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以死祭奠那場心動
“為了你,再高昂的代價,為兄都舍得。”沈嶸微笑道:“是不是很痛?如果受不了,就自我了斷,免去一日一夜的折磨,反正受盡痛楚也終歸一死。”
一直不出聲的楚淩霜忽然問:“有解藥嗎?”
沈嶸看了她片刻:“朕費盡心思為的就是這個結果,豈會給他解藥?”
楚淩霜不再多說一個字,忽然抬手拔出沈崢的佩劍,狠狠刺向自己心髒。
她明月心法略有所成,性子又倔又急,眾人隻覺眼前一花,那鋒利無比的劍尖已經狠厲無比的刺進心口。
方禦天、厲冉和沈嶸離她都最近,無不大驚,立即出手阻止。
方禦天一劍挑開她的劍尖,厲冉則抓住她的手腕,沈嶸出手點了她的周身大穴,免得她再輕舉妄動尋死。
他們出手都很及時,她穿得又厚,可是依舊刺破了寸許肌膚,鮮血漸漸滲出來,一身豔紅衣裙暈染開一朵朵紅褐色血梅。
她一瞬不瞬盯著沈嶸,沒有說一個字,可是眸子裏的倔烈決絕,昭示了她心底所有情緒。
沈嶸與她相視良久,不為所動。
楚淩霜絕望至極,正要狠狠咬舌自盡,沈崢開口道:“不要這樣,你不是影兒,無須陪葬。”
“我不是麽?”楚淩霜苦澀一笑:“我死我的,與你無關,我隻為祭奠我那一場心動。”
“心動?!”冷眼相看的沈嶸眼底泛濫起滔天怒意,隔著衣袖狠狠握住她的手腕:“你心動的人是他?什麽時候?”
“五年前的夏天,就在先帝和先太後派出無數大內高手追殺我的途中。”楚淩霜豁出去的看著他。
沈嶸身子劇烈一顫,不敢置信:“就是你重傷我逃走的那次?”
“對,玉擎城沁王府中,皇後曾經問過我,知不知道你腹部那個瘢痕是胎記還是傷痕?我不敢回答,我知道那是我給你那一劍造成的。”楚淩霜有些愧疚的閉上眼睛:“我也知道我能逃出京城,逃到千裏之外,不是那些大內高手們功夫不行,也不是我運氣特別好,是你派出去的那些心腹侍衛警告過他們,如果我死了,將來你若為帝,一定會將當年追殺我的人全部誅滅九族。他們害怕這個可怕的口諭,才不敢全力以赴追殺我,我才有機會逃到玄機山,遇到廖清哥哥和阿羽哥哥還有爺爺。”
被劇痛折磨得生不如死的沈崢眼睛裏突然泛起驚悸的漣漪,一把攥住她的另一隻手:“影兒,你真是我的影兒!這些年我一直都想不明白,你究竟是什麽身份,會讓那麽多高手追殺你,而且是皇室派來的,原來是你膽敢刺殺太子,激怒了先帝和先太後。”
楚淩霜隱忍多時的淚終於滴落下來,哽咽道:“你終於相信我是誰了?可惜,相認之時,也是你我同死之時。”
沈嶸憤怒的狠狠一掌推開沈崢,沈崢本就氣息奄奄,無力的栽倒方禦天懷裏,又咳出幾口黑紫色的毒血。
沈嶸掐住楚淩霜的下顎,厲聲質問:“我忍著生不如死的疼痛,不敢服用止痛藥物和麻醉藥物,隻怕自己陷入長久的昏迷中,會錯過搭救你的時機,我日日夜夜派出心腹侍衛沿途保護你,與先帝和先太後派去的殺手們周旋,隻想保你不死,沒想到竟然是幫助你邂逅亂七八糟的男人。楚淩霜,你良心何在?你就這麽賤,這麽狼心狗肺嗎?!我真該殺了你!”
“我知道我該死,你動手吧。”楚淩霜始終緊緊閉著眼睛:“廖清哥哥和阿羽哥哥不是亂七八糟的男人,他們一個是我的心上人,一個是我的親人。我欠你太多,沒有辦法償還,你早該殺了我。”
“對,朕是該殺了你,然後將你的屍體用藥物保存好,將來與朕合葬。”沈嶸恨恨鬆開她的下顎,悲憤至極,一劍點在她脖子上,隻要稍微用力推送一點,就能取她性命。
楚淩霜不知死活的反駁道:“我不願意與你合葬,求你將我屍體燒了,或者扔到亂葬崗去。”
沈嶸氣得冷笑連連:“你寧願挫骨揚灰,或者被野狗吞食,也不願與朕同葬?!楚淩霜,你的心究竟是什麽東西構造的?朕對你不好嗎?你就這麽排斥與我在一起?”
“你對我也許是最好的,容忍了我所有小性子,可是我心動的人不是你,我隻想和廖清哥哥在一起。如果不能,那我寧願從這世上徹徹底底消失,屍骨不存,不留一絲痕跡。”
不止是三千騎兵,方禦天、厲冉,就連沈崢都震撼萬分,沈嶸更是恨得心要滴血,恨不得將她粉身碎骨。
他冷笑道:“很想和他一起死是嗎?什麽都不想給我留下?也好,楚淩霜,你死狀如何,你娘親也將同樣。我知道你不在乎整個相府其他人的生死,誅你九族,你很可能無動於衷,可是你不會連你娘親的生死都不介意吧?”
