼的他,此刻雞皮疙瘩早已站了起來。
也就是抓鬼專家林楓,面對這種情況,還能遊刃有餘。
他看著渾身發抖的女子,壓低聲音,神秘兮兮道:「放心吧,你可能不知道,我們都是天上的神仙,專克鬼差,若是那些鬼差真的想帶我們下地府,那恐怕最後,他們會悔的腸子都青了。」
瘋癲的女子突然一怔,她睫毛眨動,有些獃滯的看著林楓。
似乎沒想到林楓會是這樣的反應。
林楓輕笑一聲,面對瘋子,只有比她更瘋,才能鎮住她。
女子愣了半晌。
但下一刻,她忽然間如同野貓炸毛一般,陡然尖叫道:「你竟敢瞧不起鬼差!你要死了!伱馬上就要死了!快跑!只有逃出地府,你才能活下來!」
一邊說著,她一邊用力的推著林楓。
林楓眸光微閃,剛要說什麼,視線忽然看到了女子從袖口內滑出的手臂,他目光一凝。
而這時,房間內突然有聲音傳出。
接著就見兩個婢女連忙從房中沖了出來。
她們一把就抓住了瘋癲女子的雙臂。
「小姐,老爺說了,晚上之後你不能離開房間的,我們快回去。」
一人將瘋癲女子向房間里拽。
一人歉意的看向林楓等人,道:「剛剛小姐突然將我們都推倒了,使得我們沒來得及攔住小姐,嚇到了客人們,很是抱歉。」
林楓看著瘋癲女子驚恐的,不願回去的掙扎樣子,搖了搖頭,道:「無妨,我們膽子都很大,她沒嚇到我們。」
婢女聞言,視線不由瞥了一眼臉色發白的孫伏伽,以及正在扒拉著雞皮疙瘩的趙十五。
孫伏伽和趙十五當即一僵,旋即默默的挺直腰背,下巴微揚,一臉從容淡然的模樣。
林楓咳嗽了一聲,好奇道:「不知你們小姐這腦病多久了?是因為什麼被嚇成了這個樣子?」
婢女猶豫了一下,旋即道:「五年前的一個晚上,小姐突然從自己房間里消失了,等我們找到小姐時,就發現小姐正躺在莊園外的路上,昏迷不醒。」
「而等我們將小姐救醒后,小姐就成了這個樣子。」
「所以我們也不知道小姐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不知道小姐為什麼會自己離開房間,總之自那以後,小姐每天晚上,都會這樣,說看到了什麼鬼差,說什麼地府的話。」
「老爺擔心小姐再出現意外,晚上都不許小姐離開房間,可誰知今晚小姐卻屢次沖了出來……以前小姐明明都很聽話的。」
聽著婢女的話,林楓眸光微閃。
五年前……貞觀元年嗎?
不知原因的從房間離開,還暈倒在了莊園外面的路上?
為什麼要離開?
因為什麼會暈倒?
鬼差?地府?指的又是什麼?
還有,她的手臂……
林楓大腦迅速轉動,可表面上卻絲毫不顯。
婢女說完后,就向林楓微微欠身行禮,然後便轉身進入了房間。
隨著「咣」的一聲,打開的門被關上了。
在窗紙上,還能看到高小姐那劇烈掙扎的樣子,以及兩個婢女死死按住她的影子。
趙十五忍不住縮了縮脖子,聲音帶著緊張,道:「義父,這高小姐究竟是腦子真的出了問題了,還是真的能看出什麼來啊?」
林楓看了一眼明明壯的和牛一樣,功夫高的和武林高手一樣,可卻偏偏對鬼怪一說畏懼的不行的膽小義子,道:「你都跟我抓了這麼多次的鬼了,怎麼還這麼膽小?」
趙十五有些羞燥,他餘光瞥了一眼孫伏伽,小聲嘟囔道:「不止我一個人怕啊,孫郎中剛剛臉也都白了。」
孫伏伽表情一僵,他咳嗖一聲,淡淡道:「本官膚色本來就比你白,剛剛是光線問題,你看錯了。」
說完,他直接背著雙手,淡然向前:「走吧,趕緊去湖邊吧,一會兒現場就被破壞了,線索就不好找了。」
看著孫伏伽逃也似的背影,林楓笑著搖了搖頭。
他知道孫伏伽是很理智的一個人,並不相信什麼鬼神之說,但剛剛這個高小姐的樣子,真的有些滲人,這才把孫伏伽也給嚇了一跳。
不過孫伏伽是要強的人,怎麼能承認自己怕了?
