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漸露端倪
薛少衍看著已經清理過傷口並包紮妥當的江幻音躺在床榻上,她緊閉的雙眸看上去是那麽安詳。夜色已漸漸暗了下去,有宮女端著熬好的湯藥進來。
薛少衍接過湯藥吩咐她們都退下,今夜,他隻想守在她的身邊,陪伴著她熬過這一夜。
薛少衍端著湯碗,一股濃苦的味道飄來。他用湯勺攪了攪泛著著渾濁的湯藥,舀起一勺輕輕吹了吹,送至江幻音的嘴邊。看著他喂給江幻音的藥又一點點從她嘴角滲出,薛少衍突然急了。太醫吩咐過,這退燒的湯藥必須要喝下去。
他看了看那碗藥,想了想,端起湯碗自己喝了一口,濃苦的感覺似是能傳遍全身。他一隻手抱著她的頭讓她枕在自己的手臂上。他的唇對上她的唇,從他口中劃過的帶著溫度的湯藥渡到她的口中,他能感覺那濃苦的味道慢慢變得清甜。他看著江幻音微微下咽的動作,這才長舒了一口氣。
一碗湯藥,他就這樣一口口的喂給江幻音。滿眼的柔情揮之不去,他在她的耳邊低語:“幻音,幻音。”
是誰在叫她?幻音,幻音,這聲音是這麽悲涼聽著讓人心痛。不對,這不是在叫她,不對。昏迷中的江幻音仿佛看見了一片光芒,在這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她想奔著那光明而去,卻聽見那悲涼的聲音,一遍遍在喊著,幻音,幻音。
不,這不是在叫我,我不叫幻音。江幻音走著走著卻突然停了下來,為什麽這聲音聽著這麽悲涼,這麽心痛?明明不是在喚她,可她為什麽就是挪不動向前走的腳步?
是什麽東西一滴,一滴的落在她的臉頰?江幻音站在黑暗中卻看不見眼前的東西,隻能感覺一滴一滴的落在她的臉上,像是雨滴,可是流入唇間有有些鹹澀,是淚嗎?那個在喚幻音的男人在流淚,為什麽會這麽難過?是因為他喚的名字不是她嗎?
不,江幻音看著那明亮的光線漸漸消失,耳旁的聲音還在響起。幻音,幻音,你一定要醒來,我等著你!那悲傷的聲音不停的在她耳邊盤旋,黑暗中她又迷失了自己!
薛少衍輕輕撫摸著她的臉龐,那溫熱的手遊走在她的耳際,卻突然停了下來。那隱藏在耳際發絲之間的細微痕跡,他有些覺察出來,他探到她的麵前,似乎心中的疑惑就要揭開。他順著那細微的痕跡輕輕揭開那輕薄的一層麵具,露出麵具下女子蒼白的臉頰和那絕世無雙的容顏。
薛少衍愣了愣,眼中滿是震驚。他不可置信的看著手中輕薄的人皮麵具,打量著眼前的女子。
竟然是她!真的是她!
薛少衍五味陳雜,他的手輕輕撫摸著這個陌生又不陌生的臉,是因為她他愛上了江幻音,還是因為江幻音他愛上了她呢?
“你是誰?不,我不管你是誰,我隻要你能活著。活著!”他撫摸著眼前這個自己尋了許久的女子,那夜的月色中他曾迷失在她的眸中。可如今她緊閉的雙眸,卻是讓他那麽害怕,他也早顧不上眼前女子的真實身份煩惱,隻要她活著。
薛少衍將那麵具又敷在她本來的容顏上,轉瞬間她又變成了江幻音的模樣。他不管她究竟是誰,他愛的不是江幻音的一具皮囊,也不是她傾城的容顏。他愛的人是眼前正經曆著生死的女子,不管她是誰,進宮的目的是什麽,他隻想好好的陪在她的身邊!
他伸手輕輕試了試她的額間,好像燒的並不像方才那麽嚴重了。他舒了一口氣,拉著她的手,似是怎麽也不願放開。
夜盡天明,薛少衍就這麽未曾合眼的陪了她一夜。衛太醫又來請脈,在細細探過後道:“這姑娘的燒是退了,傷口也沒有惡化。我想醒過了不過是時間的問題。”
“那要多久?”薛少衍問道。
衛崇禮搖了搖頭道:“這個說不準,也許一天,也許一月,也有可能永遠不會醒。那就要看造化了。”
薛少衍揉了揉微痛的頭,一夜未眠他精神有所不濟。衛崇禮看在眼中,心知肚明,為了一個宮女七皇子竟一夜未宿,可見這女子對七皇子非常重要。
“殿下莫要擔心,這姑娘生命無虞,隻要好生調養總會醒來的,倒是殿下千萬別累壞了身子。”衛崇禮安慰道。
薛少衍點點頭,這道理他自然是懂的,可是她一日不醒來,他就一日不安心!
薛靜姝聽到消息來探望江幻音。寢宮內,薛靜姝安靜的坐在榻前看著熟睡的江幻音,心中卻有些難受。
“姝兒。你可是幻音的救命恩人,昨日那些話是誰教你說的?”薛少衍想起昨日在未央宮中的那一幕。
薛靜姝回過頭輕輕笑了笑道:“是幻音。”
薛少衍微微一愣,有些疑惑。卻聽公主又接著說道:“隻有幻音才對我說真心話,她不畏懼我,可以傾聽我的心事。七皇叔你知道嗎?其中在姝兒心中,這後宮的一切我都明了,父皇和四皇叔不和,總是爭得你死我活,這次更是將幻音扯了進來。我又怎會不知道皇後娘娘所問的事情關乎幻音的生死呢?”
