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７８章 你恨我，還是怕我？
是自己終究不夠自製，驚嚇到她，讓她失望了，還是她從來就沒有愛過自己，所以她才會別有懷抱甚至自毀？
楚淩霜，你告訴我，我們究竟差了什麽？為何你不能喜歡我？沈嶸恨恨的咬在她耳垂上。
“啊！”楚淩霜吃痛，霍然從昏厥中驚醒，驚覺自己躺在一個男人的懷抱裏，她又是一聲驚叫，失控的用力推開這個人。
沈嶸用力捉住她的雙手手腕：“是我，淩霜。”
楚淩霜身子劇烈一顫：“你想做什麽？！沈嶸，你真無恥！”
“我能做什麽？淩霜，你覺得我會趁你昏迷時要你嗎？難道我沈嶸就這麽缺暖床的女人？”
楚淩霜這才注意到沈嶸衣衫整齊，貼身衣物、中衣甚至外衣都穿著，而她自己雖然換了一身衣裙，可是也穿戴整齊，別說親熱，連肌膚相貼都不可能。
她這才籲了口氣，稍微有些放鬆：“抱歉，我錯怪你了。”
她四下一看，明白是在他的寢殿，心裏驟然一沉，頓時回想起人頭滾落無數，血流成河的雪地，還有身中奇毒“奈何”奄奄一息的沈崢，以及難以脫困的方禦天和厲冉，他們是生是死？！
她沒有問出口，眼睛卻一眨不眨的盯著他，想從他莫測深沉的目光中看出端倪。
握緊她的手放在自己胸膛處，他低聲道：“陪我一晚，我還你一個活著的沈崢。”
“很想要？”她淒然一笑，眼淚不受控製的滾落：“好。這麽多年你不就是不甘心嗎？等你嚐過了，就會知道不過如此。”
她正要憤然解開自己衣襟，被他阻止：“我不是這個意思，霜兒，讓我抱著你就可以。”
他的唇輕輕觸碰在她額頭處，那裏也有凹凸不平的燒傷疤痕，異樣的觸覺讓他心底又是一陣酸痛。
帶著薄繭的手輕輕拂過她的臉，摸到一掌心的溫熱淚珠，沈嶸的手頓在那裏，歎息道：“你是怕我，還是恨我，才會將自己毀成這副鬼樣子？”
“不恨，隻是覺得有愧，我一直在負你。”楚淩霜身子僵硬，一動不敢動，小心回答。
她身體止不住的輕顫，讓他又是一聲歎：“很怕我？我對你凶過嗎？如實回答我。”
“我不敢說。”
“不敢？”他忽然失笑，輕輕勾起她的下巴，借著透進帳子的微弱紅燭，看著她的臉：“這世上還有你楚淩霜不敢的事情嗎？連我的性命你都敢取，你還有什麽不敢？”
楚淩霜與他對視良久，終於抵不過他壓迫性太強的氣場，如實道：“你和你母後，都讓我害怕，從六歲那晚四國精英會盟的盛宴後開始，我就一連好多天晚上夢到掉進可怕的蛇窟裏，被無數大大小小的毒蛇噬咬。”
“蛇窟？噩夢？”沈嶸一震：“就是先帝和先太後給你我指婚的那晚？”
“嗯。”
那天晚宴後，她聽說禦花園的小南海景點新養了許多南海郡王進貢的熱帶海洋魚兒，非常好奇，就央求他帶她去瞧瞧。
他對這個剛剛被指婚的小女孩喜愛至極，正想多一些接觸機會，好好了解一下，就帶她過來。
看得開心有趣，她淘氣的趁他不注意跳進池塘裏就要抓幾條五顏六色的神仙魚回家去養，忽然聽到遠處傳來一聲淒厲的慘叫，嚇得她渾身一顫，嗆了幾口水。
然後又是幾道慘叫聲，伴隨著血腥氣順著夏夜的風飄過來，她當即嚇得連遊泳都不會了。
被他抱出池塘正要離開，恰好聽到隱隱約約小宮女的嘀嘀咕咕聲音：“天呐，太慘了，那幾個侍衛一扔進蛇窟眨眼間就被群蛇吞噬幹淨，二皇子這回真的在劫難逃了。”
“唉，誰讓他的母妃那麽受寵，讓咱們皇後娘娘情何以堪？有寵無權，這母子倆的下場能好嗎？”
當時年紀雖幼，楚淩霜也約略聽明白了，皇後娘娘嫉妒二皇子母子得寵，趁著盛宴眾人注意力分散，偷偷將二皇子的貼身侍衛們投入蛇窟喂蛇，接下來就會將二皇子也扔進去。
那幾年皇上的子嗣一個個都不明不白的先後死於非命，或者失蹤，朝堂內外議論紛紛，楚淩霜也聽說過一些，當時鬼使神差的竟然壯著膽子央求太子沈嶸帶她去救救二皇子。
沈嶸不好意思在她撞破他母後的歹毒時，袖手不管，就帶著她過去，懇求正佇立在蛇窟邊上欣賞殘酷一幕的皇後饒了二皇子。
當時二皇子剛剛被投下蛇窟，被巨蛇死死纏繞，邊上還有幾條毒蛇在無情的噬咬，慘不忍睹。其他數千條大大小小的蛇頭攢動，蜂擁著往他身上蠕動纏繞，想吞沒他。
她開口求情時，那奄奄一息慘狀瘮人的二皇子抬頭遙遙的看了她一眼，轉瞬就又被蛇群吞沒。
那樣可怕的情形，皇後娘娘看得津津有味，沈嶸見慣了母後的毒辣也見怪不怪了，楚淩霜卻嚇得捂住眼睛驚叫一聲昏死過去。
從回憶中抽離出來，沈嶸將她緊緊擁在懷裏：“就因為這樣，你對我們母子心生恐懼，無法喜歡我？”