也就趙十五這個腦子一根筋的傢伙,會戳人短處。
林楓笑道:「孫郎中說的是,我們快過去吧。」
幾人迅速離去。
一邊走,林楓一邊向趙十五低聲問道:「在你的房間里,有沒有發現什麼特殊的東西?比如書籍,或者其他不該存在於房間里的東西?」
孫伏伽聞言,眸光陡然一閃,他頓時明白林楓的意思。
林楓很明顯,是想知道,在趙十五他們的房間里,是否也有他們床榻上那種類似於《論語》的東西。
可趙十五搖了搖頭,一臉茫然:「特殊的東西?沒有啊。」
「房間里的裝飾十分簡潔,除了房間里該有的桌子柜子之外,沒有額外的東西。」
林楓道:「床榻上呢?床單下面,沒藏著什麼?」
「也沒有。」趙十五道:「我都躺在上面休息了,沒覺得床榻有什麼問題。」
林楓與孫伏伽對視了一眼。
孫伏伽道:「看來只有我們這個房間才有。」
林楓想了想,又向趙十五問道:「房間乾淨嗎?桌子上有沒有灰塵?」
趙十五道:「看起來挺乾淨的,但桌子上的確還有些許的灰塵,看樣子,應該不是常住人。」
林楓眸光閃爍片刻,深邃的眸子里,閃過一抹瞭然。
他緩緩點頭,看向孫伏伽,道:「在進入咱們房間時,我專門用手指在桌子上抹過,手指上一點灰塵都沒有。」
「當時我還以為所有的房間都是經常打掃,所以才那般乾淨,可現在看來,並不是這樣。」
「也就是說……」
林楓眼眸微眯,緩緩道:「我們能發現《論語》,不是偶然,而是必然!」
「很明顯,外人來莊園借宿,應該都會住在咱們所住在的房間內,這個房間是最常用來招待外人的房間,正因此……下人才會經常打掃,房間才會比其他房間更加乾淨。」
「而這本《論語》被藏在這個房間的床單下,也顯然就是給所有外來者的。」
「換句話說……只要是來到莊園借宿的人,就一定能發現這本《論語》!」
孫伏伽聽著林楓的分析,目露思索之色,他想了想,旋即點了點頭。
「這樣說來,這《論語》就是專門給外人看的,可其用意呢?」
他皺眉道:「《論語》上也不說寫的明白些,就寫了『有鬼快跑』四個模稜兩可的字,究竟想要表達什麼?」
趙十五聽著林楓和孫伏伽的話,有些茫然,道:「什麼《論語》?什麼『有鬼快跑』?你們在說什麼呢?」
孫伏伽看向林楓,林楓點頭:「十五可以知道。」
當即,孫伏伽就將他們在房間里發現的《論語》,以及上面血淋淋的字,告訴了趙十五。
然後孫伏伽就看到趙十五蹭的一下跳了起來,差點沒有撞到頭頂的廊道房梁。
這彈跳力,不打籃球可惜了……林楓看著趙十五縮著脖子,一臉被嚇到的模樣,無奈道:「你再用點勁,直接就能將這廊道撞個窟窿,我們到時候還得賠人裝修錢。」
趙十五聽著林楓的話,不由露出窘迫的神情。
他忍不住道:「義父,這究竟怎麼回事啊?這個高小姐瘋瘋癲癲的,一直喊鬼差,然後又有那《論語》里對我們的提醒,現在還有人發瘋跳湖……」
他視線下意識向四周瞄去,看著那暴雨傾盆,聽著那轟隆雷聲,整個人只覺得心裡發毛,不由道:「這莊園,好像真的有些邪門啊。」
林楓見狀,只是淡淡道:「本官這幾個月來,解決的邪門案件還少嗎?」
「所謂的邪門,呵……」
林楓看向那電閃雷鳴所照亮的,出現在湖邊的道道身影,淡淡道:「……往往都是有人故意讓我們覺得邪門罷了。」
「走吧,讓我們去瞧一瞧,那所謂的邪門,所謂的發瘋跳湖,究竟是怎麼回事。」