一番話中,眼前的薛靜姝哪裏還是昔日裏玩鬧不堪、不懂世事的公主?她將一切看在眼中卻假裝糊塗,她這麽做無非是不讓大哥對她擔心。
“姝兒,你真的長大了!”薛少衍歎道。
“七皇叔,這些事情你不要告訴父皇。我不想父皇為我擔憂,難過。七皇叔,在我心中我一直將幻音當做姐姐,她跟別的宮女不一樣。我知道七皇叔你喜歡她,所以七皇叔你要好好保護我的姐姐,不能讓她受到傷害!”薛靜姝又變成平日那番純真的模樣,可語氣卻極其認真。
“七皇叔答應你!”薛少衍堅定的點點頭,望著還在昏睡的江幻音,他的眸中是散不去的柔情。
不過一日,害皇妃娘娘的凶手就落了網。這事很快便傳揚開來。
太子宮中,薛少亭還在疑惑。
“你說凶手落網了?我看這事情卻有蹊蹺。”薛少亭自知他這個四弟一貫的作風,如今才放了江幻音他便找出了凶手,真是奇怪。
“此事大理寺已經審查過,那個宮女也自招了。她因懷恨四皇妃所以在四皇妃的藥中動了手腳,然後嫁禍給了江幻音。交待完罪行,那宮女就自盡了!”久霜回稟道。
“倒是滴水不露。算了,事情既然水落石出,我們就別自尋煩惱了。隻是希望四弟經過這事能長個記性!”
“江幻音怎麽樣了?”薛少亭又問道。
“還昏迷著,但太醫說已經無生命之憂。”久霜回道。
薛少亭點了點頭,此事他也不想在深究下去,隻要他太子宮的人無事,那就好!
三日後,江幻音還是未曾醒來。雖然太醫都說她性命無憂,但始終不見她清醒。薛少衍心中甚是焦急,卻也沒有什麽辦法。
而此時朝安也從錦州趕了回來。在吩咐了宮女好生照看著江幻音後,薛少衍與朝安在書房議論著。
“這一行查到了些什麽?”薛少衍雖然知道了一些端倪,但他還是想聽聽朝安打探來的事情。
“回殿下,屬下此行收獲頗豐。”朝安壓低了聲音輕輕回道。
“說來聽聽。”薛少衍忙問道。
朝安點點頭,低聲說道:“那卯玉的圖樣我給江幻音的母親看過了,可是她分明不認得。我也打探了一些江幻音的喜好,她家的下人說她們這位小姐根本就不懂什麽岐黃之術,且為人有些傲慢無禮,心性極高。”
薛少衍點點頭道:“你繼續說。”
朝安又接著道:“屬下見江幻音的母親神色異常,便偷偷跟著,沒想卻發現了一個和江幻音長的一模一樣的女子。而那個女子才是真正的江幻音。”
薛少衍早料到是這個樣子所以一點也不驚訝。朝安卻覺得奇怪,自己說了這麽多,他的主子竟沒有一絲驚訝之色,仿佛這些他都知道一般。
“那宮中這個江幻音的來曆想必你是查到了吧?”薛少衍最關心的便是這個。
“是,原來當日江父要將自己的女兒送進宮,可是江幻音的母親不願意自己的女兒進宮,於是便用傳聞中的無雙令求得妙音穀幫助,而宮中的江幻音便是代替真正的江家小姐進宮的江湖女子!”朝安回道。
“妙音穀?就是傳聞中那個江湖上最神秘的門派?一麵無雙令可得天下?”薛少衍雖長在深宮,但關於江湖中的妙音穀他卻略知一二。傳聞中這妙音穀有一麵令牌,得到這令牌者妙音穀便能為其完成一個心願。據說就算是要這個天下,妙音穀也能幫其奪得,因此便有得無雙令得天下之說。
“正是。”朝安點頭回道。
“那這個女子叫什麽名字?”薛少衍接著問道。
朝安頓了頓,搖搖頭。“屬下不知,江幻音的母親也從未見過這個入宮來的女子。而妙音穀更是無從所查!”
“妙音穀,江湖中人。這麽說她進宮來的目的隻是為了完成替江幻音入宮的任務?”薛少衍不免有些好奇,若隻是為了替人進宮,那麽她該如何收場呢?總不能一輩子待在這深宮之中!想到這薛少衍終於有一絲明白,為何她總是逃避他。
她根本就沒打算在這深宮中長留!薛少衍意識到這一點時,心中突然燃起前所未知的迷茫與害怕。
“正是。”朝安此行打探來的消息便是這些,但這些已經足夠。“可屬下卻很好奇,為何宮中的江幻音與宮外的江幻音長的那麽相似?這也是屬下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朝安雖然知道了宮中這個女子的身份卻不明白為何她們二人如此相似,若不是他見到了另一個一模一樣的江幻音,他也不會如此疑惑了。
薛少衍笑了笑道:“是江湖奇術中的易容術。”
朝安聽到薛少衍的話這才恍然大悟,傳說江湖中有一門奇書叫易容術,可以將相貌易成任何人的模樣,且可以假亂真,如此看來這神秘的易容術果真是神奇。
“此事非同小可,決不可讓第三人知道。另外真正的江幻音一定不可暴露。”薛少衍深知此事若是被別人知曉,不管是真正的江幻音還是替人入宮的江幻音都會性命不保。
“殿下放心,我幾經將事情的嚴重性向她們說明。江幻音躲藏的地方甚是安全!”朝安謹慎的回道。
“朝安,不管她是誰,我都要護她周全,你明白嗎?”薛少衍突然認真的問道。
朝安怎麽會不知薛少衍這話的意思。看來殿下是情根深種,即便是知道了她的真實身份。
“屬下明白!”朝安點頭堅定的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