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薑健
“馬嬤嬤,你去城中幫我走一走,看下這裏最好的房子在哪處,又是誰家的。”賀青浣問道。
馬嬤嬤一愣:“小姐,您買房子做什麽。”
這麽小的地方,他們統共隻停留兩天休整,離東海遠,離京城倒是近,恐怕以後再來的。加上他們這次來,帶的人手不多,買了放在,總要有看宅院的人,這麽一來,路上得用的人手更少了。
馬嬤嬤盤算著,賀青浣卻道:“是霸皇讓我做的。”
馬嬤嬤這下子不敢反駁了,那位霸皇真的是霸道非常,讓小姐吐了好幾次血了,動不動就要這個,要那個。但心中對於神明的恐懼,卻讓她說不出任何抗拒的話,立刻領命走了。
同時,心裏也在嘀咕著,難道說,這座城市的風水,有什麽特別之處麽?
馬嬤嬤出去看房子,身後不知不覺,便跟了個人。
“這處房子倒是不錯,是以前一位縣令留下來的,他在我們這裏任上呆了十二年,準備老了還回來頤養天年,沒想到後來沒有成行。”
中人給馬嬤嬤介紹一座城中位置好,占地麵積大,而且還蓋的非常漂亮的宅院。
這院子是五進的大院兒,大概因為原來的主人是南人,但是這裏又偏近皇城,所以主要的建築風格,混合了南方和北方的優點,尤其是庭院,雖然很久沒有整理過,很是荒蕪,可是也能看出來,本來是非常漂亮的園林。
“這院子多少錢?”馬嬤嬤替賀青浣問道。
“這院子既然貴人家想要,九百兩銀子就賣了——一開始那今年,沒有兩千兩銀子可拿不下來。”中人說道。這房子,一來是多年沒有休憩,買回去肯定要大修一遍,裏麵的家具有些也不行了,所以便宜。二來,是那官員是被人揭發出貪汙的罪行,直接砍了頭,這個讓人多少有忌諱。
他感覺,馬嬤嬤可能不是真心想要,但她是真心有錢的,所以一開始,就說了這個很能打動人心的價格,有錢人嘛,說不定心一動就買下來了。
“我得回去問問主人家。”馬嬤嬤道。
這院子倒是真看著不錯,可惜的是蓋在這個小城中。
賀青浣聽了,一陣喪氣,馬嬤嬤說那房子是這座小城最好的了,可是也就九百兩銀子就能買下來,她這個任務,可能完成不了了。
馬嬤嬤離開後,那中人又在院子裏轉了兩圈兒,有些歎氣。這房子本地人都知道跟腳,哪怕有錢也是不肯買的,當年那貪官在他們這裏人人唾罵,誰會出手啊。好不容易來個外地人,有點兒意思了,可是,意思還不太大,不知道這房子還要再荒蕪多少年,再沒多久,恐怕就要被蟲吃鼠咬,散架了。
就在這時,一名身材精瘦高大的男子忽然悄無聲息的出現在他身後,說道:“這房子我買了。”
那中人嚇得差點兒沒一屁股坐地上,等看清了來人,才趕緊擺上一副笑臉,說道:“成成成!”他真是遇到貴人了。
第二天早上,賀青浣他們清點著該買的東西差不多了,就要提前出發。結果臨行的時候,找來找去,卻不見了馬嬤嬤。
出門在外,難免人荒馬亂,可是,也不能這麽平白沒了一個大活人。
所有人都開始回憶起最後一次見到馬嬤嬤是什麽時候。
最後還是賀青浣道:“早上馬嬤嬤還伺候我吃早點。”
“我見著嬤嬤從小姐屋裏出來,然後就沒再見她了。”
也就是說,馬嬤嬤伺候完賀青浣吃早點,人就不見了。
“去找找,看是不是馬嬤嬤要去城裏買什麽東西,給絆住了腳,暫時沒回來。”賀青浣問道。
眾人都很奇怪,平時裏馬嬤嬤出門,基本上都會帶上一串兒的小丫頭,倒不是她的架子大,而是她但凡出去,都是要辦事兒的,基本都是采買東西,當然需要人幫忙了。
結果人們慌慌張張在城裏頭找到天黑,還去了官衙,使了銀子讓本地的衙役們幫著打聽,還沒有任何消息。
一名老道的官衙聽了他們描述的馬嬤嬤的形容相貌,搖頭晃腦的說道:“怕是遇上拐子了。”
馬嬤嬤聽他們說,是一位雖然近四十歲,但是卻極為美貌的婦人,小地方的拐子沒見過世麵,也不管是不是大戶人家的仆婦,就看著好看,直接就拐了賣走。
大家聽了,心裏一跳,這是最大的可能性了。
賀青浣說道:“本地有名的拐子是哪幾個?你們肯定知道,我給錢,叫他們來。”
那幾個衙役聽了心裏很不痛快,甚至嗤之以鼻,賀青浣這麽講,豈不是說他們跟那些混蛋勾結麽?哪怕他們知道,也不想跟賀青浣說。
哪知道賀青浣一手砸出來十幾枚金錠子,看的他們眼睛都要花了。
這一枚金錠子,就是三十兩左右,不知道為什麽,今年金價又漲了,兌銀子,一兩金能兌一百四十多兩銀,這些錢要是他們幾個平分一下,往下三輩人都不用愁了。
賀青浣說道:“你們現在說不說?”