一邊說著,林楓一邊加快速度,眾人很快到了湖邊。
剛靠近,就能聽到高德尚憤怒質問的聲音:「你們這麼多雙眼睛,都瞎了不成?這麼多人都看不住一個人?就眼睜睜看著他衝出來,衝進湖裡被淹死?」
下人們低著頭,給自己找理由。
「老爺,真不怨我們,我們哪知道他會突然發瘋衝出來啊!」
「他明明之前很老實!」
「是啊,我們已經想辦法攔他了,可根本攔不住啊,他一個猛子就扎進湖裡了,一點預兆都沒有。」
「見他跳進了湖裡,我們也連忙跳進去救他,可誰知道他不會水,拚命掙扎,他越掙扎,我們就越沒法將他救起來,最後硬是自己把自己給弄死了。」
聽著下人們的話,林楓微微點頭。
一個不會游泳的人,若是不小心落到水裡,最好是面朝上一動不動。
只要不亂動,身體就還容易飄起來,能夠等到救援的機會。
可一旦掙扎,往往就是直接沉進水中,加速死亡。
而當人來救他們時,更是不要掙扎,否則的話,就會如眼前這個叫張九的下人,別說他自己活不了,連救他的人,都可能因為他的掙扎而加速力氣的消耗,最終可能兩個人都有危險。
下人們的話,符合林楓對意外落水的判斷,單純聽起來,倒是沒什麼問題。
暴雨仍舊不斷,夜幕漆黑如墨,只憑那幾盞燈籠,根本照不清四周,所以和其他人一樣披著蓑衣的林楓三人的到來,硬是沒人發現來人不是他們一樣的下人。
林楓趁亂來到了人群前方。
只見岸邊的石頭上,正躺著一具屍首,這個屍首穿著青衣。
他有著三十多歲的年齡,鼻子和嘴仍舊有水向外流出。
林楓趁著下人們正在向高德尚找理由推脫責任,沒人關注死者,偷偷捏開了死者的嘴,從他嘴裡發現了些許泥沙的蹤跡,林楓微微點了點頭。
看來的確是在這湖裡溺亡的,不是被人淹死後再扔進湖裡製造意外的。
想了想,林楓又抬起死者的一隻手,檢查了一下死者的指甲,在指甲里,他也發現了些許泥沙,這和死者嘴裡的泥沙互相驗證,更加能確定是湖中溺亡。
林楓確定了死者的死因,就要將手放回去然後偷偷溜走。
可這時,就在他剛要將死者的手放回去時,目光掃過死者的掌心,他眸光忽然一凝。
「這是……」
林楓低下頭,藉助那微弱的燈籠光芒,仔細看了一眼死者的掌心,眼眸眯了眯。
「幹什麼呢?別亂碰屍首!」
這時,有下人發現林楓在摸屍首的手,忙低聲呵止林楓:「你想被老爺責罰啊!」
在後方看到這一幕的孫伏伽與趙十五,一顆心差點沒有從嗓子里跳出來,直接屏住了呼吸。
卻見林楓聽到這聲音,沒有表露出任何驚慌的樣子。
他緩緩放下死者的手,低著頭站了起來,一副做錯了事的樣子。
此時高德尚仍舊在訓斥這些下人,這個下人見林楓沒再亂碰屍首,也就沒多想,繼續低著頭,乖順的聽著高德尚的訓斥。
林楓見狀,一點點向後退去,不慌不忙的遠離眾人,就這樣,最終無驚無險,沒有驚動任何人,退到了眾人身後。
孫伏伽為林楓捏了一把冷汗,壓低聲音道:「我還以為你要被發現了。」
林楓表情沒有任何驚慌,他笑道:「光線這麼差,還有大雨遮擋視線,每個人都穿著蓑衣戴著斗笠,只要不是親眼看到我的臉,誰能知道誰是誰?」
孫伏伽點了點頭,鬆了口氣:「沒想到,這惡劣的天氣,反倒是幫了我們了。」
他看向林楓,低聲道:「如何?」
林楓緩緩道:「沒法進行更詳細的驗屍,但根據眼前的情況,基本上能確定,就是在湖裡溺亡的。」
