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１８章 他更重江山，她悔不藏拙
楚嫣然身子一僵，妒恨的眸子裏幾乎要飛出無數把刀子，恨不得將楚淩霜淩遲活剮。
沈崢臉色也驀然一沉：“陛下，男女有別，楚氏既然已經嫁給臣弟，那麽就不該再拋頭露麵與其他男子走得太近。”
沈嶸皮笑肉不笑審視著這個不共戴天的弟弟問：“皇弟是不是想得太多了，隻是對弈而已，朕受命於天，身係蒼生社稷，難道還會和自己的弟媳做出有傷風化的事情？”
“臣弟不是這個意思。”
“不是那就閉嘴！你若想觀戰，隻管來看，不想，就跪安吧。”沈嶸冷森森拂袖道。
沈崢身上的毒一陣陣發作得厲害，他全身疼痛難忍，意識模糊，沒有精力也沒有興趣旁觀他們下棋，便吩咐了幾個最伶俐漂亮的丫頭去伺候，他則由侍衛長厲冉攙扶著回自己的院落休息。
楚嫣然低頭咬牙良久，才調整好情緒，揚起笑臉問：“陛下，那臣妾呢，可否觀戰？”
“不必，你且回房等著，莫要擾了朕的興致。”
“……是，臣妾遵旨。”楚嫣然心裏怒火萬丈，臉上卻不得不做出最得體恭順的微笑告退離開。
遠遠看到這情形，淺語更是驚恐不安，悄然溜走，躲到自己的院落裏，派出心腹侍衛們想辦法探聽接下來的動靜。
沈嶸和楚淩霜，在侍衛和丫頭們的簇擁下，去了最清幽雅致的梅塢，在臨水的雅閣裏，擺下棋局。
窗外白雪紛飛，各色梅花吐香，屋內燒著上好的銀絲炭，點著最清雅的熏香，沈嶸和楚淩霜對麵而坐，各執黑白子，無聲對弈。
沈嶸執黑子，等著楚淩霜出手。
等了許久，楚淩霜的手都籠在袖子裏沒有接招，他終於等得心焦，怒道：“怎麽，你以為有了沁王做依靠，就可以忤逆朕，連對弈一局都不肯？給朕出手！”
自始至終一言不發，低垂著眉目，沒有看過他一眼的楚淩霜，終於伸出手，拈起白子。
當她的手伸出來的刹那，沈嶸臉色頓時一黑，死死盯著她的手。
那是怎樣的手？曾經纖細柔膩得如最上好白玉的玲瓏手指，如今腫脹破裂，遍布凍瘡，膿水和血水絲絲縷縷滲出，慘不忍睹。
沈嶸心尖顫了顫，眼睛一紅，忍不住伸手想覆上她的手背，楚淩霜立即將手縮回袖子裏，抬頭看著他：“皇上，臣婦已經是有夫之婦。”
“跪下！”沈嶸怒不可遏：“你寧願在這裏生不如死，也不願意做朕的女人？！”
“臣婦不敢，我都已經這樣醜陋嚇人，求皇上放過。”楚淩霜起身跪下，抬頭看著他，麵上惶恐，骨子裏依然執拗如初：“你我已經各自婚娶，請放過我。”
“……”沈嶸沉默良久，起身走到窗下，看著窗外飄揚的雪花和梅花，語氣是說不出的惆悵和後悔：“你們可曾圓房？”
楚淩霜心一顫，不敢欺瞞：“不曾。”
“那就好，”沈嶸暗自握緊的拳頭鬆開，視線重新落在她身上：“淩霜，朕後悔將你賜給沁王為妃，現在接你回京，你可願意？”
楚淩霜驚恐萬分，眼淚忽然如雨墜落，伏地叩頭道：“皇上，請放過臣婦。若不能放過，那臣婦隻能一死。”
“朕究竟哪裏不合你的心意？淩霜，你為什麽對朕越來越疏離冷漠？”沈嶸失控的在室內踱步，目光狠厲痛苦的看著她：“別的女孩，用盡手段想得到朕的一顧，可你，總是有意無意的避開我。我對你不好嗎？從小到大，我什麽事情不依著你？每次都是我主動找你，陪你，你何曾對我主動過，用過心？你忘了我們同窗共讀的美好時光，忘了我們詩畫酬和的那些浪漫歲月？”
