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4.第294章
周沉魚和楊犀跟在那幾個行人身後，緩緩地穿梭在人群之間。
跟了一段路，周沉魚盯著那幾人悠哉悠哉的身影，可身邊好像也沒有什麼熱鬧的場地，人反倒越來越少了。
她有些懷疑，自言自語道:「我們應該沒走錯吧？」
楊犀扭頭看她，「放心，沒走錯，還有我呢。」
聽見他的回答，周沉魚笑了起來，「對哎，我怎麼把這麼重要的事情忘了。有你在這裡，我們怎麼可能走錯啊？」
楊犀看著前方的路，緩緩徐行，走在人群里，頎長的身姿幾乎比人群高出一截，「是啊。那塊地方是由府衙劃出，專程給這些打鐵花的老師傅用的。而且今年所造花棚比往年的還加高了一段，故所需的場地也比往年大了許多。」
「你知道這麼多？」周沉魚含笑看過來，逗他:「剛才沈雲志說你過去這個時候，都在忙活公事。怎麼？這麼重要的日子，就沒有漂亮的姑娘小姐約你出來遊園賞燈啊？」
楊犀垂眸看著她，抿了薄唇，沉沉地答道:「沒有。」
周沉魚挽緊他手臂，勾起笑容，「那樣也挺好，不然我們也就沒有今天了。」
「這……」楊犀聽著她的話，驀地一笑。
隨著前方的視野越來越寬闊，一個高達六米且插滿新鮮柳樹枝的花盆進入了視線，四面八方趕來的百姓朝這走來，自覺地圍成一個大圈。
周沉魚看著前面的人也走去了那裡，打鐵花的地方應該就是那裡了，她激動起來，「楊犀，我們快點過去，這樣還能佔個好地方。」
楊犀見她高興的模樣，抿唇一笑，由著她去了，自己則寸步不離地陪在身後。
周沉魚見縫插針鑽過人群，找了一個靠近柳條花棚正前方的位置，佔好了地方，再回頭看趕來的人潮。
她呼吸還沒平穩下來，慶幸地笑道:「還好我們聰明，早早下了船。要是來晚了，那就占不到這麼好的位置了。」
楊犀瞥見她額前的髮絲被風吹亂，卻不自知，「急什麼？這一次看不著，那就明年來看。這些雜技歌舞，每個上元佳節都有，總能看到的。」
他邊說邊忍不住伸出手，撩開了周沉魚額前那一縷亂髮。
周沉魚站在他面前，看見他的動作，笑顏停在臉上，瞬間止住了想說話的慾望，睜著明眸一動不動看著他，還情不自禁微仰起脖子，露出一整張瑩潤如玉的臉頰。
楊犀掠過她繾綣的目光，手頓了頓，極力鎮住內心的慌亂，佯裝什麼事也沒發生，繼續手裡的動作，把那縷頭髮撥到鬢角邊。
周沉魚看破不點破，澄澈的明眸染上笑意，任由他這樣。
他粗糙的指腹若有似無劃過她的額頭，臉頰，再到耳側，動作很輕，像蜻蜓點水，眼神很清朗正氣，沒有半點多餘的心思。
楊犀理好了頭髮，很自覺收回了手。
周沉魚藉機纏上他，回起剛才的話，道:「這可是我們第一次過來看，意義非同一般，不留點深刻的記憶，那怎麼能行？豈不白來一趟了？」
楊犀看著她的笑臉，隱去了方才的錯亂，輕笑起來，「你啊，你總是有你的說辭。」
他們正說著話，幾名頭綁紅絲帶、上半身光著膀子的打花者走了出來。
周沉魚視線落在他們身上，神情有些驚訝道，「楊犀，他們就這麼光著膀子上了？這樣不疼嗎？」
楊犀看向那幾名上身不著寸縷的男人，也不由得心生敬佩之情。 「是啊，這幾個都是老師傅了。他們說鐵水碰在衣服上，容易燒著，脫去了衣裳，就傷不著身子，但畢竟是可燃之物，碰到了皮膚，還是有灼傷的隱患。」
「是嘛？原來是這樣。」
周沉魚倚在楊犀身邊，跟著大家一樣，靜靜等待節目的開始。
不一會兒，花棚後方響起陣陣鼓聲，且伴著絲竹管弦笙簫等器樂響起，奏成一曲熱鬧喜又恢弘壯闊慶的聲樂。
接著那幾名赤膊上陣的老師傅抬著盛裝鐵汁的凹槽走出，發出一聲激昂的吆喝:「開爐咯！」
老師傅的聲音和背後的奏樂彷彿走進了周沉魚的心裡，周沉魚看著幾個老師傅手持柳勺，裝上滾燙的鐵汁，左手拿起柳勺，右手拿住木棍，迅速跑至花棚下，用木棍大力擊打柳勺。
一聲聲擊打聲響起，滾燙的鐵汁衝天而起，沖向六米多高的花棚，與棚內的柳枝條碰撞后激烈迸發開，迅速引燃頂上的炮竹。
這幾個打花者一棒響起，另一棒接踵而至，一棒接著一棒，一人接著一人，瞬間一株株火樹銀花在炮聲齊鳴的黑夜裡點燃，為百姓帶去了歡樂與祝福。
「好！」
「好漂亮啊！」
「好好好！」
圍觀人群發出一聲又一聲的驚呼，歡呼的聲浪一陣比一陣高。
周沉魚看著綻放的滿天璀璨絢麗星辰，再也控制不住情緒，跟著大家一起，不停地歡呼鼓掌。
「好棒！好美啊！」
「楊犀，你看見沒有，我們還好沒有錯過這個表演，我們真是來對了。」
楊犀負手站在周沉魚身後，聽見她歡喜高興的呼聲，匆匆掃了一眼眼前的火樹銀花之後，深沉的目光又落到了她身上。
看著她臉上的一顰一笑，看著她的一舉一動，半晌，他的唇角微微揚起，冷酷的厲眸卻似有無盡的繾綣笑意蔓延而開。
在這一刻，隱藏在心中的情愫全部傾斜而出。
周沉魚自顧自高興地說著，遲遲沒聽見楊犀的回聲。
她疑惑地扭過頭，只看見他如長青松柏站在孤夜裡，看不清臉上的神情，直到頭頂的煙花和身後的火樹銀花再次燃開，光亮照在他身上。
她才看見他的目光停留在自己這邊，眉目舒展，微抿的薄唇揚起，以往冷峻疏離的面容竟露出了如月華流水般溫柔的笑意。
她望著他，也欣喜地笑了起來。
眾里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大抵就是如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