「不過具體是不是他自己跳進去的,我就沒法確定了。」
孫伏伽皺眉道:「我們現在是旅商的身份,沒法光明正大的驗屍查案,要不……我們向他們說明身份?」
林楓眯了眯眼睛,旋即搖頭:「不!先別說。」
這時,林楓見下人們靠近屍首,準備將屍首抬走了,他低聲道:「我們先回去再說……」
孫伏伽見狀,直接點頭:「好。」
幾人悄無聲息離開人群,無驚無險的返回了廂房。
回到廂房后,林楓先去看了被關押的縣尉王鵬程,見王鵬程被繩子綁著,嘴裡塞著布條,沒有任何異樣后,向吏員叮囑道;「多安排一些人盯著他,今夜房間內至少要有兩個人同時守夜,不要讓這莊園的任何人靠近他。」
吏員連忙點頭;「屬下明白!」
王鵬程在進莊園時,衣服裡面被繩子綁著,外面披著一身外衣,而且是走在人群的最後方,天色極暗,大雨瓢潑,所以莊園的下人都沒發現王鵬程是被綁著的。
現在林楓更是讓人將王鵬程的嘴用布條塞住,為的就是防止王鵬程亂吼亂叫,引來麻煩。
見王鵬程這裡沒什麼問題,林楓三人返回了房間中。
脫下蓑衣,摘下斗笠,林楓用毛巾擦了擦手上的雨水。
他向趙十五吩咐道:「一會兒傳令下去,這個莊園的任何東西,都不能吃,不能喝,要吃就吃我們自己的乾糧,要喝就喝我們自己帶的水。」
趙十五不解的看向林楓:「義父,這是?」
孫伏伽也微微蹙起了眉頭,疑惑看向林楓。
林楓眯了眯眼睛,沉聲道:「現在我還沒法確定自己的猜測,但如十五所言,這個莊園,恐怕真的有些邪門。」
聽到林楓說「邪門」二字,孫伏伽和趙十五,都只覺一股涼意瞬間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林楓的話,可比趙十五有威力多了。 孫伏伽忙問道:「子德,你發現什麼了?」
林楓剛要開口,房門忽然被敲響了。
管家的聲音傳來:「客人們休息了嗎?后廚已經將薑湯熬好了,客人們最好喝了薑湯再休息,以免感染風寒。」
孫伏伽和趙十五頓時看向林楓。
而林楓,則眯著眼向兩人點了點頭,示意兩人不要多言。
旋即他露出笑容,神色沒有任何的異樣,快步來到門前,打開了門。
看著門外的管家,林楓拱手道:「韓管家,真是太麻煩你們了。」
「你們能讓我們在這裡借宿,已經是幫了我們大忙了,現在你們又為我們熬薑湯,我都不知道該怎麼感謝你們好了。」
管家笑道:「我們主人本就樂善好施,這根本不算什麼,再說不過是一些薑湯罷了,又沒幾個銅板,你們就別客氣了。」
一邊說著,他一邊道:「我讓下人給你們端過來,你們都喝上一碗,去去寒,這樣的話,就不容易感染風寒了。」
林楓聞言,忙道:「那就有勞管家了。」
韓管家笑著搖頭:「隨手之勞罷了。」
在等薑湯的間隙,林楓好奇道:「剛剛在見高老爺時,我聽說有下人好像跳湖了,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他真的跳湖了嗎?」
「他好端端的,為何要跳湖呢?」
管家聽著林楓的話,眉頭皺了皺。
林楓見狀,忙道:「若是這個話題管家覺得為難,那就不說了……我也就是正好遇到了,有些好奇而已,說來也的確很唐突,管家不必回答。」
林楓表現的很是慌張和窘迫,看起來就像是問出了不該問的問題一樣,有些尷尬。
