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１０９章 一封休書，兩種麵目

  沈嶸皮笑肉不笑看了看黑衣少女，仔細玩味她酷似楚淩霜的麵容：“朕來探病，聽說這位影兒姑娘是為了崢弟你求取奈何解藥，才受此重傷，如此情深義重舍生忘死，真是可歎可愛。”


  沈崢深凝著懷裏的少女，溫柔耐心的繼續喂她喝藥：“她的確一腔深情，臣弟一定會好好待她，絕不讓她芳心錯付。”


  “朕這會兒來，就是為商量你倆的婚事。朕賜你上好宅邸一座，親自為你和影兒舉辦婚禮，在此之前，你和楚淩霜名義上的婚姻應該正式了結。這對你，對影兒，對淩霜都好。”


  沈崢一震，他要娶明影，自然該結束與楚淩霜的夫妻名分，他不是沒有考慮過這一點，可是此刻被皇上如此堂而皇之不容拒絕的提出來，他心裏還是湧上說不出的滋味，他和那個女子，就這樣結束了。


  為什麽他會一天比一天心亂，不舍？


  他花費那麽多人力物力苦苦尋找影兒多年，為何終於找到了，就要娶她了，而且她為了他，受此重創，命不久矣，他竟然因為必須要忘掉楚淩霜，要和她解除名義上的婚姻，如此失落悲傷？

  他這是怎麽了？還沒有實現他對影兒的承諾，他就要在心裏背叛影兒了嗎？！


  自己怎麽能是如此不義不忠之人？！十年前蛇窟活命之恩，五年前天機山許下的誓約，他怎能忘記？！

  看他神色複雜，遲遲沒有表態，沈嶸冷笑質問：“你是不是已經對楚淩霜動了心？你為了給自己的移情別戀開脫，就下意識懷疑你懷裏這女孩有問題，最好是冒充你尋找多年的人。五年前天機山的明影，根本就不是十年前蛇窟開口求情救你的小女孩。朕和她那晚剛剛被先帝和先太後指婚，散席後一直和她在一起，她救你純屬偶然，絕不是你五年後在天機山遇到的那個明影。僅憑一枚遠遠看到的碧玉長命鎖，你如何敢斷定朕的青梅竹馬，和你的救命恩人以及心動之人，全部都是一個人？！”


  沈崢輕輕歎了一聲道：“臣弟慚愧，不該因為影兒有加害楚淩霜的心思，就懷疑她的真假。女孩子心眼小，難免會因為嫉妒做錯事。”


  黑衣少女抬眸看著他，淚光盈盈，淒然道：“廖清哥哥我錯了，我的確好幾次都想讓你的王妃消失，想獨占你的心。哥哥你不願意娶我麽？沒什麽的，我反正也活不了多久，能做你的妻子幾天呢？這場婚禮不辦也罷，我不想影響你和王妃的感情，隻要在我活著的時候，你肯陪著我就夠了。”


  沈崢心神一凜，既慚愧又震動，趕緊掐斷對楚淩霜的那絲不舍，極力平靜的一笑：“我怎麽會不願意娶你？影兒你別多想，咱們一切都聽憑皇上做主。”


  “你真的願意嗎？哥哥，你不必因為我快死了就委屈自己。”


  “哪裏委屈，娶影兒是我沈崢畢生最大的心願。”


  少女喜極而泣，沈嶸趁熱打鐵道：“如此崢弟就趕快將休書寫了吧。”


  沈崢淡淡道：“這休書，讓她寫吧，多少也能給她留一點尊嚴。”


  “她希望由你來寫，你也知道她的性子，說一不二。放心，她被踐踏一地的尊嚴，朕日後定會一件一件，替她挽回來。”


  話說到這個份上，沈崢再推讓就顯得別有他心：“好，臣弟這就去寫休書。”


  他轉身去了書房，厲冉跟過去低聲詢問：“王爺，你真的決定了？”


  “對，娶她是我一直以來的心願。”


  厲冉歎口氣，不再多問一個字。


  沈嶸眼神示意夏公公和侍衛們守住寢殿外麵，他走進床榻，審視著黑衣少女，低聲問：“洛傾城，你是何時斷定楚淩霜就是沈崢要找的明影？”


  黑衣少女一驚：“你知道我的真實身份？是不是雲漣漪出賣我，將實情告訴了你？”


  “她沒有出賣朕，不過朕倒是一早就察覺溫婉清妍的她有問題，絕不該是驕橫毒辣的洛大小姐，隨便幾句話就詐得她現了形。”沈嶸冷笑道：“朕如何判斷出你就是洛傾城，你不必知道，你老老實實交代，何時發覺楚淩霜就是明影？”


  “我為何要告訴你？”黑衣少女洛傾城桀驁道：“沒有人可以逼我做不願意的事情！”


  “朕知道你武功和毒功了得，修羅城又是天下人最恐懼的修羅地獄，沒有任何人任何組織敢得罪你們修羅城的掌權者，不過朕提醒你，你要是不乖乖回答，朕就將你的真實身份告訴沈崢。你處心積慮修容一場，又不惜承受修羅煞毒掌的摧殘，為的不是功虧一簣，失去沈崢吧？”


