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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初登雀仙舫

  翌日華燈初上之時,西湖邊上的人格外的多。


  很多人或是在岸上觀望,或是泛舟,帶著一絲興奮地議論著那已點亮彩燈的雀仙舫。


  雀仙舫上,白日的彩帆已經換成各色的燈籠,微風中閃動著五彩光輝,仿佛孔雀張開的尾翎熠熠生輝,煞是好看。


  妃雪精帶著奉劍和化妝成隨從的展昭按預定的時間來到了雀仙舫。


  “李堂主!”妃雪精見到李鳳德說,“今日的雀仙舫可真是氣派,稱得上西湖第一畫舫。”


  “能得先生的誇讚,李某倍感榮幸!”李鳳德迎過來,“先生這邊請!”


  “把我的箏放在這裏,你去下麵休息吧。”妃雪精打發展昭放下他的箏匣,抬出箏放在台子上,“李堂主,可否給我的隨從找個休息的地方?結束後他還要幫我抬箏。”


  “小四,你帶他去吃些點心喝些水酒,”李鳳德吩咐,“今晚船上都是有頭有臉的人,注意緊了!”


  “在下要在此調音,李堂主自去忙便可,”妃雪精坐到他的箏前,“在下也非常冀望能一睹今晚‘江南第一舞伎’的技藝。”


  “一定不會讓先生失望的,”李鳳德笑著說,“我先去忙,先生請自便,有什麽需要吩咐下人即可。”


  展昭跟著船上的小廝來到底艙,那小廝帶他到一個儲藏間裏麵坐下,給他拿了壺酒和兩碟點心,就出去忙了。展昭坐了一會兒,便聽到樓上鼓樂響起。


  他起身輕輕推開底艙的門,略使輕功,避開往來的下人,跨上華欄。


  船艙裏香氣繚繞,絲竹聲不絕於耳,伴著女子的柔聲嬌笑。


  展昭扒著窗欞往裏麵瞧,撫箏的正是妃雪精,一曲《天風環佩》玲瓏叮當宛若仙人下凡,玉璜琅玕相互碰撞之音。環佩叮當聲漸歇,一個衣著鮮亮、帶著麵巾的女子從後廂走出來,對妃雪精說了幾句,他點了點頭表示明白。


  有侍從調暗室內四處的燈籠,最後一片昏黑,隻有從窗外映射進來的湖光燈影。


  妃雪精箏上一個高音,宛若雲雀衝天,再徐徐降下,乳燕輕啼,鴛鴦低語,白鷺涉水,天鵝交頸,恭迎眾鳥之王——百鳥朝鳳。後廂廊上亮起兩盞燈籠,漸移漸近,一對丫鬟手持燈籠與幾名彩衣女子簇擁著一個紅裝女子緩行而出。


  華燈點亮,眾人皆唏噓。外麵的展昭更是驚訝。不為別的,隻因為那紅裝女子身上的紅羅舞衣正是那殷紅如血的血錦所製!而點綴於衣後的彩色絲絛,不是霽虹又是什麽?

  沒想到,天下真有人敢堂而皇之地把皇家禁物拿上公共場合,展昭不知道是佩服這人的膽大包天還是愚蠢到家。


  箏歇,女子的舞蹈也告一段落,佇立在燈輝之中。女子生得體態勻稱,細柳腰身,纖纖素手,看人時眼梢微翹,鳳目一望便讓人心意起波;黛眉一挑,自是萬種風情。


  “小女子風孔雀,與各位官人有禮了!”紅衣女子微微一福,“孔雀先獻上一曲了表心意。”說罷有人搬來一張凳子,拿來琵琶遞於風孔雀。


  下麵開始紛紛讚歎女子的美貌與身姿,直到琵琶音響起。


  風孔雀彈的是《十麵埋伏》,原來那凳子並不是用來坐的,風孔雀單足立於小幾之上,反彈琵琶,且彈且舞,纖指過處,千軍萬馬,戰鼓聲聲,胡旋如風,輕柔若羽,眼波流轉,顧盼生情,彩紗羽綾,飛旋之中真好似孔雀開屏一般華貴美麗。


  一座皆驚,驚歎得聲響全無。


  而此時,展昭的耳中除了大珠小珠落玉盤的琵琶聲,還傳入一個細微的聲音——


  劍響!


  常年練劍使得展昭對出鞘之劍的聲音非常熟悉,也許是寶劍出鞘必有鳴聲以彰顯存在,展昭望向廳堂之後的房間,他屏息輕移腳步,躲過燈光摸了過去。


  室內沒有點燈,隻有月光下清冷的劍輝微微閃耀。展昭看不清持劍人的容貌,但他能感到一股四溢的殺氣盤踞著壓抑著,仿佛化不開的稠漆,前堂傳來的柔情蜜意的《孔雀東南飛》,傳到這裏卻激得那壓抑得殺氣越來越濃厚……


  有人向這廂走來,展昭回身躲到拐角的陰影裏。


  來的是剛才那個在前麵和妃雪精說話的蒙麵女子。她推門走進去,展昭又貼回窗邊屏息凝神聽裏麵說些什麽。


  “師父——”那個剛才殺氣衝衝的人開口。


  “喲,小寧,你這是想幹什麽?”女子開口,“把劍收起來,現在還不是時候!”