管家看向林楓,搖了搖頭,他嘆息道;「其實也不是什麼不能說的秘密。」
「再說客人遇到了這件事,若是我不說,我也擔心客人會胡思亂想,要是耽誤了休息,那就是我的過錯了。」
林楓聞言,頓時好奇看向他,趙十五和孫伏伽,也一樣將視線放在了管家身上。
便見管家一臉傷感,道:「死的下人名叫張九,在兩個月前,他患了重病。」
「自從患病之後,他就一直卧床不起,沒法為主人幹活了。」
「不過即便如此,主人也從未怪罪過他,主人心地善良,對外人都善意對待呢,更別說對莊園的下人了。」
「所以主人又是給張九找郎中,又是給張九用品質最好的葯來治病,張九幹不了活,主人也沒說剋扣過張九一文錢,仍舊給張九足額的工錢。」
林楓聞言,不由道:「高老爺當真是太善良了,下人生病不能幹活,不僅幫下人免費治病,還繼續給工錢……你們能在如此善良的高老爺手下,也是一件幸運的事。」
「是啊,我們一直都認為自己無比的幸運。」
管家點了點頭,繼續道:「只是張九躺了足足兩個月,什麼都做不了,還白拿主人的錢財,讓主人浪費錢財為他治病,他覺得愧對主人,無顏留在莊園。」
「所以他就想離開,想著以後自生自滅,至少不要再浪費主人的錢財了。」
趙十五一聽,皺眉道:「他怎麼會有這種想法?病重還離開,誰給他治病?誰給他買葯?他幹不了活哪來的錢財活下去?這不是明擺著送死嘛!」
管家向趙十五點頭:「這位客人說的沒錯,我們都從他的行為里,看出他久病不愈,已經心有死志了。」
「可是主人心地那般善良,哪能眼睜睜看著他送死?所以主人嚴令禁止他離開,還說這輩子如果都治不好他,主人也會一直養著他!」
趙十五不由道:「高老爺簡直就是所有下人心中最夢寐以求的主人啊。」
一般的主僕,僕從根本毫無地位可言,主人可以隨意支配僕從的死活。
不能給主子幹活了,還想讓主人養活?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所以在聽到高德尚對張九如此照顧時,趙十五真的覺得那高德尚,足以稱為主子里的楷模了。
管家笑著說道:「是啊,所以我們每一天,都覺得我們能遇到老爺,是這輩子最幸運的事。」
林楓右手拇指與食指輕輕摩挲,問道:「那張九今晚跳湖?」
管家臉上笑容迅速轉為嘆息,他搖頭道:「我們以為在主人發火后,張九就會打消心中的死志了,會安心好好治病。」
「可誰知道……」
他臉上充滿著哀傷:「他竟然一直都沒有打消死志,主人對他越好,他心中的愧疚就越深。我能理解他,身為僕從,不能為主人排憂解難,反而要讓主人天天為他憂心,給他花費無數錢財治病,他心裡肯定難受又愧疚。」
「最終……在今夜。」
管家嘆了口氣,聲音中含著悲痛:「竟是趁著我們不注意,直接衝出房間,跳到湖裡自盡了……」
看著管家悲痛傷感的樣子,林楓寬慰道:「或許對張九來說,久病不愈,死才是一種解脫吧。」
管家深吸一口氣,他點著頭,說道:「我能看的出來,張九被重病折磨的確實很痛苦,如你所言,或許對他來說,死真的才是一種解脫,只可惜……主人還想治好他的,現在他死了,主人恐怕會傷心好一段時間了。」
「善良者,總是要承受比其他人更多的痛苦。」林楓感慨。
管家重重點頭。
林楓看向外面的傾盆大雨,道:「不知道張九之前在莊園里是做什麼的?他離開了,他的活恐怕要重新招人了吧。」
