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２４８章 蓮上歌舞，骨靈魂清
飯畢，墨熏過來將碗筷收拾走，娉兒為二人奉上漱口的清水，百裏瞻的是薄荷水，楚淩霜的是玉蘭水，隻覺神清氣爽，齒頰留香。
百裏瞻從來不知道漱口水還能玩出這些花樣，他以前隻是簡單的山泉水就覺得挺滿意，看著這兩個清麗秀雅的宮女，雖然隻是下人，也都氣度高華，容顏絕佳，言談舉止有一股出塵脫俗的美感。
就算是他後宮裏那些位份尊貴的寵妃們，也不及她倆的氣質。因為她倆就像她們的主子一樣，有一種說不出的風雅氣息，風骨凜凜，魂清魄靈。而他所享用過的那些美人們，僅僅隻是雍容華貴和豔冠天下這種流於表麵的美。
一眼就能看到的美，總是三五天就讓他厭倦，他這一生擁有的美人太多，已經審美疲勞到了極點。
墨熏見他對自己和娉兒似乎很感興趣的樣子，便含笑道：“如果陛下不嫌棄我和娉兒身份卑微，資質粗糙，我們願意侍奉陛下就寢。”
她們這些宮女從被選中作為陪嫁宮女那天起，所承擔的使命就是照料風影公主的飲食起居以及在必要的時候，替她轉移蘊沛國君的寵幸，代她侍寢。
楚淩霜和沈崢挑選這些宮女時，非常用心，女皇鳳嶠更是詔令舉國十六七歲的最美貌少女們麵試應選，每一個被選中的宮女都是萬裏挑一正當最美好年華的極品美人，唯一欠缺的就是才情智謀。
智謀難教，才情容易打造，楚淩霜一路上一有空就在教她們琴棋書畫，到了蘭沁殿之後，更是給她們規定了每日的必修課，按照自己的標準為她們量身定製她自創的那些歌舞，還有武學入門基礎。
她們這八名宮女隨便一個亮出來，都足以媲美百裏瞻的那些寵妃。
豈料百裏瞻哈哈大笑，目光從她倆身上移開，依舊看定楚淩霜：“朕有個嗜好，從來隻要最好的，每個時期朕身邊的佳人，不是最出挑的，沒有資格侍寢。你們兩個的確不錯，不過比起你們的主子，還是天壤之別，你們隻得其形，未得其神。”
墨熏失望的一笑：“陛下太挑嘴，奴婢等僭越了，還請陛下恕罪。”
百裏瞻笑道：“這是你們的一片忠心，何罪之有？朕不怪你們，都下去吧，讓我和愛妃單獨說說話。”
墨熏和娉兒惴惴不安的看向主子，楚淩霜暗自歎氣，擺擺手道：“聽陛下的，你們都下去吧，沒事就多看看那些書。”
“好，奴婢告退。”
兩人對看了一眼，一起躬身退下，卓康也非常有眼力勁兒的趕緊帶著眾多太監宮女們離開水閣，在遠處守候著。
四下太過安靜，楚淩霜不想與百裏瞻說話，掐了一朵薔薇隨手撚著，倚在欄杆邊看著池水出神，近處睡蓮和遠處風荷在波光粼粼月影星光倒影下，美不勝收，偶爾有錦鯉破水的細微聲響。
百裏瞻走近她，想要攬住她的腰身，被她避開，他不覺動怒：“愛妃，朕允諾過你不逼你侍寢，但是不包括這些無傷大雅的摟抱親吻。”
楚淩霜抬眼看著他：“陛下，風影真的身子不適，自幼便經常無故暈厥，無力承受君恩。”
“隻是抱一下，親一下，傷不了你的身子。”百裏瞻身形一閃，就要擒住她。
她一個精妙絕倫的淩虛連環倒空翻，避開他的擒拿，落在水波輕搖的一朵睡蓮上麵，足尖輕點，衣袂飄飄，宛如淩波仙子，隻可遠觀，不可褻玩。
他正要施展登萍渡水絕妙輕功追過去，楚淩霜開口道：“陛下，不如讓臣妾為你歌舞一曲，免卻摟抱親吻？”
看著夜風中衣袂翻飛宛如水中仙的清靈女孩，星月和睡蓮都倒影在她腳下，波光粼粼，仿佛世間萬物皆為她的陪襯。
那麽美好的畫麵和意境，讓他忽然心生無限憐惜珍視，似乎真的不該逼她，不該破壞這樣美好的氛圍，於是他點點頭：“好，朕今晚不逼你。”
楚淩霜衣袖一展，盈盈身姿翩然舞動，手執三尺青鋒，就在那粉紫和雪白的睡蓮之上起舞，足尖輕點，不曾損壞一片花瓣，更不曾沾染絲毫水滴。
百裏瞻不覺鼓掌喝彩：“好輕功，好舞姿！”
楚淩霜淡然一笑，神色微凝，且舞且唱：“
風雨敲弦海棠碎露
輕攏華衣上蘭築
遙望夢裏江南 渺渺煙水路
已是明月幽幽 伊人佇
浮華夢央 皎月盈窗
你在何處劍挑風霜
千裏山河戰馬 蕭蕭踏河床
此去經年 伊人暗把朱顏傷
從別後 孤倚薄衾對空床 怎生寒
卷西簾 悄把那一腔愁腸 托海棠
見也難 別也難
隻把寒梅插雲鬟
幽幽情思空負冰雪 徒黯然
細雪紛紛 寒梅泣露