“臣婦這輩子最後悔的就是六歲那年少不更事，在宴席上忘了藏拙，以至於鋒芒畢露，驚動了先皇和先太後，為你我定下婚約。”
“你後悔展露才華？後悔驚豔天下？你不願意小小年紀就被選定為未來太子妃？！”沈嶸憤怒得渾身發抖，鏘然一聲，拔劍抵在她咽喉處：“楚淩霜，你真該死！”
“請皇上賜死。”楚淩霜含淚閉目待斃。
沈嶸劍尖顫抖，既恨又痛，質問道：“淩霜，我對你已經足夠縱容，就算五年前你一劍差點將我刺死，我也沒有治你的罪，你為什麽不能對我動心？我苦苦等你長大，你卻越來越疏遠我，從五年前你刺殺我開始，你對朕的態度，簡直可以用冷若冰霜來形容。你告訴我，究竟發生了什麽事，讓你移情別戀？”
楚淩霜欲言又止，良久，在他淩厲悲憤的氣場下，不得不開口：“既然皇上一定要一個答案，那淩霜就直言了。你我的婚約，是先皇和先太後指定，並不是你我情投意合締結誓約，我和你，算得上心有靈犀兩情相悅的情侶嗎？”
“不算嗎？朕自問待你始終如一，有什麽好東西都第一時間想著留給你！莫非你覺得朕配不上你？！”
“臣婦不敢。”楚淩霜雙目緊閉道：“皇上樣樣都好，文治武功，才貌俱佳，就算沒有天子這個世間最顯赫的身份，也是無數女子最心儀的優秀男子。”
“既然我這麽好，為什麽遲遲不肯出嫁？我等了你那麽多年，一直等到你十三歲，可以嫁人，你為什麽不肯入宮做我的皇後？在此之前，我從來不碰任何一個女人，就是想將最完整的自己，從身到心都給你，你是如何回應我的十年等待？！楚淩霜，你真該千刀萬剮！”
“那就請皇上賜我淩遲酷刑。”
“我哪一點不好？告訴朕實話！”
“皇上，沈嶸哥哥，你知道我這輩子最痛恨的是什麽嗎？”
已經好多年沒有聽過她叫他沈嶸哥哥，沈嶸一時情難自禁，眼睛有些濕潤，想要握住她的手，她卻慌忙後退，他輕歎一聲：“你最痛恨你父親妻妾太多，有負你娘，對你也毫無父女之情。”
“原來你知道，你不是問我為何不能回應你的喜歡嗎？昔年你是太子，後來你是皇上，你這一生注定要有龐大的後宮妃嬪群，而我不想和無數女人分享一個男人。”楚淩霜豁出去的回答：“我知道你對我很好，我也知道我這樣不知好歹很可笑，可是我這輩子最大的心願就是一生一世一雙人，做不了男人的唯一，我寧願孤獨終老。”
沈嶸從震怒中沉默下來，看著她，無言以對。
的確，他給不了她唯一的承諾。
他什麽都可以給她，給她唯一的寵愛，唯一的真心，可是，為了朝堂局勢的平衡，他的後宮不可能隻有一個皇後。
他想要做一代雄主明君，就該遵循帝王之術，娶那些支持他的權臣們的女兒，用政治聯姻，鞏固君臣之間的關係，締結最牢固朝堂格局。
曆朝曆代的帝王，莫不如此。何況，他的心腹大患沈崢還沒有被他清除，政治聯姻是勢在必行的最穩妥最有效手段。
楚淩霜一直閉目等死，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沈嶸頹然道：“起來吧，我給不了你這樣的承諾，難道沁王就可以？”
“臣婦不知，也從來沒有奢求過世上有這樣一個男人，我隻想獨自終老。”
沈嶸不甘又沉痛的目光凝注在她身上：“淩霜，沒有男人會不顧江山社稷雄圖大業，為了愛情為了女人，棄天下於不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