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去哀捂住胸口,她能感受到五脏六腑裂开的血,在体内乱蹿。而反观舟渡野,他却只是嘴角微微带血,脸色不变。
看来千机门第一少主的名号,也不是凭空得来。风去哀以前在千机门暂住时,便听说过舟渡野是百年中武功最强的少主,甚至不逊色于开山立派的第一任掌门。
今日一见,名不虚传。风去哀咬紧牙关,将涌入嘴中的鲜血咽回去。
“还不出剑吗?”舟渡野满脸阴霾地看着箫沐青。
箫沐青关切地看了风去哀一眼:“剑的杀气太重,小风可能被波及。我就空手吧,反正你奈何不了我。”
舟渡野眼中怒气陡盛,辟光剑挥动。原本站在平地上的箫沐青,身形突然在半空中出现,手中捏住一个剑诀,一道无形的阻力随之迎上了舟渡野的剑。
舟渡野算好了箫沐青落地的方位,箫沐青脚尖刚点到地面,辟光剑已经杀到。箫沐青身形就像幽灵一般突然散开,再出现时,他已经到舟渡野身后。在场其他人看得心中咋舌,这般身法,不像是人间有的。
他们当然不知道这是血蛊毒的原因,以血蛊的毒性催发肢体,能突破肉体的极限,甚至连思维和五感都比普通人灵敏数百倍。待肉体无法承受这种极限之后,就会被血蛊毒反噬。因此,残狱代代狱尊都死于血蛊毒,原因便是年迈之后,肉体退化,无法回应血蛊毒对极限的需求,别被血蛊毒反噬,进而毁灭。
舟渡野曾经在大漠之中借着风去哀的手,和箫沐青交锋过。他早做好防备,人不回身,反手一剑直接从身侧回刺,迅捷绝伦。
箫沐青一手背在身后,一手食指与中指紧捏剑诀,打向舟渡野背部大穴。
舟渡野背上中了一指,箫沐青身侧被剑擦伤。两者相较,舟渡野受伤更重。
小小剑诀,力道甚于一把真实的剑。剑诀打入舟渡野的体内,还扩散了一圈,搅得他五脏六腑翻天覆地。
箫沐青身上挂了彩,神情轻松。舟渡野脸色惨白,忍了忍,终究没忍住,“噗”地呕出一口鲜血。
两人暂时分开,对峙着,等对方先出手,自己则随机而动。
风去哀脸色凝重,没有留意一旁的唐顾北正要悄悄地出手。
突然刮起一阵强风,对风去哀虎视眈眈的唐顾北,不顾自己伤势沉重,握紧折扇,猛地刺向风去哀。
折扇的扇骨均是细细的匕首。风去哀伤重难起,只听得一声金属刺入肉体的穿破音,风去哀本能地打出一掌。
这一掌并没有多大的威力,但是唐顾北本身也正脆弱,又刚拼尽全力暗算风去哀,因此,也没躲开这一掌,中掌后倒在地上。
风去哀面前却挡着一个人。不是舟渡野,不是箫沐青。
是飘萍先生。
他冲上来替风去哀挡了一击。血咕嘟嘟地从他伤口处流出来,伤口又深又宽,可见那把折扇设计之歹毒。
风去哀从背后扶住要倒下去的飘萍,忘了身上的剧痛,焦急地喊着:“飘萍先生……”
飘萍嘴角含笑,自嘲般说:“老了。冲上来,就没力气反击了。”想当年,轻功绝顶的杨柳神步萍上飘,这点点距离哪里难得住他?
风去哀严肃地说:“飘萍先生,你不要说话,莫泄了力气。我立刻给你止住血,带你回法门疗伤。”
飘萍先生摇摇头:“来不及了,刑主不必浪费精神。江湖人,江湖老,这一天始终会来的。”能挡在你面前,这一天也不算辜负我。这一句,他藏在心中不曾说出口。
他对风去哀的感情很复杂,他年长她许多,甚至能算得上是父辈,经验阅历丰富,自然明白自己对风去哀并非单纯的对晚辈的关爱。
当年,萍上飘为了舟上尊,甘心隐姓埋名来千机门当个大总管,陪着舟上尊打理千机门。舟上尊被丈夫抛弃,也是他陪着渡过最难熬的时光。舟上尊的顽强,一部分源自飘萍矢志不移的陪伴。
风去哀的出现,让飘萍看到了当年舟上尊的影子:顽强、坚持、悲悯。舟上尊被尘世落上的厚垢,在风去哀面前无地自容。
飘萍曾经对风去哀非常严厉,他以最残忍铁血的方式,要求风去哀必须处理、参与一些肮脏的事务。风去哀毫不动摇,以当时一介白身硬碰大总管飘萍,据理力争,却不曾向舟渡野或舟上尊求助。
飘萍惨笑着说:“刑主,飘萍以前逼你做一些你不愿意做的事,并非有意刁难。飘萍死前,想和刑主解释。”
风去哀撕下袖子,给飘萍包扎伤口,听他说起以前两人相处时的龃龉,摇摇头说:“我从未怪过飘萍先生,飘萍先生身在千机门,为千机门打算,并无不妥。我与你立场不同,若我不认可,我应该回到我的立场上,起而反之。纵然我为此立场的不同了,而杀了飘萍先生,灭了千机门,我和飘萍先生之间,也并不存在仇恨。”
女刑师终于明白父亲一生之中,只按法令做事、从不表露个人喜恶的原因。有些事情,是因为善恶,有些事情,是因为立场。
所以,风间痕万事不到心头,都只当做过眼云烟,只要能捍卫法门和法令法旨,他的敌人是谁,都没有关系,是谁,都可以。
以武林的眼光来看,飘萍先生是正人君子。
