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魔
劉秉移一時間變得極度亢奮,“快,快一點,劉京且要告訴我們真的真相!”
“你怎麽知道我會告訴你真的真相?”
當劉秉移一行到達中心時,劉京且早已恭候多時了。
“因為你既然敢用你的廢腿坐在我們麵前說話。”
“你什麽意思?”
“沒別的意思,因為覺得你說出口在中心的話很對。”劉秉移笑得與以往不同,“況且聽你的語氣是在等我們,我想你定是要講真相了。”
“很意外的是,你猜對了。”劉京且揚了揚手,“但出口鑰匙在我手裏。”
出口鑰匙?剛剛感到的劉莫崖一群人不禁有些匪夷所思。
方才劉莫崖趁劉京且開通廣播注意力集中在劉秉移身上時,把自己的想法和劉極煬劉亂七說了說,所以現在麵對劉京且這句關於出口鑰匙的話,誰都知道他在說謊了。
但還好大家都不動聲色。
“我知道。”劉秉移依然笑,“但我不逼你給我。”
“真相是——你猜對了,你是本尊。”劉京且靜靜的坐著,手臂柔弱的搭在藤條扶手上,頭低垂出意外婉約的弧度,纖長的睫毛覆蓋住陷在陰影裏的眼,從劉秉移的視線看去,輪椅上的他顯得極度脆弱無害。
劉秉移的呼吸凝滯在這一秒,反應顯然不如其他人快。
隻有劉莫崖不置可否。
這個時候大家都是一副看戲的神色,而自己,必須去觀察。
“但是玩笑到此為止了,劉纖昧,她才是本尊。”劉京且掀動睫毛,細長的眼睛凝視劉秉移,一臉嚴肅地陳述到,“事實是這樣的……有一個瘋狂的男人,他喜歡上了自己的親姐姐……”
“劉京且,可以住口了。”瞬間,一抹黑影翻越牆頭從天而降,用滿是鮮血的手捂住了劉京且的嘴。
少女抬頭的氣勢已是氣煞。
劉莫崖隻是直覺告訴他這個人不簡單,她是怎麽闖進機關重重又富於變化的迷宮中的?
“你這破迷宮根本沒有我想象中不可逾越呢,隻是你這些機關……”少女伸展著雙臂又不自覺瞧了眼滿是鮮血的黏膩的手掌,在眾人驚恐的眼神中不滿的縮了縮手,“害得我好慘呢。”
“她是誰?”劉莫崖舉起胳膊肘拐了拐愣在一旁的劉亂七。
劉亂七遲疑著緩緩轉過臉,不確定的對劉莫崖說,“她就是——西格堂。”
配合著劉亂七篤定的語氣,劉莫崖隻覺得這個場景分外怪異。
西格堂是不能提及的心照不宣的禁忌。
凡是和西格堂扯上關係的,無非二字——利益,一是你有利可圖,二是你有不為人知的秘密,三是她擁有獲知秘密的途徑和散布並使人身敗名裂的能力。通常被西格堂威脅的人有兩種選擇,其一是服從、妥協,給她所需的條件,她還你秘密並不再出現,說到做到,從不違反拖欠。其二是你反抗,聽之任之,那她總有方法讓你相信你會失去的代價不隻是一個秘密那般簡單。所以,西格堂代表的,其一是潛在的威脅,其二是真實的秘密。
西格堂除了抓到更多的把柄這項愛好外,也兼職販賣消息。
據說隻要你需要的消息,無論是多麽冷僻甚至細微到別人的隱私,你肯出代價——她所滿意的東西或事情,她都能幫你找到,非常地匪夷所思。
一個人背負發黑暗勢力,探測人心恐懼的力量,比明目張膽的暴力、血腥暴力甚至謀殺更令人懼怕,哪怕是一句話,都可能讓你粉身碎骨。
劉莫崖此人沒見過西格堂,對她的行事作風根本不熟,但無緣由的,他隻是因為西格堂的勢力和實力感到這絕對是一個狠角色!甚至不會動到她一根手指。
她的出現說明了什麽?
除了這樣的行為,大家看向少女的眼神接下來沒有任何驚疑。她不就是喜歡在人眾聚集的地方賣弄自己的所謂的“真相”嗎?
“你拿什麽交換我不說這個真相?”輪椅上被捂住嘴的劉京且推開少女的手,嘴角的鮮血閃著魅惑而妖豔的光澤,他的眼睛望向前方,眼神飄渺而空寂,他平靜地問。
“你想要什麽?”
“你認為我想要的你可以給得起?”劉京且原本乜斜著西格堂的眼神瞬間銳利起來,“我這輩子想要的不過隻有一件事物,可是誰都不肯給我!誰也給不起!排斥我、嫌棄我,什麽都不屬於我!”