輕踩繡鞋踏上歸路
回首凝望 昔日亭台小蘭築
已是花野春濃 惹人顧
霽月難逢 孤影零落
紅酥手冷 卻把酒樽落
一支橫笛吹謝 繁花聲已破
雪冷風殘 亂枕青絲和衣臥”
歌詞淒絕華美，曲調婉轉悱惻，充滿對意中人的相思相憶。
正值盛夏，百裏瞻卻如置身冰雪寒天之中，被哀傷悲涼氣息籠罩，他不覺滿腔怒火，當著他的麵，她竟然如此明目張膽思念另一個男人？！
楚淩霜無視他的震怒，隻是旁若無人沉浸在對沈崢的思慕之中，細細回想這一生與他陰差陽錯的一次次相遇錯失。
按照他的說法，她六歲那年那晚四國才俊盛宴過後，在蛇窟那邊求情救下的男孩，便是沈崢。可惜那一次她年紀太小，他倆相距也太遠，她甚至都沒有看到蛇窟下麵的他長什麽樣子，隻感覺到了他堅忍灼灼的目光。
彈指便是五年，她和他在天機山相遇，那一次換他一再的救她脫離危險，那九天的相伴，是她這一生最美好的回憶。
可惜，還是錯過了。
再次重逢，她是大秦皇帝沈嶸不要轉手賜給戰神的醜妃，而他心心念念守著對她化名為明影時的誓約，與她硬生生一次次相逢不相識，一錯再錯。
而如今，她曆盡劫難，終於得以重生，卻依然無法與他歲月靜好長相守，遠赴萬裏之外的西疆大漠和親給一個年紀比她父親還要大的男人。
雖然事先和沈崢做過最詳盡的商斟，一切都有安排，她卻還是隱隱後怕不安，怕自己難以全身而退回到南疆，要再一次與他錯過。
想到無力絕望處，她不覺淚流滿麵，聲音輕顫，唱不下去，劍鋒一轉，對著自己心髒狠狠刺下。
百裏瞻正聽得入神又惱火，見狀猛然一驚，隨手摘下水閣邊一朵薔薇花彈出，打在她虎口處。
虎口劇烈一痛，三尺青鋒拿不穩墜落水中，百裏瞻飛身而下，伸手攬住她不盈一握的纖秀腰肢，飛回水閣裏：“風影，朕不逼你就是，何苦自殺？”
楚淩霜從他懷裏掙脫出來，黯然垂眸：“臣妾……心裏太難受，失控了。”
她其實並不是真的要自殺，隻是想試探他的功力深淺，更想以死逼他退讓，不要強行與她相擁相吻。
想不到，他的內力竟然如此深厚，一朵花便擊得她虎口劇痛無力。看來身為國君的他，武學修為一點都不輸於方瀟、慕容凜、炎皇、洛九天這些一等一的絕世大宗師們。
自己和洛傾顏聯手恐怕都打不過他，這處境比她預期的要惡劣百倍。若非洛傾顏中午和百裏瞻那樣對峙，他身懷絕世武功的秘密就永遠不會曝光，他身邊保護他安危的絕頂高手更是難以預算有多少，都藏身在何處。
看來想對付他，必須借助於巫蠱的力量和他兒子們的叛逆賊心，讓他們自相殘殺，朝堂大亂，然後借力修羅王滅世兵團之禍，動搖蘊沛的國祚。
百裏瞻對兒子們的戒備和狠毒，以及那些兒子們的野心勃勃，她都有耳聞，原本並不想用這種最殘忍卑劣的挑撥離間計，可是百裏瞻的強大太出乎她想象，除了美人計策反他的兒子們，她別無良策。
她低頭思量下一步計劃，百裏瞻還以為她依舊沉浸在悲傷情緒中，柔聲勸慰道：“風影，朕今晚不逼你了，你好好歇著，明天中午朕再過來看你。”
楚淩霜趕緊換上一副淒然欲絕的表情，淚盈於睫楚楚可憐的抬頭看向他：“陛下，我在宮裏悶得慌，可不可以偶爾出去散散心？”
“……可以，朕有空了便陪你出去走走。”百裏瞻上前兩步，抬手想拭去她的淚滴。
她往後一退，避開他的指尖：“陛下，你日理萬機太忙了，在你沒有時間陪我的時候，請允許我自己出宮轉轉好嗎？你也知道，我特別喜歡研究美食，好想細細領略一番你們西疆的各種美食，學著做一些符合你口味的飯菜，好不好啊？”
她眸中含淚，語氣卻帶著一絲嬌糯，那滿含希冀的眼神，還有最後一句做一些符合他口味的飯菜，讓他心裏一動，不忍拒絕，沉思片刻，他點頭：“好。”
“陛下待我真好。”楚淩霜粲然一笑：“臣妾恭送陛下回去。”
“你……”百裏瞻不悅道：“時間還早，就這麽急著趕人？”
“哪有啊，臣妾是不希望陛下白天處理政務那麽累，晚上還要熬夜，所以才催你離開。”
“朕在你這裏歇著不可以嗎？我不碰你。”
楚淩霜搖搖頭，跪了下來。
百裏瞻既疼又憐，又惱又無奈，隻得歎一聲，拂袖離去。
滿腔浴火無以發泄，煎熬得他難受，卻真的不舍得逼她恨他，失去俘獲她真心的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