  寶劍入鞘,那人的殺氣也逐漸消失。女子歎口氣:“這些年也苦了你,不過今天是孔雀第一天露麵,雀仙舫重開,人都說‘開門見喜’,‘開門見紅’可不好吧?”


  “她不是孔雀!”男子本想吼出來,但最後還是壓低了聲音。


  “你非要這麽說我也沒辦法,”女子說,“總之你要記住,不僅是你要報仇,我們還有大計,你也不小了,該懂得什麽時候該做什麽了吧?”


  “……徒兒知道。”


  湖上起風,風搖燈影。


  “什麽人!”女子忽然喝道,同時一枚銀鏢出手,直射窗欞。“你在這裏呆好!”


  女子對她徒弟說,開門衝了出去。


  走廊上空無一人,她左右看看,前麵依然笙歌不斷,燈火通明,她轉身向後船走去。


  “妃先生?”她見妃雪精正坐在船尾,旁邊奉劍提著茶壺,“你怎麽在這裏?”


  “原來是紫鶴小姐,”妃雪精捧著茶杯依然坐著,“李堂主請我伴奏的活兒已經完了,前麵那麽‘熱火朝天’在下有些吃不消,還是這裏清風習習比較適合喝茶,還可以看風景和這些燈。紫鶴小姐不在前麵招呼那幫官人老爺們,怎麽有空兒來此,來杯茶嗎?”


  “先生一直一個人在?”紫鶴盯著對麵的年輕琴師,眼角掃視著周圍。


  “還有奉劍和他啊,怎麽能叫一個人?”妃雪精衝他的侍女伸過杯子,奉劍再斟了一杯茶,“他可在這裏呆了一晚上了。”


  “他?”紫鶴眼睛眯起來,殺氣鄹顯。


  “他在那裏啊。”妃雪精像什麽也沒感覺似的,向她身後一指。


  紫鶴猛地轉過身去——什麽也沒有。


  “在那裏啊。”妃雪精好心地說,“我過來喝茶他也沒走,就聊了幾句。”


  “哇哇!”一隻烏鴉落在房簷上,非常配合地叫了兩聲。


  “先生難怪有如此好的琴藝,原來還通禽言,紫鶴不打擾了。”紫鶴笑了一聲,轉身離去。


  “主人,”奉劍看紫鶴離開後開口,“那個紫鶴——”


  “這不歸我們管,奉劍,”妃雪精放下茶杯,探身往船外,“展大哥,你沒事吧?”


  展昭提氣輕輕躍上,落到兩人身邊,他的手中還拿著剛才紫鶴射出的銀鏢。


  “你沒受傷吧,展大哥?”妃雪精上下打量他一番。


  “還好,隻是擦破了外麵衣服。”


  “奉劍,看看這個有沒有毒。”妃雪精還是不放心的樣子,一定要展昭把鏢給奉劍,還立刻拿出一枚藥丸要他吃。


  “那我們盡早離開這裏吧,”妃雪精說,“我和奉劍回前麵去,展大哥你從這裏下去,那根杆子下麵往左就有底艙門,我一會兒讓奉劍過去叫你。”


  “好。”展昭略展輕功,輕輕落到那充當孔雀尾屏的燈杆上,輕輕一墊,便落到畫舫一層。走了兩步,果然便有個很隱蔽的底艙艙門。


  從這個艙門下去,沒看到幾個人展昭就回到了最初來到的那個房間。


  不一會兒,奉劍果然過來叫他。


  待坐到小船離開,妃雪精立刻好奇地問:“展大哥,你聽到了什麽?那個紫鶴好像是這個舫子的鴇母,李鳳德是這麽說的。”


  “他們要殺什麽人,但具體什麽也沒有說,”展昭說,“後廳有個殺氣很重的人,稱紫鶴為師父,而且他說前麵的那個女子並非風孔雀,似乎他與原來的那個風孔雀有所淵源。妃賢弟,你今天一直在堂上,有何發現?”


  “前麵鶯歌燕舞,軟玉溫香,後麵殺機重重,這雀仙舫開得真是精彩啊,”還在繼續喝茶的妃雪精說,“除了紫鶴剛開始讓我彈百鳥朝鳳,就沒什麽了;風孔雀彈了兩首曲子,跳了一段胡旋舞就下去了,畢竟第一天要吊人胃口吧,那些人我不認識,不過有個人可能展大哥有點兒興趣。”


  “誰?”


  “知杭州軍州事,龐太師的得意門生――範承遙之子範海鵬。”


  “他?”對這個人展昭沒有太多的印象,對他父親也隻是有過幾麵之緣。


  “小弟曾經聽說,”妃雪精眨了眨眼睛,“範承遙當年向風孔雀下過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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