踏著月光方向的西格堂拍了拍劉京且的肩,俯下身在他耳旁笑道,“你以為,你這樣,就可以屬於你了嗎?”
“至少最後一刻,在我手裏。”
“真是病態的答複呢。”西格堂一貫陰冷的目光居然放得意外柔和,“真是可憐呢。你真不打算接受我的建議?”
“我不會再信你。”劉京且望著西格堂的眼神可謂是狠毒,“你從不讓我如意。”
“對嘛,所以今天,我也是來搞破壞的。”西格堂邪惡地咧嘴一笑。
“什麽能讓你西格堂吃這麽大的虧,犧牲滿手鮮血來搭救的人呢?”
西格堂警惕的掃視著對麵的劉秉移一夥人,按捺住自己衝口而出的話語,淡漠的轉頭不語。
“其實很多時候我都在想,你這樣牽扯這麽多人,又是何必呢?”西格堂望向遠方的眼神遙遠而飄忽,“連我自己居然也可以為你惋惜起來,太不可思議了。”
“而我從來不知道你想要什麽,也不知道,你為什麽這樣不斷地折磨別人,順便折磨自己。”
劉莫崖一動不動的站在原地,靜靜的聽著劉京且和西格堂交談的話語,恍惚間伸出雙臂攤開了手,他低頭觀察,昏暗的路燈下,隻有淺淺的痕跡——劉秉移。
“劉秉移知道的太多了,今天其實我是來殺他的。殺了他,什麽都一了百了了。我已經沒有心力去關心其他事情了。”
“你知道這件事的後果嗎?”
“我更關心你拿什麽和我換。”
“你直到現在仍然想著從我身上撈一筆嗎?”
“我的籌碼不過是因為這世界上,總有一些人恃寵而驕。你要的不過也是我的一個承諾,我西格堂的承諾,從不食言。”
“我把我的命給你,你放過他。”
“果然嗎?成交。”
即使是劉京且這樣的人,原來也有得不到的東西。
劉莫崖垂下了眼瞼。
“你怎麽了?”劉亂七警覺的注意到了劉莫崖突如其來的傷感,握住他的手細細詢問。
“沒什麽。”劉莫崖抬起黑色清亮的眸子看他,“我隻是覺得這幾年,說不定我是這十六個人中活得不錯的那一個。”
劉亂七隻覺得莫名其妙,心裏突然卻又覺得無比安穩。
西格堂為什麽出現、西格堂怎麽會在這裏這個時間出現,以及西格堂最終的目的究竟是什麽?
這些,看上去和十六個人都相關,其實劉莫崖明白,她也是有自己的苦衷。
她與劉京且的針鋒相對,她對劉秉移的默默相助,即使大家看不見,可這些,都存在他的心裏。
隻是不想說。
不想這麽突然地、自以為是的破壞什麽。
劉莫崖這群人和劉秉移他們本來就隔得遠,迷宮中心像一個華麗無比的巨大花園,把他們團團圍住層層緊鎖,又像一個街心的十字路口,你向左我向右,一別之後永不回頭。
可劉秉移的聲音就這麽突然的闖進了耳朵裏。
“所有人在被別人捏住把柄的同時,都隻注意到了被公布自己把柄的未來和焦急慌亂的現在和悔不當初的過去,有誰注意過真正捏住自己把柄的人隻是一個不過十四歲的孩子?西格堂是恐懼的符號,人們恐懼的隻是恐懼本身,她,再可怕,也是一個人而已。”
劉莫崖笑了,他從來不否認有人比自己聰明,隻是沒想到劉水現看得這麽清楚。
劉秉移看向劉水現的眼神透露出不可思議的欣賞,比起旁人,他的專注在此時顯得格外多情,“人們都隻看見了恐懼,而不是西格堂。”
“你打算怎麽辦?殺了她?”劉水現尖銳的發問。
“我再不自量力也會挑好時機再下手的。”
“把柄對人是可以有時間限製等諸多因素的,如果你有心並且有能力殺光這裏的所有人,即使自己的把柄暫時被這裏的人知道,反正也是暫時而已,總有在最後隻剩你一個人的時候。等你逃出了迷宮,那些曾經的秘密,還有誰知道?”
“你打算這樣慫恿我殺西格堂?你也太小看西格堂了,她除了采集把柄和秘密外……”
“她還可以把一個秘密甚微甚至對她沒有作用的把柄改造或直接製造一個心魔給你。”
“你不是很清楚嗎?”
“清楚又能怎麽樣呢?你可以抵抗它嗎?人性的劣根性就決定了,你的一生中除非放棄活著的欲望,總有你花自己的生命去守護的東西,無論是金錢、自由、尊嚴、自己的心還是別人的命。”
“那麽,你花自己的生命守護的是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