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投宿

  第191章 投宿

  「額，一本書……」


  安馨有些驚慌。


  「不就是一本書嗎？我不能看看？你什麼時候又去買書了？先前不是說要省錢，以後不買雜七雜八的東西嗎？」


  安潔不管不顧地從安馨手中搶過那本書。


  「哎呀，竟然是《名利場》，姐，我先前聽人說，這本書可好看了，以前我們老師還講過這本書，說是看過這本書的女性獨立自主意識就會覺醒，是女性覺醒的啟蒙書籍，可是這書都是國外的，國內翻譯本發行很少，你在什麼地方弄到的，讓我先看！」


  「小妹，我……我還沒看！」


  安馨想拒絕，安潔直接拿著書進了自己的房間。


  ……


  歐陽易有些踟躕地站在叔叔歐陽樺家的門口。


  他先前聽那勢力世俗的閆麗華說自己，一衝動之下就收拾了簡單的衣服出來了。


  這會兒其實是有些後悔的。


  他的叔叔歐陽樺其實並不算是真正意義的親叔叔，是他爺爺收養的一個本家侄子，父母沒了，跟著他爺爺在老家長大，跟他爺爺的小長隨差不多。


  他爺爺後來身體不好，來城裡兒子家養老，將這叔叔也帶在身邊。


  歐陽易的老爹留過洋，跟這個叔叔說實話並不是很親近。


  好在歐陽樺大哥當家的時候，這個叔叔已經成家出去過，因為日子有些艱難，會適當給些補貼。


  歐陽家移居海外后，剩這個叔叔在國內的時候，還有些來往。


  歐陽樺人比較老實，對歐陽還不錯，但他如今的日子相比較以前更是艱難，如今在一家機械廠當雜工，房子也就是兩間破舊的平房。


  他們還有兩個兒子和一個女兒，五口人擁擠在兩間房內，那居住的局促感就不說了。


  兩間房，歐陽樺夫婦住了一間，女兒最小，如今十二，在父母的房間放了一間小床，湊合住。


  至於另一間，老大和老二合住在一起。


  「小易，你……你什麼時候回來了？」


  歐陽易正在衚衕門口徘徊，一個熟悉的聲音突然響起。


  他回頭，不是自己叔叔歐陽樺還能是誰？

  「叔，你……你下班了？」


  歐陽易有些不好意思，訕訕打招呼道。


  「哎呀！下什麼班呀！已經放假了，這不是過年了嗎？我們廠子機器停機了，也不生產了，這不就放假了嗎？要我說還是不放假的好，這放假了也沒工資了。」


  歐陽樺絮絮叨叨，招呼侄子進家。


  「孩他娘！孩他娘！小易來了！快出來！」


  歐陽樺朝裡面招呼自己的妻子春娥出來。


  「你一下班就咋咋呼呼個啥呢？」


  一個頭髮凌亂的婦人從低矮的房屋裡面走了出來不，正是歐陽樺的妻子春娥。


  「哎呀！這不是小少爺嗎？聽說不是在京都那邊做大事，你……你這咋回來了！」


  先前歐陽易回來的時候，來看過歐陽樺，那個時候春娥剛好不在家，他帶了些東西給歐陽樺，只在門口站了一下，看房間內很亂，就沒有進去。


  「額，嬸子，我……我從京都調回來了！」


  歐陽易遲疑了下說道。


  「對！對，小易上次回來就說打算調回青城了，快，快招呼人進來，站在門口是怎麼回事！」


  歐陽樺打斷妻子的疑問，招呼歐陽易進屋。


  歐陽易進房間，看到地上亂糟糟的一片，歐陽樺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從裡面摸出一個黑漆漆的凳子讓他坐。