他們自然要說了,不但說,還把本地大大小小的拐子都提到賀青浣跟前。審問了半天,卻是沒個章程,而且把他們的家都搜了,救出來幾十個被拐賣的兒童、婦女,卻沒有馬嬤嬤。
一名熬不過刑的男拐子一邊哀嚎一邊道:“定是外地路過的拐子做的!他們肯定是把貴人家拐走的那位,賣去京城了。你們快去京城找一找。貴人家的那位,也就隻能在京城賣出個好價錢了。”
賀青浣聽了,心神一緊——是啊,這周圍四野八鄉,都窮掉牙,馬嬤嬤能被賣到哪兒去,還不是賣去京城。
她立刻問向自己身邊跟著的人:“這裏到京城,快馬加鞭的話,要多久能過去。”
“回小姐,若是有好馬替換,兩天就到了。我們派兩個人回去找,小姐您們就在這裏略等兩天。”那人說道。別看他們來到此地,花了數十天,可是那是因為有行李車跟著,馬拉著裝行李的大車,一天走的不如單騎馬的人一半兒快。
賀青浣雖然很想騎著銀子回去親自找人,可是也知道不太可能,她一走,必然是一串兒人跟著,速度自然會被拖得慢下來,還不如單派出去三兩個人回去,賀家大人們還在京城呢,有他們出麵,找到人的概率更大些。
因為著急,這些人當夜便出發去京城了。
賀青浣他們心急如焚的在這小城曄縣等著,過了五天,才有了點兒信兒,是一名賀家下人先過來了,賀家在京城找了兩天多,沒找到任何關於馬嬤嬤的信兒,按理說照賀家的情況,有蛛絲馬跡,也該發現了。除非那人得了馬嬤嬤這樣的好貨,根本不想賣,或者是沒有帶到京城。
但是,也有一種可能性,就是那拐子的腳程慢,還得等不少時候才能到京城,總而言之,那下人捎了賀家大人的口信,讓賀青浣他們不要著急,先在曄縣等著就是。
這件事很重大,因為馬嬤嬤是賀青浣的心腹嬤嬤,她是知道賀青浣身邊跟著一位神仙的,所以說,必須找到。
如果換了個其他普通的婆子,嬤嬤,賀家人絕對不會這麽著急。
這一找,就又是七八天過去了,賀青浣的新手任務七失敗,又開始了新手任務八。
新手任務八倒是不難,賀青浣甚至壓著時間線完成,免得任務九開啟以後,會對她不利。
時間對賀青浣來說,是非常寶貴的,若是一味的留著,路上她又到哪裏找金子,給係統還債?
馬嬤嬤遲遲沒有消息,賀青浣很著急。
這日早上,她又叫丫鬟去門口查看情況了。
丫鬟回來了,卻道:“小姐,沒有馬嬤嬤的消息,隻是好奇怪,連著幾天了,都有大車運東西過來。”
賀青浣一愣:“是路過的麽?”