“不止這些。”楚淩霜從他胸膛處掙脫出來：“先帝子女不少，可是最後隻剩下了你和沁王，其他的皇子公主，全部離奇慘死，或者失蹤，而先帝比較寵幸的嬪妃們，也都會莫名其妙的出事慘死，或者自殺發瘋。起初我不明白，後來聯想那一晚的情形，我想都是你母後做的吧？當時你舅舅外公和表兄弟們把持著各個重要官職，先帝皇權受限，對你母親惡毒殘忍的作風無可奈何，隻能任由他們無法無天，將前朝和後宮弄得烏煙瘴氣，腥風血雨。”
沈嶸苦笑道：“那段灰暗血腥的曆史持續了整整十九年，直到我親政後將外公一家的勢力全部鏟除，該逐的逐，該殺的殺，將所有涉案官員全部清理幹淨，大秦國的後宮和朝堂，才恢複了清明，初步具備我理想中的模式。你卻不能理解我的手段嗎？”
“我知道你做到這一步不容易，你麵對的壓力和凶險都是常人難以承受的，可是為了雷厲風行的按照你自己意願行事，你做了多少令人發指的事情？”
沈嶸無所謂的一笑：“父皇心太軟，兒女情長英雄氣短，江山社稷的大事他受製於權臣，後宮事務又被一代毒後操控，他除了惋惜一個個忠臣良將被奸佞謀害，一個個寵妃子女被毒後毒害，他什麽都阻止不了，也改變不了。如果我再沉默下去，大秦國就會被內部這些亂臣賊子和毒婦所毀。”
“所以，先帝和先太後，都是死於你手對嗎？”楚淩霜低聲質問：“你暗地裏部署一切，等時機成熟時，將無為心軟的先帝逼死，洞察秋毫的先太後無法成大器，也被你果斷殺了。這樣你就沒有任何掣肘，可以行使最大權利，集聚手中有限的力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掀起那場持續三年多的宮廷風暴，將你外公一家還有攀附於他們的所有佞臣一網打盡，全部屠戮殆盡。然後將你這些年看中的人才一一提拔上去，一點點將處於崩塌邊緣的大秦國挽救回來，你以暴製暴，使得大秦國免於滅國，可是你手上沾染的鮮血有多少你算過嗎？這其中不得不犧牲的臣子和忠心於你的侍衛太監們又有多少？”
“你覺得我做錯了嗎？”沈嶸反問。
“沒有。我知道你做得每一步都淩厲果決，於國於民都是正確的，你殺戮無數，隻是為了免於大秦國的百姓被那些佞臣賊子屠戮更甚，明君霸主的帝業無一例外都是用累累白骨堆砌而成，你也不能例外。你要做千古明主，就不能有一絲一毫婦人之仁，我都懂。可是，我不能接受自己的心上人是踐踏在如山白骨和地獄血河上的男子。”
沈嶸看了看自己的手：“你覺得我雙手都是血腥？難道沈崢的手是幹淨的？”
“他守著大秦西北門戶，為阻擋敵國入侵，不殺戮不行。”楚淩霜辯駁。
沈嶸冷笑質問：“我為了免於大秦國內亂覆亡，以殺止殺，難道就錯了？”
楚淩霜說不過他，便換了話題：“五年前我遇到的廖清，溫柔仁善。”
“我對你不溫柔嗎？”
“你隻對我溫柔，對其他人太殘忍。他沒有你那麽嗜殺。”
“他不嗜殺？我殘忍？要是像父皇那樣優柔溫吞，那我就是第二個昏君，讓佞臣毒後荼毒天下，葬送江山。”
“現在已經是清平盛世，你實現了自己的政治理想，為何還對沁王咄咄相逼，非得置他於死地？那些不支持你的臣子，有多少並不是奸佞賊子，可是你都將他們處理掉了。”楚淩霜直視著他：“你為帝，他為將，一個治理天下，一個守衛疆土，你們各有各的分工職責，不好嗎？”
“分工？朕的天下，不需要任何人來分工協理！不擁護朕的臣子，就留不得！”沈嶸冷冷道：“父皇生前有很多次動念想改立沈崢為太子，將江山交給他，至今還有遺詔流落在外，時刻威脅我的皇位，還有那些想要扶助他奪位的大臣，我能留著他們嗎？”
“還有遺詔流落在外？”楚淩霜一驚：“你沒有追查出來銷毀？”
“沒有。除掉那些擁戴沈崢的臣子後，並沒有追回所謂流失在外的遺詔。”沈嶸煩躁道：“我知道朝野還存在另一股潛藏的可怕勢力，我能感覺到他們的力量，卻無跡可尋，查不出具體是誰，潛伏在何處。我的很多撫民養民政策還有鞏固皇權的措施，都被秘密分解抵消。那是一種難以察覺的隱秘威脅，就像暗河之水，一點點漫上來，企圖在無聲無息中將我吞沒。我能感覺到掣肘，卻揪不住他們。”
楚淩霜不覺渾身一凜：“連你都感覺到恐慌的勢力？那究竟是什麽？沒有任何線索可查嗎？”
沈嶸搖搖頭，疲累的低聲道：“不說這些了，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