  歐陽易不想坐，擔心自己的西褲弄髒了，他現在只剩下兩身西裝，平時都是替換著穿，那是相當珍惜的。


  「小易，快坐，別客氣！」


  歐陽樺拉著歐陽易就要坐下。


  「噗通」一聲！

  歐陽易一個仰身，直接仰八叉摔倒在地。


  「哎呀！這椅子先前被小二坐壞了，我忘記放外面了。」


  張春娥叫喊道。


  歐陽樺還算眼疾手快，直接上去拉歐陽易起來。


  歐陽易沒想到自己一屁股下去直接椅子裂開，自己更是仰頭躺了下去，他很少運動，這一摔下去，直接眼睛都有些冒金星。


  更糟糕的是，歐陽樺家只有兩間屋子，這一間除了是卧室，還放著鍋碗瓢盆之類的東西，地上也有些油膩膩的。


  歐陽易倒下后，筆挺乾淨的西裝直接跟地面的油污進行了親密接觸，噁心得他一下子彈跳起來。


  按說歐陽樺跟著歐陽家早些年其實日子過得也可以，甚至自己爺爺活著時候，還要給他介紹個好對象。


  誰知道他跟一個賣小吃人家的姑娘也就是張春娥搞在了一起，還提前搞大了人家的肚子，只能結婚成家。


  這張春娥人倒是也算可以，只是太不講究，家裡的也不會收拾，髒亂不堪的。


  女兒十幾歲了，來了人也不叫，偷偷地躲在門邊朝這邊張望。


  歐陽易覺得自己太悲催了，看著髒兮兮的房間，他很想有走的衝動，只是不知道去哪裡才合適。


  安家那邊，他自己直接出來了，如果這會兒再回去，真的沒有面子。


  「娘，鍋快乾了！」


  一個小姑娘怯生生地朝房間內喊道。


  「哎呀，我要煮麵條，忘記燒著鍋了，死丫頭，你怎麼不早點吭聲，這鍋要是燒乾了，弄壞一口好鍋，看我不打死你！」


  張春娥小跑著跑出去。


  兩間平房，沒有廚房，做飯都是在外面壘幾個磚頭，就是灶台，歐陽樺領著歐陽易過來的時候，張春娥正準備做飯。


  歐陽易覺得房間都有些腐臭的味道，提議到門外看看，結果剛看到張春娥做飯。


  做飯的地方亂糟糟的，張春娥正在下麵條。


  鍋和灶台都是黑乎乎的，拿麵條的時候，歐陽易還看到張春娥在油膩膩的頭上搔了一下，噁心得他趕緊閉了一下眼。


  「小易，你沒吃飯吧？你嬸子做了麵條，你一會兒也吃上一碗，他娘，你多放些水，多了一人！」


  歐陽樺朝妻子問道。


  「叔，我吃過了，不餓，你們吃！你們吃！」


  歐陽易急忙說道。


  他早飯沒怎麼吃，主要是閆麗華總是饅頭鹹菜，他好長時間沒有喝牛奶吃麵包了，就不願意吃那些食物。


  現在想想，相比較叔叔家的飯，安家的飯絕對算得上美食了。 他已經看到張春娥做的所謂麵條，就是一鍋水下入麵條，再拌些雜糧，放些鹽巴，完全就是白水糊塗麵條。


  看看張春娥那腦油發亮的頭髮，上面還有不少的頭皮屑，再想想那些麵條接觸過她那髒兮兮的頭，歐陽易怎麼吃得下去！


  「要知道，還不如待在京都！」


  歐陽易內心真是有些後悔。


  在京都，雖然他跟辦公室那些人包括領導不對付，但至少住宿乾淨整潔，根本不愁沒飯吃。


  在京都，先前他們那些單位喝個牛奶，吃些麵包是很正常的事情，如今在京城倒是成了奢侈的事情。


  不回來真是不知道，京都和地方的生活條件真是相差甚大。


  歐陽易根本不會想到京都的特殊性，地方的好東西不少都支援到京都，即使在最困難吃不飽的年代，人家京都人也沒有說餓得出人命的問題，最多也就是吃得不好。


  「你到底死了沒有？」


  歐陽樺有些不確信，畢竟這剛中午沒多久。


  「吃了！吃了，我在……我在安邰家吃過了！」


  歐陽易只能撒謊道。


  坐在院子里看著歐陽樺一家人吃著那看著都有些難以下咽的白水煮麵，歐陽易的心情複雜至極。


  那麼難吃的飯菜，他們吃得津津有味。


  歐陽樺的大兒子現在已經開始上班，在一家工廠做雜工，上班的時候住在職工宿舍，平時回來。


  為了多賺個錢，過年還申請了看廠子的活，過了年才會回來。


  二兒子如今還沒有安排好工作，十五六的小夥子，穿著也是髒兮兮的，看到歐陽易也不說話，只是悶頭吃飯。


  歐陽樺吃過飯，跟歐陽懿聊天，了解了他的大致情況。


  歐陽易沒說在安家住了一段時間的事情，只說自己從京都研究所那邊調到青城大學的事情。