  洛傾城頹然閉了一下眼睛，然後睜開惡狠狠看向他，半晌，才不情不願道：“其實一開始我也不知道楚淩霜和明影是一個人，我賭氣揚言要嫁給你，不過是嚇唬沈崢，希望他忌憚於修羅城與皇上聯姻對他的天大威脅，讓他不得不娶我，可惜他根本不在乎得罪我會有什麽下場。我騎虎難下，就讓最漂亮的丫頭雲漣漪冒充我入宮為妃，而我，就日夜徘徊在玉擎城，尋找時機想得到他。他和楚淩霜大婚那晚，她手腕上掉落的那串手鏈上，有蓬萊洲宗主的信物優陀羅花碧璽，不但沈崢，我也懷疑她和蓬萊洲有很深淵源。後來我父親氣不過就給沈崢下毒，在楚淩霜自薦為他解毒和去蓬萊洲求醫途中，他有所懷疑她和明影是不是同一個人，多次套問，她都不肯承認，我卻意識到了，她極有可能就是他苦苦尋找多年的女孩，她肯定是擔心會給廖清帶來殺身之禍，才死死隱瞞五年前天機山的那段經曆。等到了蓬萊洲，我暗中觀察她和慕容羽的接觸，更加斷定她五年前遇到慕容羽之前，先認識了沈崢，隻不過陰差陽錯，而且都是用的化名，他們始終一錯再錯沒能相認。”


  沈嶸思量片刻，微笑道：“原來如此，不過他們的錯失，卻是你我的機會。朕一定會幫你完完全全得到他，隻要你為我所用。”


  洛傾城冷哼：“你想要挾我？我修羅城的人，不是嚇大的。”


  “你為了他，連自己絲毫不遜色於楚淩霜的容顏都可以舍棄，甚至忍受修羅煞的致命疼痛，難道就不能為了他向我低頭，為我辦事？”沈嶸冷笑道：“你要是不配合，我便揭穿你的真實身份，你看看沈崢還會不會娶你。”


  洛傾城氣得咬牙切齒，卻無可奈何，她實在是用盡所有手段都得不到沈崢的正眼相看，才不得不出此下策，冒充他感恩和深愛的明影，甚至就算修羅煞毒掌真會要了她的命，她也在所不惜。


  她憤憤道：“好，我會為你辦事，不過，對沈崢不利的事情，不要找我。”


  “那是自然，朕要成全你和他，豈會派你做傷害他的事情？”沈嶸提醒道：“楚淩霜從小到大，多次在我邀約下進宮陪讀，宮裏不認識她的人找不出幾個，所以你最好出入都戴著麵紗或者人皮麵具，不要讓更多人知道你現在的樣子，否則你很難自圓其說，向別人解釋你為何長著一張楚淩霜那樣的臉。你的伎倆糊弄恩情兩難全心懷愧疚的沈崢可以，想騙過所有人瞞天過海幾乎不可能。”


  “我知道，所以一直以來，我都沒有讓別人看到我的臉，除了楚淩霜和沈崢，誰都不知道我長什麽樣。”


  她正說著，沈崢寫好休書走了進來，問：“什麽不知道你長什麽樣？”


  洛傾城一驚，趕緊笑道：“皇上說我和楚淩霜麵貌有些相似，為避免宮裏的人將我當做她，建議我出入還是帶著麵紗比較好。”


  沈崢看了沈嶸一眼：“皇上和楚淩霜最熟，你也覺得她倆相似嗎？”


  沈嶸點點頭：“五官相似，性情截然相反。休書寫好了？”


  “好了，請皇上轉交給她。”


  沈嶸接過來一看，清奇峻拔幾行字：崢貪生怕死，不敢抗旨，違心娶了楚氏之女，今找到失散多年心儀女孩，不負誓約成親在即，隻能愧對楚氏女。故此解除婚姻，乞勿怨憎，盼另尋佳婿，此後一別兩寬，各生歡喜。


  他看了看沈崢和洛傾城，收起休書一笑離去。


  洛傾城依偎在沈崢懷裏，含淚凝視著他，輕聲問：“廖清哥哥，你後悔嗎？會不會怪我拆散了你和王妃？”


  沈崢攬著她輕笑一聲：“怎麽會？我心目中的妻子人選，自始至終都是影兒，你才應該是我的王妃。”


  洛傾城雙臂緊緊抱著他：“我們真的能夠順利成親嗎？哥哥我害怕，好事多磨，我會不會等不到那一天就死了？”


  沈崢心一緊，柔聲安慰道：“別胡思亂想，盡說些不吉利的話，我會催促皇上盡快籌備好你我的婚禮。”


  洛傾城從他懷裏抬起頭，眼睛紅紅的，滿含憧憬問：“那你喜歡親我嗎？你現在可以親我一下嗎？”


  “等大婚的那天晚上，我親你好不好？”


  “不！我就想現在，哥哥你心裏其實沒有我，對不對？”洛傾城歎息著閉上眼睛，淚如雨下，推開他道：“你去找她吧，不屬於我的，我不強求。”


  沈崢猶豫了一下，腦海裏縈繞不去的，都是藥池之中，他和複活之後的楚淩霜那繾綣纏綿的親吻。不知道為何，親過她之後，他再也不想和其他女孩有任何的親昵，就算眼前這個少女是他尋找多年的影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