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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一章 兩種不同的供詞

  東方已經露出魚肚白,這一夜,宣州城裏注定是很多人的不眠夜。


  衙門裏的西廂房會客廳點了一夜的等,門口的衙役交頭接耳,卻是不敢前去探問,隻抓住了捕頭的手,試探的詢問一二。


  捕頭抹了抹腦門,看了眼不遠處緊閉的房門,咧嘴苦笑,“·這,我怎麽知道?大人們心中自有定數,咱們啊!”說著,抬頭看了眼天色,捂住肚子,餓得有點胃絞疼。


  彼時,房裏的氣氛亦是越發的凝滯。


  郭毅看著段白楊,“所以,你們改了船道去追那黑衣人。”這話是篤定的,段白楊點頭。


  “不對。”一旁的柳木生突然出聲道,“追黑衣人罷了,按你所說,二十二日晚,船就停泊下來,次日已經開始往岸口行駛,然,從那段河道一直到出事河道,不出半日就能到達,可船是二十三日夜裏才出事兒的,這段時間,足夠你們往返。”


  段白楊臉色微沉,旁邊的郭毅又道,“栁大人所言極是,段公子可否解釋一二?”


  段白楊苦笑道,“栁大人所言確實屬實,若是當時追到滄州馬上折返,船必然不會在那段河道沉下,可是事實上船追到那段河道之後,具體又發生了什麽,在下也是不知道的。”


  郭毅猛地從椅子上站起來,微皺眉頭,“此話怎講?”


  段白楊沉默,一旁始終沉默的敏書突然說道,“大人,其實沉船之時到底發生了什麽,我們誰也不知道。”


  花涼詫異道,“這怎麽可能?”


  “卻是如此。”段白楊繼續回憶道————


  船一路順著宣州河道追到臨近滄州河道上,這時,貨船幾乎已經就要追上那隻小船了,這時,岸邊的蘆葦蕩子裏突然飄起一團紅霧。


  紅霧迅速彌漫開來,一樓甲板上也不知什麽人喊了一聲妖怪。段白楊馬上跑到甲板邊緣向下看,果真河麵上漂浮著一團團紅色的膠狀物,紅霧從四麵八方湧上來。


  段白楊馬上吩咐吳錢調轉碼頭,然,再回頭去找那小船,小船上卻是空無一人。


  船老大還沒來得及調轉船頭,船上的人便紛紛昏倒。


  段白楊是最後昏倒的,在此之前,他意識到不對,馬上轉回船艙去找敏書,將敏書和唐次帶到甲板上,想要放下船側吊懸著的小船逃生,人還沒下船,一陣昏眩襲來,人就不省人事了,等在醒來時,人已經泡在水裏了……


  眾人因段白楊的話而短暫的沉默,如果按段白楊所說,當時沉船之前,空氣中漂浮著一團紅霧,之後所有人就都昏倒了,直到落水之後,才醒過來,而且,醒來之後,段白楊也並沒有看見貨船。


  “段公子的意思是,你們落水之後醒來,但是卻並沒有發現船的蹤影?”花涼突然問道。


  她偷偷看了眼唐次,心中一陣陣難過,隻壓抑著衝過去質問他的衝動,扭頭看著段白楊,不,也許她隻是想找一個理由看著段白楊身邊站著的敏書。


  段白楊說,從水裏出來後,唐次一直昏迷不醒,是由敏書一直貼身照料。她如何會不知唐次對敏書的特別?那麽,是不是唐次因為零飛香,因為敏書,找到了自己遺失的記憶?

  如果他真的記起了一切,自己又要何去何從?


  “是的。我們並沒有發現沉船。”段白楊說,“因為當時情況比較危險,很多人都在水中掙紮,上岸後,我又著急去找船和貨物,有聯係朋友去找那個孩子,因此也才耽誤了來向各位大人告罪的事兒。”段白楊語氣誠懇,不似作偽,郭毅看了看柳木生,在場的人有一半以上的人都知道,之前茶葉商葉富貴曾說沉船之前看見過唐次,也就是說,他是看見船沉了的,並且看見唐次。兩個都是沉船事故的幸存者,兩者的供詞卻截然相反,那麽,到底是誰說了假話?

  花涼下意識的扭頭去看唐次,唐次木木的搖了搖頭,“二十二號晚,我便一直陷入昏迷,所經曆之事一概不知。”


  花涼微驚,以前他雖發病,卻從沒這麽長時間昏迷不醒,難道是……


  一直沒說話的敏書突然說,“唐公子卻是一直昏迷不醒。我們也確實沒有見到船沉,落水後醒來就沒見到失蹤的船。”


  郭毅沉吟片刻,柳木生突然冷笑道,“那為何葉富貴卻說,看見沉船了?且在沉船的時候還看見過唐次。”此話一出,花涼忍不住扶額,郭毅已然氣得渾身發抖,恨不能把柳木生的腦袋撬開看看,裏麵是不是真的裝著豆腐渣子。


  段白楊臉色很奇怪,敏書帶著帷幔,倒是看不出表情,至於唐次,大概除了木然,還真找不到什麽表情適合他。


  郭毅緊緊咬著後槽牙,一旁的王力偷偷看了眼柳木生,連忙打圓場說,“哈哈,段公子,你在仔細想想,當時的情況真的就如你所說的?”