管家道:「張九就是做最普通的體力活,這種活計不需要什麼技術,招人不難……只是之前因為主人對張九的病還報有希望,所以一直沒有招人,但現在,恐怕真的需要再招下人了。」
說話間,薑湯被下人們端了過來。
兩個大盆子里,滿滿當當的全是薑湯。
還有二十多個碗。
管家看向林楓,道:「薑湯要趁熱喝,這樣對身體更好。」
林楓點了點頭,他拿起碗,一邊盛著薑湯,一邊道:「韓管家今夜為了我們來回在雨中奔波,衣服也都有些濕了,韓管家也喝一碗薑湯去去寒吧,若是因為為我們而感染了風寒,那我們真的會十分自責。」
說著,林楓將盛好的薑湯,向管家遞去。
韓管家忙擺手:「不不不,這是你們的薑湯,我哪能喝,若是被老爺知道了,會呵斥我沒有禮數的。」
「而且廚房已經給我們都準備了薑湯了,我一會兒去廚房喝就行。」
林楓笑道:「無妨的,只要我們不說,高老爺哪會知道。」
「那也不行。」
管家態度很堅決:「老爺對我們這麼好,我們絕不會欺騙老爺的。」
見林楓似乎還要堅持,管家忙向外走去:「客人們喝了薑湯就早些休息吧,明天我再來看你們。」
說完,管家就匆忙離開了。
林楓端著薑湯的碗,就這樣平靜的看著管家消失在雨夜之中,然後他才慢悠悠將碗中的薑湯倒回了盆子里。
林楓淡淡道:「趙十五,將這兩盆薑湯都倒了……記住,別讓莊園的人發現。」
趙十五聞言,不由疑惑看向林楓:「義父,你這是?」
孫伏伽也愣了一下,滿是不解。
只見林楓來到窗前,推開窗戶,看著外面的傾盆大雨,目光幽深,緩緩道:「韓管家,他在說謊。」
「什麼?」
「說謊?」
孫伏伽心中一跳,忙問道:「為何這樣說?」
趙十五也滿臉茫然,他說道:「韓管家哪句話說謊了?是張九的死因嗎?難道張九不是因為重病不治,心懷愧疚而跳湖的?」
林楓微微搖了搖頭,道:「不是這一句。」
孫伏伽蹙眉道:「那你是覺得,張九不是自己跳湖的?而是被人推進湖裡的,是他殺?根本就不是韓管家說的自盡?」
林楓仍舊搖頭:「也不是這句。」
「那還能是什麼?」
趙十五一臉茫然。
剛剛韓管家所說的話,也就是張九病重不愈,然後心懷愧疚,跳湖自盡啊!
除了這些,韓管家也沒說別的話,還能在什麼地方說謊?
孫伏伽想了半天,也沒想明白韓管家哪裡還有問題。
然後,他們就聽林楓緩緩道:「你們知道我剛剛在檢查張九的屍首時,我在他的手上,發現了什麼嗎?」
「手上?」
兩人一怔。
趙十五忙問道:「發現了什麼?」
林楓轉過身,漆黑的眸子看向兩人,道:「我發現張九的手上,少了一種東西!」
「少了一種東西?」
趙十五更加茫然了:「手上還能少了什麼?難道他缺少手指?」
「可不對啊,剛剛雖然我站在後面,距離比較遠,但還是看到義父你抬起張九的手時,張九的手指是足足五根的,並未減少。」
孫伏伽也點著頭,他也看到了張九的五根手指。
可結果,林楓卻是搖頭:「不是手指,不是指甲,不是那種東西,而是……」
林楓眯著眼睛,眸中閃爍著深長的意味:「一種因為長期勞作,才會出現的東西。」
「長期勞作會出現的東西?」趙十五還沒反應過來。
可學富五車的孫伏伽,卻猛地瞪大了眼睛,直接上前一步,臉色大變,道:「繭子!?」
「子德,你是說,張九的手上,沒有繭子!?」
繭子?