“不是,我問了,說是運到城裏的一座大宅子裏去,是從京城那邊來的,裏麵有太湖石,各樣兒的檀木家具,還有十二展的玉石屏風,各種錦羅綢緞的布料,金銀玉器……”
“是京裏誰要來這裏?”賀青浣心裏總覺得忽然運過來的這些好東西,和馬嬤嬤的丟失脫不開關係。
“打聽不出來,運東西的人不和人說話,非常嚴肅,若是湊得太近了,還會拿鞭子抽人,我說的這些東西,是有輛車子在城裏走著走著散架了,外頭包的油紙跟稻草散開,箱子也摔開兩口,大家才知道的。還有人傳言,說是又有個貪官要來了呢。”
在這兒住了一段時間,賀青浣大概也知道了這個地方的一些事情。她搖頭道:“哪個貪官上任,自帶那麽多金銀珠寶的,都是走的時候才帶那麽多金銀珠寶。你再去打聽打聽,他們是把東西拉到哪裏去了。”
不一會兒,丫鬟就回來了,給賀青浣報了個地址。
賀青浣心裏咯噔一聲,這不是城裏麵“最貴”的那處房子麽,馬嬤嬤曾經幫她打聽過的。種種事情都這麽“巧合”,所以,絕對不會是巧合。
賀青浣猛地站起來,道:“我們去那地方看看。”
到了那宅子門前,卻是人來人往,車水馬龍,果然有一輛一輛裝了滿滿當當東西的車子進去,然後又有從裏麵清理出來的各種破爛被傾倒出來。
賀青浣還沒到跟前,就有拿著長槍和刀鞭看守的人,將她攔下來了。
因為賀青浣穿著華貴,還帶了許多下人,那人倒是客氣,說道:“你是誰家的小姐,這邊兒不能去。”
“我找一位姓馬的嬤嬤,叫做馬知櫻。”
馬嬤嬤當年做丫鬟的時候,叫做知櫻,後來當了嬤嬤,人家也就喚她的姓了,全名叫起來,卻是馬知櫻。
聽了賀青浣的話,那人的臉上表情微變,雖然接下來仍舊趕蒼蠅一樣的趕走了賀青浣他們,一點兒不承認馬嬤嬤在裏麵,可是,賀青浣卻知道,馬嬤嬤就在這座被大肆改建的宅子裏。
他們找來找去,在京城大動周折,竟然鬧了個燈下黑!賀青浣氣壞了。
但是,這宅子防備森嚴,她還真的是進不去,隻能叫人再去京城報信。
過了幾日,賀青浣得了賀家人的消息,卻是叫她不要輕舉妄動,因為,皇帝最近要出京,目的地的一站中,正有曄縣。
賀青浣心裏突的跳了一下,皇帝來曄縣?該不會和馬嬤嬤也有關係吧。
但是,怎麽可能啊,馬嬤嬤就是個普通的嬤嬤,不至於讓皇帝大費周章,過來找她。
那邊修整房子,重新布置的人,手腳特別快,隻十天不到,便把宅子給整個梳理一遍,而曄縣的人也知道了,禦駕快要來了,甚至要在他們這裏呆一夜。
小道消息紛紛揚揚,眾人都說,禦駕肯定是要去那新修的宅子裏歇腳的。
賀青浣他們卻知道,這肯定是真的,因為如果禦駕不在那新修的宅子裏歇腳,他們就要被趕出去了。縣衙都沒有驛站地方大,修得好。
過上三天,果然,禦駕到了曄縣。
街上一個人都不能走,直到禦駕的車隊進了那處宅子。
當天晚上,賀青浣他們就被一群太監找上門,要帶他們去見皇帝。
賀青浣這幾天心裏有憤怒,有惱恨,她再怎麽都想不到,馬嬤嬤竟然被盯上了!
那太監隻說了叫賀青浣過去,兄弟姐妹幾人都很擔心,可是卻沒辦法。若是鬱氏在,興許還能有點幫助,但是鬱氏不在。
賀青浣收拾好,就跟人走了。
到了那宅子正門口,隻見上麵現在掛了一塊兒金字的牌匾,叫做櫻園。她還有什麽不懂的?