  段白楊凝眉看著郭毅,點了點頭,“絕無虛假。”


  一時間,室內安靜得仿佛鋼針掉地的聲音都能聽見,郭毅煩躁的原地走了幾圈,皺眉看著屋子裏的眾人,好一會兒才抿了抿唇,看了眼窗欞的縫隙中滲進的陽光,不由得道,“天亮了。“說著,回頭看了眼王力,“王大人,安排幾位休息下來吧!見天先到這兒。”說完,率先離去。


  王力早已是饑腸轆轆,更何況與郭毅站在一處,著實讓他有種如坐針氈的感覺,現在能離開,真是再好不過的了。


  王力著人安排房間且不說,花涼離開後直接回到自己房中,柳木生擔心她做傻事連忙跟了過去。


  “你跟著我幹什麽?”花涼苦笑著看了眼跟在自己身後的柳木生。


  陽光正好,從茂盛的枝丫間滲透下來,庭院裏的葡萄藤下,斑斑點點的黃。她就那麽靜靜的站在葡萄樹下,臉色有些蒼,本是貼身的廣袖襦裙已經顯得略有幾分空曠,這幾日,她必是心驚膽戰的念著唐次的。


  想到這兒,柳木生不由得心口一窒,張嘴剛想說些什麽,缺發現花涼正一臉坦然的看著他。


  已經滾到嘴邊的話終是哽咽住,再也無法出口。


  他輕咳一聲,尷尬的甩開扇子掩住臉,“廢話怎麽那麽多?本大人來賞花。”


  花涼眨了眨眼,指了指院子裏的葡萄藤,“這是花?”


  “唉。”柳木生猛地一收扇子,惡狠狠的壓低身子,俊逸的一張臉突然湊近她麵前,男子身上特有的檀香味撲麵而來,花涼臉一熱,兩忙退了兩步,錯愕的看著他。


  柳木生壓下心頭的失落,佯裝無所謂的笑了笑,“本大人喜歡看葡萄,不行麽?”


  “葡萄,別名草龍珠,落葉藤本植物,褐色枝蔓細長。近圓形單葉互生,近全緣至3~7裂,葉緣有鋸齒。葉腋著生複合的芽。卷須或花序與葉對生。兩性花、雌能花(雄蕊較短,花粉不孕)和雄花;野生種常為雌雄異株。5片花瓣,頂部連生,開花時自基部與花托分離呈帽狀脫落。”薄涼的聲音從小院的月亮門處傳來,在說道,(雄蕊較短,花粉不孕)的時候,好像刻意加重了幾分語氣,聽起來特別認真,特別坦誠。


  花涼詫異的抬起頭,愣愣的看著唐次走過來,經過自己時,那種淡淡的藥草香撲麵而來。


  “唐次。”她猛地轉身拉住他的手,“你。”她張了張嘴,突然就不知道要說什麽了?他剛剛那麽冷淡的麵對她,讓她恍惚中覺得,自己看見的也許隻是一個跟唐次長得很像的陌生人罷了。


  唐次微微低頭看了眼抓住自己袖擺的素手,眉頭皺了皺,心口微微一窒,好一會兒才木然的轉頭,冰涼的手輕輕覆在她的手上,一點點從袖擺上扯下。


  滾著荷葉邊的袖口被她大力的捏得皺成一團,委委屈屈的搭在他素白的皓腕上,卻也顯出了幾分慵懶。


  “王大人安排我住在東廂。”唐次抬手指了指小院西邊的廂房,木木的說。小院是府衙內宅辟出來的廂房,裏麵占地不廣,平日裏都是王力用來招待客人的。左右各一間廂房,原來人少,王力就把花涼一個人安排進小院裏,現在郭毅讓他把段白楊等人也安排在衙門住下,居所就顯得緊張了,無奈之下,王力隻能把人安排在小院。


  柳木生冷哼一聲,側身擋在花涼身前,抿唇瞪著唐次,“你一個大男子,與花涼住在同一個院子恐怕不合適,我去找王大人說,換敏書過來。”


  唐次低頭看了柳木生攔在胸前的手一眼,皺了皺眉頭,視線從他肩膀越過,落在花涼略顯清瘦的臉上,木木的點頭,“也好。”說著,轉身便往外走。


  他這一走,不止柳木生愣了,花涼更是氣得一跺腳,一把扯開柳木生,衝過去拽住唐次的手臂,一邊把人往屋裏拖,一邊扭頭瞪著柳木生說,“栁大人,不送了。”


  柳木生訕訕的摸了摸鼻尖,目送二人進了花涼房中,黃花梨的浮雕鏤空木門“啪!”的一聲合上,素白的窗紙上映著二人糾纏的身影。


  “唉!自古國情空餘恨啊!”


  “自作多情,無病呻吟罷了。”


  柳木生猛地轉身,郭毅雙手抱胸靠在院子裏的葡萄架子上。


  “郭鐵嘴,你個連媳婦都沒有的人,你在這二湊什麽熱鬧?”柳木生咬牙且此,隻覺得郭毅這人真是越看越討厭,渾身上寫都透著一股子煩人勁兒。


  郭毅冷笑出聲,“哈,總好過某些想要趁虛而入的人。”


  “你才趁虛而入,你全家趁虛而入.”這死鬼為什麽不被天雷劈死?

  郭毅聳了聳肩,“本官不屑於行那齷蹉之事,倒是喜歡成全有情人。”


  柳木生猛地扇了扇扇子,好半天才壓下氣焰,眥目欲裂的瞪著郭毅,“郭鐵嘴,是你故意把唐次安排到這裏的?”


  郭毅笑道,“那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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