飘萍听风去哀一番话,心里慰藉,自己果然没看错人:“我当时,要拖刑主染尘,是对刑主的赤子之心很有信心。我相信,即便你学会了那些肮脏的伎俩和手段,仍然能把它们用在光明之处。咳咳……”飘萍咳出一大口血,坚持着说:“我只是想,想让你开这个窍,以后好对付那些肮脏的人。”
风去哀难过地点点头,“我知道的,飘萍先生。只是我不愿意那么做,我并没有怪你。”
“你果然是明白的……”飘萍说完,含笑而逝。
风去哀心中痛楚难当,飘萍在她手中慢慢地倒下去。风去哀强撑着走到唐顾北面前,拔剑要了结唐顾北。
她是个自省的人。活了十七年,她给自己定了许许多多的戒律条规。此时此刻,她心中只剩下一条:越是难过绝望的时候,越不能停下脚步。
于是她强忍着身体上濒死的痛,坚定地举起她的天罟剑:“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唐顾北仰望着风去哀依然挺拔笔直的身影,太阳从风去哀身后照下来,炫得唐顾北不敢睁开眼。
南宫雨哪里甘心,自己辛苦勾搭和扶植的人,没有她,南宫雨很难掌握千机门。南宫雨向巫云来打了个招呼,两人齐齐冲上,再次应战风去哀。
天罟剑不愧是能催生过百道剑气的神剑。风去哀已经力竭,而这一剑下去,也将前来格挡的南宫雨和巫云来压制下去。
南宫二人原本已在箫沐青的幻境中受了伤,遇上天罟剑,虽然二人合力,还是不能轻易拿下风去哀。
四人都是重伤之身,拼招式和修为都没有意义,只能拼意志力和耐力,谁能撑到最后,谁就赢。
而箫沐青和舟渡野,仍然在充沛和巅峰的比试状态。
箫沐青一边与舟渡野周旋,一边关心着风去哀。见风去哀被三人围攻,心中沉重起来:这个裔相,很不省心。自己稍不注意,她可能就与人同归于尽。
这点倒是很像她母亲竺沙白,刚强而激烈。天耀男子并不喜欢这样的女子,风间痕还真是独具慧眼,可惜,两人之间的感情不得善终。
小风,我和你之间,绝对不会重复女尊和风间痕的悲剧。箫沐青心中想。
舟渡野眯起双眼,手上剑招再次加强攻势,不惜牺牲防守机会。箫沐青也同样不顾防守,只求剑诀能灌入对手体内。
再一次,二人伤了对方,自己也受伤,分开之后转身对峙。
舟渡野身上杀气笼罩,阴鸷地说:“还不出剑么?”
此刻两人伤势不相上下。再不出剑,舟渡野胜算就变大。他到底有着第一少主的傲气,不愿意胜之不武,更不愿意在风去哀面前胜之不武,于是他开口警告箫沐青。
箫沐青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捏紧剑诀,再次出击。
舟渡野的虚实剑,威力惊人。与风去哀尚稚嫩的剑气相撞,已经将风去哀重创。若箫沐青的剑出鞘,威力怕十倍于舟风二人,造成的伤亡恐怕更惨重。
箫沐青不在乎其他人的生死,但风去哀也在场,他决不能让她再受一次波及。
舟渡野戾气加重,他知道箫沐青不愿出剑,是因为心中的牵绊,这让他更加疯狂,都死了,全都死了,最好。他见箫沐青指上剑诀再起,不屑地笑起来:“你我过了上百招,区区剑诀,要用到天荒地老么?”
舟渡野已经从上一次虚实剑造成的伤害中缓过神。他再次凝神,手中辟光剑缓缓地生出一道影子,影子慢慢地长大。
这一切都非常缓慢,然而,箫沐青迅雷不及掩耳的剑诀来到舟渡野面前时,虚实剑已经再现。
箫沐青食指和中指并紧,捏出的剑诀,竟然和虚空擦出烈烈火花。
箫沐青的剑诀穿过辟光剑,直击辟光剑的影子。
舟渡野眉尾一扬:“不自量力!”辟光剑影,即虚剑,突然由竖变横,穿过箫沐青的胸膛。
箫沐青神情严肃,急速偏身,虚剑从左肩插过去,顿时血流盖满了左肩膀,一剑的威力甚于四剑齐杀。他胸前衣服裂开,露出那朵见血而狂欢的火纹。
火纹被鲜血侵染,却更加鲜活,不见被血迹掩埋。
箫沐青嘴角勾起浅浅的微笑:“找死。”他发力将虚剑从左肩里震出去,指尖捏起的仍然是剑诀。
然而,虚剑刚插进去,辟光的实剑已刺上他胸口。炙热的剑尖,诉说着主人的熊熊的怒火。
箫沐青听凭辟光正入胸膛,剑诀准确无比地贯穿舟渡野前胸。两人喷溅的鲜血,染红了一方天空。
舟渡野放开了手中剑,捂住前胸,连连退了数十步,单膝归倒在地,被鲜血灌得剧烈地咳嗽。
箫沐青将辟光从胸口中震出,伤口血流如注。箫沐青体内的血蛊毒从未如此彻底地觉醒。
风去哀脸上的火纹也在隐约跳动,她一边抵挡三人的攻势,一边快速后退至箫沐青身后:“箫沐青,你还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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