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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琴解心愁 一、瑤琴待知音

  千浮浪,萬競船。


  浮世煙火色,誰知舊人蹤?

  琵琶弦上咽,瑤琴待知音。


  “又道秦皇漢武,四方征伐,得了千秋霸業又若何?”彈琴人纖細的手指在琴弦上劃過最後一個音符,起身走到窗前,望著窗外西湖岸邊逐漸點亮的燈盞。


  夜色降臨,西子湖畔蒙上了一層柔和的光影,比起白日裏遊湖的風光景致,月輝之下更多了一絲妖嬈,就如遊弋在它之上的各色花舫,就如花舫上諸多爭奇鬥豔的鶯鶯燕燕。


  “主人,”走進房間的青衣女子對正看著窗外燈火發愣的人福了一福,把手中花花綠綠的帖子遞上,“燈已上,這是今天已經遞了帖子的,要開船麽?”


  彈琴者接過那一疊帖子掃了一眼,隨手把紙從窗子扔出去。燙金的拜帖落到湖麵上,沾了湖水,漸漸沉了下去。


  “主人?”看著彈琴人的舉動,青衣女子覺得很奇怪,“主人今夜打算就歇下了麽?”


  “都是一群無趣的人,看了也反胃,還不如早早睡了,”彈琴人說,雖然他一身華貴的紅綃煙蘿,但聲音並不是嬌柔婉轉的鶯鶯之音,而是略有生澀的中性之音,“告訴吳夫人,今晚我沒心情彈琵琶,讓那些官人們去別處尋芳華吧。如果有哪個不聽要硬闖的,那他以後也不用來了!”


  華服之下,並非真正的女紅裝,而是尚未變聲的少年郎。


  “是,婢子知道了。”青衣女子答道,又福了一福,關門下去了。


  “今夜既然不開船,”身邊的侍女說,“那紫佾去鋪床和準備香湯,不知主人夜宵想要吃點兒什麽?”


  “隨你安排吧,清淡一些就好。”彈琴人擺了擺手,並不在意。


  “那婢子就去捏幾個鮮肉的小餛飩好了。”紫佾笑盈盈地走了出去。


  “孔雀!孔雀!你看這個!”正在這時,房門忽然被推開,一個小娃跑了進來,手中拿著一個金魚的糖畫,在彈琴人麵前高興地搖晃著,“這是我剛才贏的,孔雀你嚐嚐,很甜的!”


  “謝謝小寧,我不喜歡甜的,你自己吃吧。”他笑著回答。


  是的,在這裏他的名字是風孔雀,在風中展現美麗翎毛的孔雀,西湖上著名的舞姬。


  他讓婢女帶小男孩下去吃點心,自己則嘲笑地站在窗邊,聽著下麵隨風飄來的不滿之聲。


  世人是愚還是真的不識,有著翡翠羽毛的孔雀雖然華美,本就都是男兒身。


  “孔雀,”拿了點心的小男孩又返回來,拉著他的袖子說,“今天晚上你不忙麽?”


  “是啊,今晚我不想給下麵那些人開船,小寧有什麽事想要做麽?”笑著看著陪他走了大江南北的小男孩,這可能是他唯一還有些耐心和容忍的所在。


  因為無可解的煩悶和心愁,他才如此不計後果地肆意妄為,揮霍著青春和精力,扮演著各種角色,玩著各種遊戲。


  “我想聽上次孔雀彈的那個什麽――鳳凰,好不好?”小孩子的頭腦記不得太多內容,隻能說出自己記住的和聯想的內容。


  “小寧的願望,我什麽時候沒有答應過?”他笑著說,“紫佾,把鳳首箜篌拿來。”


  很快,侍女取來一件樂器,此物龍身鳳形,連翻窈窕,纓以金彩,絡以翠藻,一看即非中土常見的樂器,琴體裝飾著藍翡翠燦若龍鱗,琴頭則是引吭高歌的金色彩鳳。


  他拿過箜篌入懷,旋身坐上窗台,五指一動,一曲妖嬈急驟的音樂從弦上飛出。


  馬踏飛燕出於漢,

  鳳頭箜篌聞於楚。


  珠纓炫轉星宿搖,

  花鬘鬥藪龍蛇舞。


  “好好聽!”小男孩拍手笑著,“孔雀彈的永遠都是最好聽的!”


  彈到興頭,他飛身而出,跳上畫舫的欄杆,懷中彎琴狂響著流金泄銀的高亢音調,腳步騰挪,衣裙飄飛,宛若焰紅的火鳳,在夜風中飛舞,燃燒。


  一曲畢,他斜依在欄杆的梁柱旁,慵懶地看向下麵。


  畫舫下麵早已靠了一圈大小船隻,為這突如其來的免費樂舞而停船駐足。


  湖上常來往的人都知道,雀仙舫的主人是出名的古怪之人,性子無比驕縱冷傲,雖是風塵歌伎,但麵子卻不是一般地大。


  有人會笑著說,那些當官的有錢的不就是好這口麽?而且風孔雀技藝之高,顏色之美,自然要比一般的秦樓楚館的優伶更多幾分挑剔。


  嗤笑一聲,他跳下欄杆走進房內,把箜篌交給侍女:“紫佾,告訴下麵的人開船,晚風習習,湖上正好眠。還有去準備香湯吧,我要沐浴。”


  這種日子還要過多久,他不知道。


  醉生複夢裏,朦朧看花期。


  縱有百琴技,何日知音來?


  人人都說江南好,遊人隻合江南老。


  泛舟西湖,三潭映月,雷鋒夕照,漁歌唱晚,一片祥和景象。


  十裏燈幃,畫舫如織,鶯歌燕舞,自是暖風吹得遊人醉,西子湖上,夜間也宛若白日一般熱鬧。


  “客官,夜遊西湖,想去哪裏?”搖船的艄公問著船頭的公子,“西湖白日觀景,夜裏就是尋花的好地方了。”


  絲竹管弦,聲聲入耳,燭影搖紅,衣香飄散。


  好一個暖風不眠夜,好一個紙醉金迷地。


  “船家經年在湖上行船,想必熟知其中特色,還請指點一二。”他笑著對艄公說,歌舞之人,色藝俱佳才堪稱上品,而這些特色本就是伶人為生之技藝,所以才女佳人多出自優伶藝伎,也難怪那些文人墨客、達官貴人要放著家裏成群的如花妻妾,還要到煙花之地來一尋情趣。既然來了這裏,若真的能尋得一段因緣,也不失為一段可以回憶的美麗插曲。


  “這些能在西湖上樹起聲望的名伶們自然都有身價,不同那些岸上青樓裏麵的粉頭,”說到這個,艄公來了興致,“若公子金子銀票有的足,首推自然是‘洛妃舫’上的‘西湖第一才女’舞秋月和‘雀仙舫’上‘舞樂雙絕’的風孔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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