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7章 虧欠

  由美子眼裏滿含著淚光，“如果，時間能夠倒流回去，我一定會對他說一句，我錯了，真正不容易的那個人，是他。”


  然而，無論是怎麽樣追悔，時間都不可能倒流，不可能給她機會去對井田馬鹿說出、讓他聽到那些話，由美子所有的心聲，都隻能說給葉淩天和已經死去的井田馬鹿去聽。


  “我向你抱怨過，說他很少給我過生日，總是讓我獨自一個人去麵對那些最孤單最傷心的時刻，其實，我又何嚐陪他度過一個生日？甚至於到後來，我連他的生日都給逐漸忘記了，因為不想去記得。”


  “我媽死後，有一次我想為他過生日，放了學以後我就趕緊跑到蛋糕店，用我攢了好久的零花錢給他買了個蛋糕，那時候滿心想著，他看到我這麽懂事，一定會很高興，那我就去跟他說叫他不要再繼續在幫派裏混下去了，因為他那個時候才剛剛開始，就隻是一個最底層的連這些小弟都不如，經常跟人家打架搶地盤，鼻青臉腫一身是傷的回來，那時候其實我也很心疼很害怕，總覺得他變了一個人，我不想看到他那個樣子，所以想趁著他生日去跟他說。結果，還沒等到家就碰到一幫小混混打架，那場麵很嚇人，我嚇得一動都不敢動就站在那裏，結果其中一個人騎著摩托車逃離的時候，直接把我給帶倒在地上，等我爬起來的時候，那個蛋糕已經碎的不像樣子，都沾上了灰塵完全都不能吃了。”


  “我當時傷心地一瘸一拐哭了一路拎著那個碎掉的蛋糕回家，因為不舍得扔，而我又沒有錢再去買一個，隻能是回去把那個碎的蛋糕盡量清理幹淨，把能吃的挑出來等他回家。結果一直等到深夜我趴在桌子上睡著了，他才醉醺醺地被人扶著回來，身上又是許多的傷口。我當時特別的委屈特別的生氣，直接把他給關在門外，發誓再也不要給他過生日了。不管他酒醒以後怎麽樣給我道歉，我直接把蛋糕當著他的麵扔了告訴他再也不會給他過什麽生日了。”


  “後來我才知道，那天他是喝悶酒發泄，醉了之後跑去找當年那個害得我媽過世的那個人去算賬去了，他大概也是想到，以前他每次生日我媽都會盡可能地做一桌飯菜，一家人在一起為他過生日，所以才會忍不住傷心發泄，結果就是根本連那個人都沒有見到，就被保鏢打了一頓。但是我那時候根本沒法接受，從那以後真的再也沒有給他過過一次生日，甚至於時間長了，我早就刻意地把那個日子給忘記了……”


  葉淩天默默地聽著，手裏的煙已經快要燒到頭了，他也沒有再去抽，由美子的描述讓他可以想到當時的畫麵，也好像是看到了由美子成長的軌跡，其實誰也不是一開始就是這個樣子的，由美子所謂的任性，其實是因為太多的失望，很多時候單純的是她個你井田馬鹿之間的誤會以及沒有好好溝通，造成的父女之間的隔閡越來越深，也造成了她所謂的任性。


  其實她也在努力地想要去對井田馬鹿好，隻不過，兩父女都不知道該怎麽樣去打開這個局麵，而現在也再也沒有這個機會了。


  葉淩天的煙頭燙了手，他才默默地熄滅，他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這樣的機會去跟夢裏頭他的孩子去麵對麵，不管怎麽樣說，井田馬鹿始終都還是在默默地守護著由美子。而他卻是實實在在的，無法為他的孩子去做任何的事情，這樣的遺憾，不知道還能不能夠彌補，而他們又會不會恨他。


  由美子哽咽著說道：“下個月，就是下個月，如果他還活著，下個月就是他的生日，那時候我們應該搬去米城了，我應該可以給他好好過一個生日，告訴他這些年來是我太任性，以後，我一定會做一個好女兒，再也不會對他隨便任性，會好好陪在他身邊，以後再也不要分離……”


  她再也忍不住了，放肆地大哭起來，眼淚就像是滂沱大雨一樣，她這些天以來不知道哭了多少次，眼淚都快要哭幹了，可是傷心卻絲毫沒有緩解。


  “忠野，我真的好後悔，後悔從前沒有好好對他，幾乎是一天也沒有盡過一個做女兒的責任。我總是在意著自己的感受，總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可憐的人，卻一直都忽略了他是我的父親，他承擔的隻有比我更多，他永遠都擋在我的前麵為我擋住了那麽多的風浪，他也需要我的關心和陪伴，可是我什麽都沒有為他做過。”


  “我隻會抱怨，抱怨他給我的不夠，給我的也從來都不是我真正想要的，卻從來沒有想過我可以為他做一些什麽。如果我不那麽任性一直離開去米城，對他的情況有所了解，起碼在他活著的時候，可以讓他過的開心點，他之前生病我才從破馬醫生那裏知道，他的肝髒還有很多部位都不太好，因為他經常喝酒，不是因為應酬，而是經常自己一個人喝悶酒……如果我能夠早點發現多陪陪他，哪怕是經常給他打個電話，恐怕他都不會那麽難受要去借酒消愁……”


  “如果，我當時不是一心一意非要去米城，即使是畢業了也都不願意回來，如果是聽他的早點回來開始去接手這些正當的生意，能夠早點鍛煉出來自己的能力，也就可以早一點去堅持要他退休，而不是讓他去操心我們以後的生活，那樣就可以帶著他離開這裏，哪怕是當一個普通的上班族，不需要大富大貴，隻需要能夠吃飽穿暖的生活，但是有他在身邊，去彌補我虧欠他的一切，他一直都說是他欠我的，沒有保護好我媽，沒有給我一個完整的家庭，可實際上他能夠給我的是他的全部，他什麽都不欠我的，是我欠他的，我欠他的太多太多了……”


  “他不能算是一個好人，從一個一無所有的小混混到今天到一個幫派的老大，他的手上不可能幹淨清白，甚至於過去他所做的事情可能導致很多人死的很淒慘，甚至於可能……他的死也是為他所做過的錯事付出的代價，但是，他是我的父親，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我，這是到什麽時候都不能改變的事實。而且，如果不是為了替我媽報仇，更是要避免以後沒有辦法保護我，他現在應該還是一個普通而平凡的貨車司機，而不是過著旁人看起來似乎十分威風實際上每天提心吊膽的生活。我多希望，是我來替他贖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