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去哀不愿多想风间痕的死,抬脚往前走,墨绿色的袍子下摆在她脚尖踢得很有节奏,也像是踢在箫沐青的心上。
箫沐青跟了上来:“我……该怎么叫你?”
“你不知道我的名字吗?”风去哀沉稳地回答。箫沐青呆呆地看着她。
她脸上骄傲的火纹欲腾空而舞,明艳飞扬的剑眉星目中一派端庄内敛,过去眼中常有的悲悯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敏锐和冷静,像冰封一般的坚硬。
“我知道。你叫风去哀。”箫沐青低声说,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眼中满是抱歉,没有愧疚。“风间痕带走竺沙白狱尊和狱血剑,给残狱所带来的伤害,不止过去的十七年。即便残狱选了新狱尊,也没人知道那种伤害还会往后持续多久。因为狱血剑已经碎了,血蛊之母也死了。残狱自留的最后一只血蛊,已经用在我身上。”
“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风去哀目不斜视,似乎没将箫沐青的话放在心上。
“我希望你能理解我为什么一定要杀风间痕,别把我当仇人。不管你要我做什么,我都可以答应你,只要你别把我当仇人。我们做朋友,好吗?”箫沐青沉声说。
风去哀倏地收住脚步,箫沐青也及时地收住了脚。否则,非撞上去不可。
风去哀回身抬头,迎上箫沐青澄澈期待的目光:“箫沐青,我并不知道残狱有什么风俗和规矩。在天耀,没有人会和自己的杀父仇人做朋友。上一任刑主和你之间的事,他既然已经开口要我不干涉,那么我便不干涉。但是,我父亲和你之间的事,会永远横在你我之间。你没必要和我做朋友,没必要在乎我对你的态度。我们能做陌生人,已经是天大的福气。”
箫沐青坚定地说:“我们不是陌生人。你是女尊竺沙白的女儿,她与我曾有婚约。女尊已经离世,那你便是残狱的裔相。”
风去哀听见这个称呼,不明所以:“裔相是什么?”
箫沐青深深地看着风去哀,双手按上风去哀的肩膀:“裔相,是残狱之中地位仅次于狱尊的人。从前,我是竺沙白的未婚夫,我也是裔相。现在……”
他看了一下周围的人,俯身过去附在风去哀的耳边轻轻地说:“现在你是裔相,也将是我的妻子。”
“昨天,那几位姑娘说,如果和你有过节,但又想娶你为妻,带你回故乡,那么就要先和你做朋友。风相,我们先做朋友,好吗?”箫沐青目光灼灼,像极了大漠中的朝阳。
风去哀不可思议地看着箫沐青。青年人亮晶晶的双眼,美得足以倾世的容貌,偏偏充满了朝气蓬勃的霸道和刚强。
几次交手之中,看惯了他如老僧入定般的冷静和冷漠,乍一见到他显露青年人心性,风去哀有些意外。她克制住自己想伸手探一下他额头的冲动,把手缩回袖子中:“箫沐青,你的女尊从来没有承认过我的身份。我对残狱也没有任何挂念。还请你叫我一声刑主,或者风去哀。裔相一名,不要再提。”
“另外,天耀之中,更不会做母亡女继的违反人伦之事。”箫沐青竟然曾经是竺沙白的未婚夫。风去哀摇摇头,难怪父亲临终前不让自己去残狱,看来还是个民智没开化、不懂人伦的蛮荒之地。
“那我们先做朋友。”箫沐青用不容拒绝的口气说,随即又软下来:“好不好?”
风去哀摇摇头:“箫沐青,本刑主今日出来,时间有限。还请你不要再纠缠。”
“我们做朋友,好不好?我要怎么做,你才肯和我做朋友?不管你说什么,我一定去办。好吗?”箫沐青有些恳求地说。
风去哀不知道为何他如此执着,二人之间虽然常有交集,但是尚未有太深厚的感情。于是她又劝道:“箫沐青,你也是一方之主,自然不像普通人一般,被一些虚无缥缈的规则和诺言所牵绊。所谓裔相身份和竺沙白之女,对你而言,并无实际意义。你娶谁不可?又何必一定是我?就因为我是竺沙白的女儿你便要娶?”
若不是看在箫沐青三番五次出手相救,风去哀早就翻脸了。
“规则不缥缈,我没有被它所牵绊。我很感谢它。”箫沐青真诚地说,“前几次救你,是因为你是竺沙白的女儿。至于娶你的事,是我的决定。裔相的规则,只是我的一个借口,想借此跟你谈谈我们的婚事。”
“你……”风去哀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如此坦白的厚颜无耻,她还能如何反驳?
“你说吧,我做什么,你才能和我做朋友?”箫沐青不依不饶。
风去哀转念一想:“那五位姑娘如何教你的?”