天色正黑,但是櫻園中卻掛滿了燈籠,看起來熱鬧極了。
賀青浣隨著太監朝前走,穿花拂柳,到了一處鄰水的亭子上。
一抬頭,隻見一位穿著宮裝的婦人正坐在身著黃袍的皇帝跟前,一雙含著擔憂的盈盈目,看向自己。
馬嬤嬤素來都打扮的極為簡樸,而今也不過穿著一身淡青色的宮裝,隻是頭發梳的比原來繁複多了,不再是那個圓溜溜的發髻,頭上也戴著不甚繁複,卻很好看的發釵,臉上輕掃脂粉,淡點絳唇,本來就是個大美人,現更是美的似一輪朦朧皎月。
而且,她身上自有一股嫻雅的溫婉氣質,是多年來做嬤嬤時候培養出來的,恰是皇帝這幾年最喜歡的美人類型。
他現在寵雅妃,寵蘭妃,是無意識的,但一見到下麵人送上來的馬嬤嬤畫像,頓時生出的興趣比當年看到穆貴妃還要大,忙不迭的催人去把那小院子修繕了,然後過來避幾日——索性這裏離京城不遠,而且宮裏麵現在正鬧得慌。
見到了真人,皇帝更是色與魂授,馬嬤嬤本人比那畫像還得他心意。尤其是她很會說話,也會伺候人,讓皇帝感覺非常舒服。
馬嬤嬤給賀青浣使了個眼色,賀青浣便明白,馬嬤嬤是回不去了,但是,她卻肯定不可能吐露賀青浣的秘密。
賀青浣看了看係統裏,沒想到馬嬤嬤和自己的親密度竟然因為這件事又升了一點,現在正式變成了九十八。
“這就是你說的女孩兒?賞!”皇帝見到賀青浣,看她也是個容顏絕色的小美人兒,頓時十分高興,他就喜歡美人呢。
以前他見過兩回賀青浣,記憶裏賀青浣很醜,沒想到現在居然張開了,變好看了。怪道人說女大十八變呢。
摟著馬嬤嬤柔軟的腰肢,皇帝樂淘淘的,他覺得自己果然是天子,年輕時候喜歡穆貴妃那樣的,老天就送了一個穆貴妃在他跟前。現在歲數漸大,喜歡了馬嬤嬤這樣的,老天就送了個馬嬤嬤到他跟前。雖然說馬嬤嬤嫁過人,還生過孩子,可是,馬嬤嬤自己都說了,甘願和前夫一家斷絕關係,並且隱姓埋名的跟著自己,比宮裏那幾位,還要聽話呢。
賀青浣看著皇帝那得意的樣子,心裏快要氣炸了。這個該死的昏君!
席旁有人吹奏絲竹助興,除了皇帝一個人是真高興,剩餘的人,卻都各懷其意。
皇帝年紀大了,奔波這些天,而且白日裏一見到馬嬤嬤,就二話不說臨幸一回,撐到天黑,已經熬不住,又坐了一會兒,便去睡了,臨走前特別恩準讓馬嬤嬤可以跟賀青浣說一刻鍾話。
賀青浣拉住了馬嬤嬤,簡直不知道講什麽好,剛想開口,手裏輕輕一動,卻是被塞了個小東西。
馬嬤嬤對她微微點頭,賀青浣立刻明白她意思,將東西藏在袖子裏。
馬嬤嬤摸了摸賀青浣的腦袋:“小姐以後也要好好的呢。”
賀青浣看著馬嬤嬤濕漉漉的溫潤黑眼珠,裏麵不是沒有難過和悲憤的。誰願意安安穩穩當了奶奶的人,又忽然去給旁人做妾,甚至連命都要送掉的呢,哪怕這個人是皇帝也不行。
賀青浣喉頭哽著,終於隻能說出一句:“賀家永遠是馬嬤嬤您的娘家。”
馬嬤嬤點點頭,然後給賀青浣行個禮,道:“小姐,我能這天大的幸運,服侍陛下,還要多虧了薑健薑大人,他是禦前侍衛,替皇帝出門到曄縣辦事,路途中看到了我,特特叫人畫了奴婢的小像呈上去,又讓奴婢耐心等待陛下臨幸。小姐要幫我多謝薑健薑大人。”
賀青浣嘴角勾起一絲冷笑:“嗯,嬤嬤,我會的!”
薑健,這個名字,她記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