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好冷啊
第55章 好冷啊……
謝長史沒有在馬車中多做停留,很快就出去繼續忙活了。
顧聿知的視線不由就落在了秦院判的身上,就見秦院判向來嚴肅的臉此刻更黑了,邊把脈邊和身邊的小童說著什麼,那小童聽得連連點頭,快速記錄著,隨後坐在一旁給另外一人把脈。
臨時醫館的旁邊也搭建了一個小棚,裡面都是受傷的百姓,就算坐在馬車裡,哀嚎聲還是傳了進來。
視線受阻,顧聿知看不到太多,但能聽到遠處得嘶吼聲、哀嚎聲
「快點,把這邊抬一下,下面還有人,沒死!」
「這邊埋了個孩子,你們趕緊過來!」
很快馬車外響起一片哭嚎聲,一個小男孩抓著衙役的袖子:「救救我母親……」
「我的閨女……」
就在此時,前方忽然傳來轟的一聲,又一座房子被雪壓塌了,連帶著馬車都跟著顫抖,駿馬嘶鳴,很明顯被驚著了,侍衛狠狠拉了一下才將駿馬安撫住。
顧聿知小臉慘白,小手死死抓著窗戶邊緣,直到馬車穩定后才緩緩放開。
窗外是持續的尖叫聲,遠處是齊侍衛的怒吼聲:「杵在這幹什麼?當門神嗎?還不趕緊救人!」
他透過窗戶縫往外看了眼,就見一個渾身是血的人被抬了過來,那女人朝著秦院判和另外一人就跪了下去:「大夫,大夫,這是我當家的,你們救救他,救救他。」
秦院判剛要起身,就聽旁邊那大夫陰陽怪氣道:「我這是醫館沒錯,但這些藥材價格昂貴,又來之不易,並非免費的。這位夫人,你想要救你當家的,還是去聞府吧。聞府的府醫看了一早晨的頭疼發熱了,還未收取過一分診金呢。」
那婦人一聽這話,忙朝著那大夫磕頭,苦苦哀求道:「大夫,我求求您了,您行行好,給我當家的看看……」
秦院判的徒弟上前去扶她,卻被她一把推開,厲聲道:「我不讓你們看,給我走開!」
文修竹刷的合上摺扇:「這廝實在是過分!」
顧聿知這會兒才緩兩人過來,垂著頭不敢去看那血糊糊的人,聽文修竹這麼說,也覺得這婦人過分,點了點小腦袋,氣憤道:「不看就不看,竟然還推人。」
「殿下。」文修竹嘆了口氣,「小的說的是旁邊這位大夫。他這話里有兩重意思,一是說秦院判不過是個只能看風寒的府醫,二是我們聞府小氣,只免費提供傷寒的葯。」
顧聿知很不服氣:「什麼只會治風寒,母妃說了,秦院判可是出自醫學世家,醫術就算是太醫院裡也是拔尖的。這婦人看不起秦院判,哼……」
他想了好一會兒也沒想到什麼惡毒的詞,只得鼓著臉作罷,氣呼呼坐在原地,腦子裡卻總是想起那人血流不止的樣子,小手緊緊抓著毯子。
舒小涵看出了他的於心不忍,虛虛摸了摸他的頭頂:「殿下,俗話說,好言難勸該死鬼。這婦人的丈夫若是死了,那便是他命中有此一劫,您不必多想。」
他沒說話,視線又看了過去,就見那大夫上前把脈,在那男人受傷的地方稍加按壓,隨後便搖了搖頭:「抬走吧,你家男人內臟出血,就是大羅神仙也就不回來了。」 那婦人瞠目結舌,忽然眼睛一閉直勾勾倒了下去。
秦院判掀了掀眼皮,下巴微抬,一旁的侍衛趕緊將那男人帶到後面的小棚子里去了,秦院判起身,葯童便坐了下來。
顧聿知眼睛一下就亮了,他就知道,秦院判雖然凶是凶了點,但心腸其實可好了。
秦院判進去還沒一盞茶的功夫,那婦人就蘇醒了過來,一旁的大夫呦了聲,指了指秦院判身後的小棚搖頭道:「這位夫人,你還是趕緊進去看看吧,晚了連你丈夫最後一面都見不到了。」
那婦人騰得爬起來就往棚子里沖,嘴裡怒罵著:「把我當家的還給我,不經過我的同意就把我當家的抬走,你們想幹什麼?」
她大吵大鬧,對著侍衛拳打腳踢,沒一會兒就將齊知府引了過來,從葯童那知曉事情經過後,二話不說便讓衙役將那婦人抓了起來,隨即看向一旁的大夫,冷聲道:「這位大夫要是不想診治便早早回去休息吧,天寒地凍的,別再讓你們自己人凍著了。」
那大夫顯然沒想到齊知府竟然會這樣說,拂了拂袖,到底沒敢在這關鍵時刻離開。
齊知府環視一圈:「聞府的府醫前來救治,一不要診金,二不要抓藥的錢,純屬做好事。若是再讓我知道誰在這找事,別怪我下手無情!」
他撂下話就急急忙忙離開,也沒時間上來和顧聿知解釋。
顧聿知緩緩將車窗關嚴,雙手撐著下巴發獃。
文修竹見縫插針道:「殿下可知,為何那婦人會因別人的三言兩語就鬧著不讓秦院判診治?」
顧聿知茫然抬頭,搖著小腦袋:「為什麼呀?」
「因為在漠北,秦院判沒有名聲,只是一個府醫。但若是殿下開了醫館,秦院判名醫的名聲傳了出去,如果再有類似的事情,那婦人根本不會聽別人說一句話就會求著秦院判救命的。」
「我們知曉秦院判醫術高明,但別人不知道。殿下須知,大夫的名聲是需要一點一點累積的。還有藥鋪的事,若是這次雪災,殿下有藥鋪支撐,那李記醫館的大夫絕對不敢和秦院判這樣嗆聲。」
顧聿知懵懵懂懂點頭,好一會兒才小聲道:「秦院判開的葯汁太苦了,還總是扳著臉,我在府里都不怎麼直接和他說話的。」他感覺自己這樣背後說人不太好,吐了吐舌頭,「等賑災結束,我就問問他想不想開醫館。」
舒小涵透過顧聿知自然也看到了外面的情況,到處都是受傷的百姓,她的心情也變得沉重了不少,「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她好像大概明白了,自己為什麼一眼就看到小王爺的這個任務了。
誰也沒再說話,就這麼靜靜坐著,直到等到馬車裡的銀絲炭都燒光了,溫度漸漸下降,顧聿知輕輕跺了跺腳:「好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