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７２章 卿卿如遊魚，難養難放
平生第一次，楚淩霜感覺到了父親不像表麵上的那樣簡單，也許，他也是有內涵的？
回到母親的小院，臥室裏早就烘烤得暖烘烘的，還有淡雅的香從熏爐中嫋嫋逸散，林舒正坐在燈下看書。
抬頭見她烏黑濃發間的那隻白玉簪，林舒眼中閃過一絲驚愕，但是很快就恢複正常：“你們聊了什麽？”
“他送我一隻白玉簪，聲明父女關係斷裂，”楚淩霜有些寒心的自嘲一笑：“他還說，兵戎相見時，他也許會看在簪子份上饒我不死。”
林舒沉默了一會，輕聲問：“那你呢？你會顧念父女之情嗎？”
“你說呢？”楚淩霜苦惱道：“我討厭他，恨他對你無情，不過這種恨上升不到取他性命的地步呀。”
“你們終有一天會站在完全敵對的立場，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林舒說了一半，忽然頓住：“算了，說這些做什麽？睡覺吧。”
“娘，咱們一起睡吧，我想摟著你睡。”楚淩霜撒嬌的擁著母親去床上，為她寬衣之後，讓她躺好，她自己卻在床頭繼續用種種怪異姿勢修煉明月心法和烈陽心法。
林舒看得心驚肉跳，心疼問：“這樣古怪的內功修煉方式，會不會拉傷肌肉？損傷你的筋骨？”
“不會，這是我結合舞蹈和明月心法自創的特殊修煉姿勢，進境比正常的要快得多，娘，你不必擔心。你先睡吧，我習慣這樣進入睡眠狀態。”
“好。”林舒閉上眼睛，卻始終不曾入睡。
有許多事情壓在心底，她卻不能說，不敢說，隻怕說出來，那人恐怕會鐵了心要殺死淩霜。
察覺到母親一直心事重重睡不著，楚淩霜修煉到午夜時分就停下來，依偎在母親懷裏，摟著她的腰：“你的貼心小棉襖在這裏，娘，別胡思亂想了，好好睡吧，不然又要多一些白發。”
林舒淡淡一笑：“好，都安心睡覺。”
第二天上午，皇上沈嶸，沁王沈崢，皇貴妃洛傾城，沁王妃楚淩霜，五百名精兵良將還有七八名精於騎射的宮女太監，分別都喝了一碗烈酒，待渾身的熱騰勁上來後，帶著幾十隻最有經驗的蒼鷹和獵犬，一起去京郊的皇家狩獵區打獵。
這片狩獵區山嶺縱橫，林木繁茂，縱然是在冬季，也有蔥鬱的鬆林柏林樺樹林，還有山腳盆地處的低矮灌木叢以及草地，沒有完全被大雪覆蓋。
冬季是打獵愛好者狩獵的最佳時間，野兔，野山雞，鴿子，野豬，麅子，獾等野物正是膘肥體壯皮毛精美之時，帶上心愛的獵鷹獵犬，鑽入深山老林，一展身手，狩獵完畢大口喝酒大口吃肉是何等豪放！
山林中生長有幾十種野菜和野生食用菌類，營養豐富，味道鮮美，是極好的天然食品。
從高處望去，層層疊疊的山嶺，布滿茂密森林，一望無際。
山下溝穀縱橫，大的溝穀裏流淌著蜿蜒曲折的河流，河水清澈，流動緩慢。小河的兩岸是雜草叢生的草地。
駕輕就熟的皇上、沁王、皇貴妃，還有精兵良將以及那些精挑細選的鷹犬們，幾乎沒有發出多大聲響，就悄悄策馬靠近了那片靜謐的河穀。
粼粼河水邊，白金色慘淡陽光下，好多小動物都在河邊吃草喝水，幾隻狐狸鬼鬼祟祟悄然靠近，試圖捕獲幾隻小袍子和野兔。
沈嶸沈崢從小爭鬥到大，兩人身手都極其了得，見狀相視一笑，各自拈起羽箭，急若流星唰唰唰連珠箭響，河邊眨眼間就躺倒一片野兔麅子野山雞還有一隻狐狸。
他倆箭法雖然十分了得，無奈那些小動物受到如此驚嚇，頃刻間就奔逃殆盡，河邊很快就空蕩蕩什麽動物都沒有了。
沈嶸意氣風發道：“隻是些小動物太沒有意思，敢不敢比賽獵殺黑熊虎狼這些野物？”
“有何不敢？”沈崢淡淡一笑迎戰。
誰知道沈嶸在狩獵場中埋伏下什麽殺招，在這裏沈崢連侍衛都沒有帶一個，所有的人，除了她，全部都是皇上帶來的人，危險性太大，獵殺猛獸就更加凶險莫測。
所以楚淩霜歎氣道：“那些猛獸的肉好吃嗎？我想吃鹿肉。”
沈嶸看了她一眼，微微點頭：“好，那就比賽獵鹿。黃羊的肉也非常鮮美，你還記得嗎？”
楚淩霜避開他灼灼目光，微笑道：“當然記得，小時候你每次狩獵回來，都會將黃羊、麅子、兔、鹿等等腿上最鮮嫩的肉剔下來派人送給我和娘親，然後就過來蹭飯吃。”