“你……”楚淩霜臉色煞白,母親林舒是她在這世上唯一的軟肋,她還沒有報答過一天養育之恩,沒有實現過給她田園牧歌生活的諾言,她怎麽能因為自己的感情問題,就連累母親致死?
遠處趕來護駕的萬名禁軍鐵騎,都靜靜待在百米之外,不敢上前,也不敢發出任何聲響,就連戰馬也都屏息以待。
誰也不敢相信,楚淩霜這個醜八怪會說出這樣決絕狠厲的話語。
更難以置信,為了留住這個醜八怪的性命,堂堂九五之尊的皇上,竟然不惜當著上萬人的麵,用親人的生命來要挾她必須活著。
氣氛前所未有的微妙和凝滯,所有人的目光都投注在沈嶸和楚淩霜的身上。
被劇毒折磨的痛不欲生的沈崢,目光深沉繾綣的凝注著楚淩霜,這就是他苦苦尋找多年的影兒?!一定就是她了!隻有影兒才會這樣毫無保留不顧生死的追隨與他。
就在這時,遠處忽然傳來一個清冷的聲音:“沈崢,你覺得她裝到這個份上,就是你的影兒?她能為你死,為你拋棄一切,難道我就不能?”
神智已經有些昏沉的沈崢頓時一震,那遙遙傳來的聲音,正是雪夜屋頂上,遠遠的撫琴唱《相見歡》的黑衣少女聲音!
他吃力的睜開眼睛,不知道聲音從何方傳來,強忍著噬心蝕骨的疼痛,他虛弱的問:“如果你是,為何不敢現身相見?”
山穀回聲四蕩,而那少女內力顯然非常醇厚,眾人竟然無法分辨她身藏何處,隻聽她幽幽道:“你娶了別人,還對她動了心。廖清哥哥,你覺得我們還有相見的必要嗎?如果我現身了,你是要遵守五年前的誓約娶我,還是選擇你現在動心的她?”
沈崢苦笑一聲:“我最多還有十個時辰的性命,就算你是影兒,我也兌現不了當年的誓約。”
“兌現不了就兌現不了,廖清哥哥,我隻問你,選我,還是她?”黑衣少女固執的追問。
“自然是選真正的影兒。”
楚淩霜苦笑一聲,到了這般地步,那黑衣少女竟然還陰魂不散的糾纏著,想要冒充明影。
而她,不管如何做,那少女都能在最合適的時機出現,擾亂沈崢的判斷。
至此,她青鸞墜信物已失,容貌早毀,和廖清相識的前因後果也都被對方聽去,她與廖清的那場邂逅本來時間就很短,能夠留下的證據十分有限,她還有什麽東西可以證明自己是誰?
一敗塗地,萬念俱灰,楚淩霜眼前一黑,因為穴道被點,她身子一動不能動,絕望痛苦到極致,一股腥甜氣息從心髒處逆流而上,逼上喉嚨,讓她忍不住唇角溢出絲絲鮮血。
沈嶸一驚,立即解了她的穴,她軟綿綿的倒下,想要推開他,身上卻沒有什麽力氣,被他強製抱在懷裏。
沈崢已經沒有能力阻止,方禦天和厲冉想要出手,還沒有上前一步,就被上萬隻羽箭遙遙對準,隻要他倆敢動一下,立馬就會被射成刺蝟。
沈嶸淡淡下令:“禁軍兒郎聽令,將作亂謀逆的三千禦林軍就地格殺,膽敢有一絲反抗者,罪及家人。”
“是,陛下!”整齊劃一的應答,震徹群山,眾人無不心驚膽寒,那些跪地伏罪的禦林軍更是心膽欲裂,卻誰也不敢有絲毫反抗,連最後的一句求饒都不敢。
如果再忤逆皇上,就將連累家人一起被誅滅。誰沒有家小?
執行命令的其中三千禁軍大步上前,抽出腰間佩刀,狠厲揚起,刀光淩厲酷寒成片閃過,鮮血四濺,三千叛軍頓時全部人頭落地。
假扮洛傾城的雲漣漪終於克製不住的跌跪在地,捂住耳朵緊閉雙眼失聲尖叫起來。
無數黑壓壓的烏鴉和禿鷲聞到濃烈的大麵積血腥氣,紛紛從遙遠的地方飛湧過來,在天空撲棱棱的盤旋,等待著盛宴開始。
雪地上鮮紅的液體蔓延成河,腥氣撲鼻,滿天皓白中地獄血河般的殘酷景象,讓楚淩霜渾身發寒,痛苦的俯身幹嘔,卻什麽也吐不出來。
沈嶸冷眼看向沈崢方禦天厲冉三人,冷笑一聲,道:“沁王沈崢協同禁軍首領吳天正……”
下麵的話沒有說出來,他感覺到衣袖被死死揪住,低頭,就見楚淩霜眼睛紅腫盈滿淚水,悲痛欲絕的看著他,眼底滿是哀求。
從她六歲相識至今,他從來沒有在她眼裏看到過這樣悲哀乞求的神色,她一直是驕傲倔強的,向來都不肯服軟一分一毫,為了那個沈崢,她竟然拋棄自尊求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