箫沐青鄙夷地摇摇头:“她们只说,如果我说出口,你一定会答应的。看来,她们没什么真才实学,也敢出来打着聪明难缠的旗号招摇过市。天耀这些做法,不怎么厚道。”
“她们的聪明难缠,不在此处,是你找错人了,反倒怪天耀。”风去哀一路走到城中心,皇宫城墙已经近在眼前。
箫沐青跟随着,见她停在宫城之前,便也跟着停下来。
只见除了宫墙之外,大大小小的墙和摊位上都被人贴了榜单。风吹起一张,飘到风去哀手中。
她淡淡地扫了一眼,便丢开。
箫沐青知道她心中有怒气,便将那张榜单抓在手中,发现是有人告状。
状告法门刑主风去哀。榜单上写着,如今的风去哀是残狱之人,脸上无法抹去的火纹即为标志。残狱是个可怕的地方,专门蓄人为畜,茹毛饮血。残狱之人趁着真正的风去哀远在千机门的时候,以残忍手段夺走法门刑主之位,实际是借着法门执行法令法旨的便利抓走天耀子民,为残狱补充“畜生”。
“无稽之谈。残狱人人英勇无比,怎么会有人愿意被别人当做畜生呢?”箫沐青厌恶地皱起眉,催动内力将榜单焚烧了。
这种无稽之谈,却在几个趁唐顾北作乱时,逃出无间狱的狱卒添油加醋描绘一番,竟也有鼻子有眼。
那几个狱卒分别被昭熙和唐向收买,任这二人染指无间狱的囚犯,被风间痕罚下无间狱,受尽折磨,心中对法门充满了怨恨。
唐向的旧属下便依照唐顾北的命令,收买了这批人,让他们以法门弟子身份来编造残狱的谎言。
“这几天确实不见了很多壮丁。”一个老者揉着昏花的老眼,“不过,我看女刑主气度正派,不像是做掳人勾当的。”
“老不死的你懂什么?越是可怕的怨鬼,越是漂亮,吃人不吐骨头。我看风去哀那模样,骚起来哪个男人能挡得住?指不定,那些壮丁是被她勾了魂,跟着她去了残狱!”
风去哀不以为意。法门虽然高高在上,但是不可能每个人都心悦诚服,平日在背地里辱骂攻讦法门的人并不少,尤其是这些不入流的地痞流氓。
可惜,箫沐青不这么想。
“你见过?”箫沐青出现在说话人的眼前,阴森森地问。
“哎哟!吓死老子了!你是什么人,跟鬼一样冒出来!”那个诋毁风去哀的狱卒连连后退了几步。就在刚才差点被箫沐青碰上的时候,他清楚地看见了对方双眼中像有利剑亮刃。
他心虚地很,还在嘴硬:“见过什么?”
箫沐青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眼中不再有利刃的亮光,只是黑漆漆的瞳孔,如无底深渊一样。那人看了一眼,就浑身发毛,像是掉进了噩梦之中。
他直挺挺地倒下去,七窍流血。
风去哀瞥了一眼那人的尸身,“堂堂狱尊,竟与这些小人计较。对天耀子民动用私刑致死,法门的子狱等着你。”说完,风去哀凉薄地从袖中掏出一支法令,递给箫沐青。
“我打不过你,但是请你在今日申时前,自行去法门领刑入狱。”风去哀平静地看向箫沐青。
“自行?我要你送我去。子狱是什么狱?”箫沐青毫不在意即将入狱,虚心向风去哀请教。
“子狱,专门囚禁以私刑杀害平民的平民。”风去哀也不计较他是犯人身份,耐心解说。
“那和我们残狱的火牢差不多。想必你去了残狱,也可以继续打理那些五行牢,你一定得心应手,不会觉得寂寞。”箫沐青若有所思,“不过,我们残狱有规定,如果被杀者曾经羞辱或者伤害过杀人者的至亲,则免罪。所以,其实火牢里根本没有人。天耀呢?”
旁边的围观人群听见“残狱”二字,面露惊恐之色。他们并非武林中人,也无从知道法门密档,但是那榜单上所言,残狱是个吃人的炼狱。想不到,真的有这个地方,而且眼前就活生生地站着一个残狱来的人,还真的和法门刑主有瓜葛。
气氛微妙的变化悉数被风去哀收入眼底,她意味深长地看了箫沐青一眼,摇摇头:“天耀没有这条规矩。杀人就要相应地受惩罚,无论是什么原因。”
“那以后考虑加上这条。你是我未过门的妻子,他污辱你,我作为丈夫挺身而出杀了他,实在是天经地义,连我都挑不出这种义举的毛病。”箫沐青认认真真地说。
围观者瞪大了双眼,不少人捂住嘴不敢出声,生怕眼前这两人像牛头马面一样把他们勾向黄泉。
法门刑主,竟然是残狱人的未婚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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