“原來你還記得這些，我以為那些記憶你都隨著三年前那場火災選擇了遺忘。”皇上深深看了她一眼：“過來，朕教你打獵，你還不會用箭吧？”
“多謝皇上，臣婦不敢勞駕你親自教我，等我學會了，過來和你比試。”楚淩霜說著就策馬揚鞭向山林深處衝去，很快就將皇上一行遠遠甩開。
沈崢回頭看了一眼皇上，立即追過去。
眾多精兵大氣不敢出，齊齊看向皇上沈嶸，等候命令。
沈嶸冷冷下令：“計劃不變，不過，不許傷到沁王妃。誰能狩獵成功，朕就將大將軍的位置獎勵給誰！”
“皇上放心，屬下等一定不遺餘力，死而後已。”
眾將領說罷就領命分兵一半去追趕沁王沈崢他們，餘下的全部簇擁著沈嶸，沈嶸示意他們打馬上前將山林中的野熊野豬虎豹之類轟出來。
皇貴妃洛傾城一言不發，一直靜靜的策馬守候在旁邊，沈嶸對沈崢的恨意，從小時候就開始，如今又加上楚淩霜橫在兄弟倆中間，他的殺意肯定會前所未有的瘋漲。
她洞察一切，卻始終不言不語，低調自保。
當身邊隻剩下幾個心腹太監和小宮女們，皇上沈嶸示意他們打前，沈嶸淩厲的目光掃了皇貴妃一眼，低聲冷笑道：“愛妃，你越來越不像洛大小姐了。”
洛傾城一驚，嚇得差點從馬背上跌落：“皇上何出此言？我爹爹就我一個女兒，難道臣妾還能冒充不成？”
“修羅城初見的那個才是洛大小姐，大婚夜開始出現在後宮裏的就是你。”沈嶸不屑的看了她一眼，輕聲道：“朕不管洛九天派你來冒充代嫁的目的是什麽，朕能夠給你的，已經給了，修羅城承諾朕的，也必須做到。”
“那是一定的，我爹爹一直都最看好皇上你，這次聯姻就足見他的誠意。”
“你究竟是洛九天的什麽人？為何長得像他的女兒洛傾城？”
洛傾城不敢再裝，立即跳下馬，跪在地上道：“皇上請贖罪，臣妾並不像洛傾城，隻是眼睛像她，這才是臣妾的真麵目。”
她說著小心翼翼從臉上揭下一張精密無比幾乎可以以假亂真的人皮麵具，一張柔美白膩如最上好羊脂白玉的小臉呈現在他眼前，五官精致秀雅，沒有一丁點瑕疵。
除了那雙漆黑微帶墨藍色的眼睛，她和洛傾城沒有任何相似之處。她的容貌，完全是柔美清麗型的，非常秀雅，讓沈嶸忽然想起楚淩霜的母親林舒。
和心上人母親相似的氣質，讓沈嶸對她的厭惡消減幾分，他淡淡道：“平身吧。既然修羅城要與朕聯姻合作，為何會讓你冒充代嫁？”
“聽說洛小姐心有所屬，而城主為了聯姻，逼她下嫁，迫不得已她才找人代替她嫁入皇室。”
沈嶸淡淡道：“你的真名叫什麽？”
“雲漣漪。”
“名字不錯，模樣也不錯，勝過真正的洛傾城三分。”沈嶸用馬鞭挑起她精致小巧的下顎，似笑非笑審視著她。
雲漣漪小臉緋紅，羞不可抑的微微側臉垂眸，不敢與他目光對視。
“想做朕的女人嗎？”沈嶸低聲問。聲音溫柔似水，眼底卻一片冰寒莫測。
雲漣漪心跳如鼓，沒敢抬頭看他，不知道他此刻眼神，隻是含羞道：“想。臣妾隻是洛小姐身邊的一個小丫頭，身份卑賤，連自己父母是誰都不知道。皇上不嫌棄麽？”
沈嶸冷笑一聲：“身份高貴又如何？不可愛，朕同樣沒興趣。”
回想這三個月來，沈嶸隻在每個嬪妃新婚當晚臨幸一次，之後便一概不再多看一眼，更不宣召任何人侍寢，雲漣漪心頭又驚又喜，卻不敢想入非非：“臣妾願意永遠隻效忠皇上。”
“是嗎？那今晚開始，你便來朕的寢殿吧。”
“啊？！”雲漣漪不敢置信的傻傻望著他：“皇上你不是不準任何嬪妃踏入你的寢殿半步嗎？”
“從今兒開始，你是例外。”沈嶸淡淡瞥了她一眼：“要你來，隻是陪讀，無須多想。”
“遵命！臣妾絕不敢癡心妄想，隻求能夠伴在皇上你的身邊，伺候你的飲食起居就心滿意足。”
“果然是做慣了丫頭，終生理想不過如此。”沈嶸示意她帶好人皮麵具，上馬向眾人追去。
他的眼前，浮現的都是楚淩霜樣子，幼年的，童年的，還有少年時期的，不知道她組建新軍成為女將軍之後，又是怎樣的風采？
那女子，就像一尾頑劣滑溜的魚兒，不管他如何費心耗力，都抓不住她的心，不知道怎樣才能讓她服服帖帖躺在他的掌心裏，伴他走下去。
抽幹她浮遊來去的水，她肯定會幹涸而死。可是，放任她天高海闊站在人間巔峰，她就能心生感動，乖乖的遊回他身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