  歐陽樺對於他工作的事情了解不多，只是知道歐陽家這個小少爺能力很強，那可是高學問的人，回來也是分到大學教書，跟他們是不一樣的。


  他們家小少爺能回來，歐陽樺是很高興的，根本想不到歐陽易會落魄了。


  一直到下午快要落黑時分，歐陽易也沒能等到安家人來找自己，他心中是異常惱怒的，覺得安家定然是看不不起自己，估計攆走自己的。


  由剛開始惱怒閆麗華，現在也恨上了安邰和安馨。


  歐陽樺為人實在，但並不是很傻，他剛開始以為安邰只是來看自己。


  畢竟自己家條件有限，這個小少爺自然看不上自己家條件，就是前幾年來看自己，連家門都不進。


  歐陽樺倒不會認為是歐陽易看不上起自己，只覺得自己家廟小住不了大神。


  如今天快晚了，歐陽易也沒有要走的架勢，他趕緊吩咐媳婦做飯，自己還奢侈到街上買了一些包子和蔬菜，甚至買了些豬油，平時家裡不捨得吃這些的。


  歐陽易著實餓了，他倒是沒有吃張春娥做的湯，嫌棄太臟，歐陽樺帶回來的五個大包子，他倒是吃了兩個。


  「老二，你晚上去你大哥的工廠宿舍擠一下，這房間讓給你小易哥住！」


  歐陽樺吩咐二兒子吃了飯出去，還將妻子張春娥叫過來收拾房間。


  「這直接睡不就行了，還收拾什麼？」


  張春娥有些疑惑，她不是個抬講究的人。


  「少爺住的地方，跟你一樣不講究？你將家裡箱子里的新單子、被子拿出來用。」


  歐陽樺指揮妻子。


  「那是給老大以後娶媳婦用的……」


  張春娥有些不情願。


  「去！以後再買!」


  歐陽樺直接命令妻子，展示一家之主的威嚴。


  「說得你多有錢似的！老大到了說親的年紀，咱們這條件還不一定能娶上媳婦！他們安家說是對咱們好，一個個走的時候也沒給咱們留什麼東西！這好不容易過年有倆錢想著存著給老大娶媳婦，你又亂花……」


  張春娥有些不願意了。


  這歐陽少爺這回回來，看著穿得人五人六的，到家裡卻兩手空空，以前根本不進他們家門，如今卻要住家裡，顯然是落魄了。


  還有先前她丈夫買回來五個大包子，她們家以前可不捨得買，那歐陽易也不講究，家裡人本來人手一個的，他自己就吃了兩個，連麵湯也不喝，喝水還要專門燒茶水。


  他們用過的杯子，他還一遍又一遍地洗，如今還要用她給兒子留的結婚用的床上用品，張春娥怎麼捨得呢！

  「臭娘們，你再胡亂說，小心我揍你！」


  歐陽樺直接瞪眼。


  張春娥雖然咋咋呼呼的，但還是怕丈夫的，嘟囔了幾句，只能回她們的房間去拿新的床上用品。


  ……


  歐陽易睡在霉味有些衝天的房間內，一直到後半夜還是不能入睡。


  他有時候也會想，他原先天子驕子的生活，如今怎麼會過成這樣呢？

  當初大哥走的時候，其實也建議他一塊走，只是當時他進了最好的研究所，還有他雖然國外留過學，但英語並不是很好，在那邊也不習慣。


  還有個重要原因，那就是大哥並沒有太堅持勸歐陽易走，對於他們來說，這個時代風雲變幻，不知道什麼時候也許又變天了，歐陽易留在這裡，歐家想的就是有人能看住家裡的祖宅和產業，萬一有一天回來……


  只是如今看來，一切可能都沒有了。


  他們家的祖宅已經被封存，至於那些所謂的產業也早已充公了，就是歐陽易自己現在連住的地方都沒有了。


  歐陽易不是太懂政治，他是個一根筋的知識分子，加上一直過得順遂，突然遇到這種的遽變，更多的是憤世嫉俗，對外人的不滿。


  就是現在，他這樣，也是因為安家太過於薄情和勢力。


  只是想太多也無濟於事，隨著一陣雞鳴，歐陽易還是漸漸沉入夢鄉。


  ……


  已經放假過年，是休閑的時間。


  因為物資少且奇缺，很多人過年都很簡單。


  安家也不例外，因為安家三兄妹都結算了工資，安馨拿出了一大半錢給哥哥安邰讓補貼家用。


  安潔看安馨拿錢出來，也不好意思，拿了五元錢出來，說讓買年貨。


  安邰去店裡割了二斤豬肉，又買了一些麵粉和蔬菜，算是過年置辦了年貨。


  早上吃了早餐，安潔就躺在床上看從安馨手裡搶的那本《名利場》。


  她先簡單大致翻了一下有多少頁，剛翻了幾下，一張紙條從書裡面飄落到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