趙十五一愣,下意識看向林楓。
林楓見孫伏伽的表情,就知道孫伏伽已經明白自己的意思了。
他微微點頭,道:「沒錯,就是繭子!」
「我在檢查張九的指甲,確定張九是否真的是在湖裡溺亡時,偶然間瞥到了張九的掌心……他的掌心,竟是十分光滑,一點繭子都沒有。」
「這說明什麼?」
孫伏伽眉頭緊皺,沉聲道:「說明張九就沒有干過什麼辛苦的活,否則的話,掌心不可能沒有繭子。」
林楓點頭:「可是張九身為下人,怎麼可能不幹活呢?怎麼可能手掌光滑的,就和兩手不沾陽春水的老爺一樣呢?」
「所以,在我發現張九掌心沒有任何繭子后,我心中就意識到,這很不對勁。」
孫伏伽眸光劇烈閃爍,他在房間內踱著步,忽然間,他停了下來,看向林楓,道:「所以,你剛剛才會向韓管家詢問那張九究竟是做什麼的?」
「不錯。」
林楓微微頷首:「我心有疑惑,自然是需要驗證的。」
「萬一張九做的事,就不是那種需要雙手的重體力活呢?」
「萬一張九雖然是個男的,但做的事織娘的活呢?那樣的話,倒也的確可能掌心沒有繭子。」
孫伏伽深吸一口氣,沉聲道:「可是韓管家卻說……張九做的就是最普通的體力活。」
林楓點著頭:「是啊,韓管家說張九做的是最普通的體力活……可如果是體力活,那手上的繭子,一定會和天天舞刀弄棒的十五一樣,布滿掌心。」
趙十五聞言,連忙張開自己的手掌,他低頭看去。
只見他的兩隻手的掌心,都有厚厚的繭子,那繭子用指甲一觸,十分堅硬。
腦袋轉的比較慢的趙十五,在這一刻,終於想明白了,他瞪大眼睛看向林楓,道:「義父,這是不是就是說……本該雙掌布滿繭子的張九,結果卻一點繭子都沒有,所以,這是不是證明……其實這個張九,根本就不是管家所說的,乾的體力活,他乾的真的是織娘的活!」
孫伏伽眼皮一跳,直接被趙十五給弄的無語了。
林楓則搖了搖頭,對趙十五,林楓總有無限的耐心。
他說道:「如果張九乾的真的是織娘的活,那韓管家就沒必要隱瞞我們……我們不過就是在這裡借宿一晚的旅人罷了,明天一早我們就會離開,張九究竟是幹什麼的,和我們一點關係都沒有,他何必隱瞞?」
趙十五皺了皺眉頭,想了半天:「倒也是,那他為什麼要說謊騙我們?」
「只有一個可能!」
轟隆!
忽然間,一個驚雷,響徹天地之間。
林楓看向窗外,只見那夜空之中,電蛇肆意穿梭在雨幕之中。
大雨下的更大了。
在那噼里啪啦的雨聲中,趙十五聽到了林楓低沉的聲音:「若我所料不錯的話……」
「那張九,恐怕,壓根就不是這莊園里的下人啊!」
「不是莊園的下人!?」趙十五一懵:「不是莊園的下人,那能是誰?」
孫伏伽也緊緊地盯著林楓。
只見林楓視線從空中的電蛇下移,落到了院子角落柵欄處,被綁在那裡的幾頭驢上。
他緩緩道:「別忘了,今夜來到這莊園里的人,可不僅僅只有我們啊。」
趙十五還沒反應過來。
孫伏伽瞳孔驟然一縮。
他猛然看向另一側的房間,道:「你的意思,難道是說,那張九,是……」
林楓輕笑道:「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說著,他看向趙十五,道:「十五,去對面靠邊的兩個房間瞧瞧……看一看比我們提前一個時辰到達這莊園的鄰居們……是否,還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