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2.第152章 解脫
避光陰暗角落裡，那道虛影向後輕倚背靠著牆壁，看上去很平靜。
望著那對早已離異幾十年的雙親，即便不在一塊了，兩人依舊還在互撕，他似乎麻木也習慣了這種場景。
這對離異老夫妻指責對方甚至開始互翻舊賬爭吵不休，哪怕互相用最不堪的字眼貶損對方，陰靈也只是默默地看著他們吵得臉紅耳赤不可開交，甚至看透雙方大聲爭搶著要他的骨灰讓外人看起來都很愛他的樣子。
至始至終，站在陰暗角落裡飼養員陰靈沒有半點波動，更沒有朝武洛陽請求要讓他們見他最後一面。
直到……
男者憤怒提議要把他的骨灰一分為二，女者附和一人帶走一半，離異老夫妻各自拎著獨子被一分為二的骨灰，依舊互不相容罵罵咧咧離開警局，在路邊各自攔車分道揚鑣時……
那虛影才抑制不住情緒，低下頭，止不住身形顫抖。
「這一別，至死他們二人都不再會有交集了吧，我終於解脫了。」
良久，飼養員的陰靈才緩下情緒，低喃了一句。
武洛陽心情莫名的沉重。
先前飼養員陰靈曾說過，只有他死了，他們仨個才能解脫。
偏過頭，從窗戶看向外面馬路邊。
從鐵欄杆縫隙中看到，那兩輛背道而馳的計程車，武洛陽突然有點理解飼養員不讓他們看見自己靈魂的決定。
古人向來講究死者入土為安。
可這對離異夫妻卻為了打壓對方，以愛的名義將化為骨灰的飼養員一分為二，這顯然是對死者不尊也沒有多少「愛」可言，有的只是人性的自私與醜陋的一面。
「他們走了，你也走吧。」
武洛陽收回目光，說道：「我可以引渡你，入輪迴，下輩子找個好人家吧。」
在場的師姐武白雲和杜蘇芮都能看到飼養員的陰靈，溫七七被獅子煞附身後，雖除祛煞氣可身體還是處於神虛狀態，因此也能看到飼養員陰靈的存在。
溫七七對這些鬼靈精怪有嚴重的心裡陰影，不自覺往八字純陽的武洛陽身邊靠近。
右手的手臂被兩隻手扒拉住，武洛陽本能側臉看去，落入溫七七虛心一笑，眼底對飼養員陰靈的恐懼顯而易見。
實在是害怕那鬼玩意兒一言不合又防不勝防地鑽身體里去。
武洛陽只是淡淡地看了溫七七一眼，倒也沒說什麼，任由著溫七七緊抱著自己的手臂，站在自己身邊蹭安全感。
「下輩子……」
陰靈緩緩抬起頭，低低苦笑出聲：「如果真有下輩子，我希望我是大海里的一條魚，天空中的一隻飛鳥，哪怕是大山裡的一棵樹，都不想再做回人了。」
「人間還有很多美好之事，只是你沒遇見而已。」
杜蘇芮邊上忙開口勸導，既然已經收人家錢了，那總要做點有道德是事情。
「我不配！」
陰靈搖搖頭，言語間滿是絕望：「人間再好，下輩子我也不來了。」
武洛陽知道飼養員心意已決，便也不再做勸說，下輩子的事誰也說不準，她能幫它的也只有這一世最後的引渡。
「既然你想通了，那我就送你上路吧。」
武洛陽抬右手。
才發現右手被溫七七兩隻手死死抱著，抵在胸前波濤洶湧的壓制著。
「溫大小姐。」
武洛陽無奈出聲提醒，「能否換一隻手掛，你妨礙我做事了。」
聞言，溫七七嘿嘿一笑。
鬆開手。
退後一步。
繞過武洛陽的背後，溫七七扒拉她的左手，兩隻手抱緊武洛陽的左手臂，繼續對她發起波濤洶湧地壓制。
嘖！
邊上的杜蘇芮看得咽了咽口水，雙眼羨慕得冒星星。
往前一步。 杜蘇芮自以為紳士般優雅的姿態，朝溫七七展開雙臂，露出黑色西裝白色襯衫的懷抱，想要為武洛陽分憂解難……
「溫大小姐，洛陽忙著，要不然，我犧牲一下給你將就抱抱？」
這話一出，頓時引來現場三記眼刀。
一刀更比一刀凶！
溫家大小姐：呸！臭不要臉！
師姐武白云：男人，呵！
武洛陽：滾！
感受到現場三個女生滿滿的惡意，杜蘇芮訕訕一笑，放下雙臂，自覺地退到一邊涼快去。
陰暗角落裡的飼養員陰靈深深地呼吸一口氣，似乎終於下定決心，做出了一個重大的決定。
下一秒，看向武洛陽輕聲開口請求。
「我有故事，想請你做我最後的聽眾，可以嗎？」
好似怕武洛陽拒絕，它又強調地說道：「我講快點，不會耽誤你太多時間。」
再次開口低沉的嗓音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來：「這些話壓在我心裡太久了，它像一座大山壓了我一生，我不想把它帶去那邊，玷污我的輪迴路。」
聽陰靈講故事？
第一次遇到這種請求，武洛陽驚訝之餘，與身邊的師姐武白雲交換一個眼神，最後還是同意了陰靈奇特的請求。
「你說。」
「雖然我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但是，還是謝謝你，在你把我帶出那個黑暗的地方時，我就知道你是個好人。」
在獲得武洛陽的允許，飼養員陰靈這才徐徐道來。
飼養員陰靈說，父母婚姻源於家族利益捆綁並沒有多少感情。
他出生的第二年，父母從不和，惡化道反目成仇。
他們當著他的面爭吵，撕扯，離家，甚至出G互相背叛婚姻的初衷，兩人唯一的交集點只在身為兒子的他身上。
飼養員十歲時，父母終於離婚了。
二人因爭搶公司股權，家產，爭他的撫養權多次大打出手，甚至把他當作壓制對方的籌碼，無人顧及他的感受。
原本以為隨著父母的婚姻結束，他終於可以解脫了，然而並不是，這才是噩夢的開始。
即便父母離婚後不在一塊了，兩人依舊互撕。
母親無數次用他去跟父親談判換取公司的項目合作權。
而父親也用同樣的手段，用他去逼母親交出惦記已久的一座在京價值上數億價值的四合院。
甚至在母親拒絕交出房子時，他還會遭到父親辱罵廢物，這樣的情況僵持了十年。
雙重打擊下男孩精神崩潰，極度恐懼，短短一個月進了5次醫院才被救過來，最後活活將自己鎖小小的世界里，再也沒有朋友了。
終於熬到大學畢業，他孤身一人逃到石獅鎮，斷絕與家裡所有聯繫做起動物飼養員。
他說：「只有動物，才能耐心地聆聽我的心聲，也只有動物，它們才不會從我身上唯利是圖。當動物飼養員工資報酬並不高，卻是我人生最快樂的時光。」
飼養員以為，他會這樣躲起來清凈地過完這輩子，再也不見他們了。
沒想到……
最後一面竟然是以這樣的方式結束。
「呼……」
飼養員陰靈深深地舒了口氣，感到從未有過的輕鬆。
飼養員陰靈說，見過父母后，他心中已經沒有遺憾，懇請武洛陽即刻送他離開，一刻都不想在人世間停留了。
「謝謝你。」
下一秒，飼養員陰靈再次朝武洛陽深深鞠躬。
終於解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