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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四章 聖水顯聖

  從宣州到滄州,走水路隻需三天的時間,走陸路則要繞過兩重山,需日夜兼程六七日才能到達滄州境內。


  滄州刺史溫良是太子幕僚溫飛的叔叔,三年來上任滄州刺史後頗受皇上寵信,隱隱有淩駕宣州刺史之上的勢頭。


  “唐兄,對溫良這個人,你怎麽看?”柳木生斜倚在船艙裏,手裏端著酒杯,一邊眯著眼睛從窗口看著河麵上西陲的夕陽,一邊問坐在對麵的唐次。


  船艙的空間不大,堪堪能容四個人,花涼和郭毅因著暈船,一個坐在船頭,一個趴在船尾,酸腐的味道在小船上隨著河風飄蕩,混合著船艙裏的魚腥味,真真是刺鼻得很。


  四天前,四人趁著夜色悄悄從宣州岸口租了一艘打魚的小船,悄無聲息的順著宣州河道一路南下,直奔滄州境內。


  “是個好官兒。”唐次淡淡道,目光越過柳木生看向船艙外坐在船頭的花涼。


  花涼的情況要比郭毅好多了,出了一開始的時候稍微有些不太適應,後來幾本已經沒什麽問題了,隻是這會兒正坐在船頭對著河道兩邊的蘆葦蕩發呆。


  柳木生癟了癟嘴,順著他的視線看去,漫不經心道,“可不盡然,這官場上的官兒啊,清的做不了那麽高的位置,我說這個溫良,問題大著呢。”


  唐次抿唇不語,心裏還在想著上船第二天,郭毅與他說過的事兒。


  關於沉船之事,葉富貴和段白楊的口供完全不一樣,後又有人在夜裏多次見到過金色的金船,再然後,便是那塊在蘆葦蕩子裏找到的鍍金船板。


  鍍金船板幾乎可以證實金船的存在是有人故意而為。那麽,這麽做又是為了什麽呢?


  故弄玄虛?


  如過事情是按照段白楊所說,那麽,就是有人故意引船來到事出河道,不讓船靠岸。有人在兩岸邊的蘆葦塘裏埋伏,並在船到達河道時放出迷霧迷倒了船上的所有人。


  然後呢?

  埋伏的人上了船,把船上的人全部從船上丟到湖中後,這些人開著船離開了。


  可船是如何離開的?那麽大一艘船如果從宣州河道駛進滄州河道,絕對不會不留一絲痕跡,那麽,唯有偽裝一途。


  給船身刷上一層金漆,假裝成金船出沒,這絕對是一個再好不過的辦法了。


  唐次想到這兒,不由得又想到了郭毅口中的那個蒙恬。她跟自己有什麽關係?兩個人寫出同樣的字體,排除兩個人是同一個師傅的機率,剩下的就是刻意模仿,可無論哪一種可能,蒙恬和曾經的自己必然有些聯係。


  想到這兒,唐次突然撩了撩眼皮,扭頭問柳木生,“蒙恬所居的聖女廟在何處?”


  柳木生猛地坐直了身體,“唐兄,你不說,我倒是忘了。”說完“咻!”的一聲從船艙裏竄出去,正坐在船頭百無聊賴的和船老大聊天的花涼被他下了一大跳,“你幹什麽?”


  柳木生連忙一把拉住船老大握著長篙的手,“停,停船。”


  船老大一愣,不悅的皺了皺眉,“公子,這都快要入滄州的地界了,您怎麽還要我停船了?”


  “停船就是。”柳木生急道,“尋近處的岸邊靠岸。”


  船老大一頭霧水,撐著長蒿調轉船頭,朝岸邊靠去。


  這邊的事兒驚動了船尾的郭毅,唐次也從船艙裏出來。


  “柳木生,你折騰什麽?”郭毅臉色蒼白如紙,整個人靠在船艙門口,隨著水麵波紋蕩漾,小船載沉載浮,臉上的表情苦不堪言。


  若有可能,此後絕不再坐船。郭毅在心中腹誹,船已經漸漸靠岸。


  “唐兄問我蒙恬居士的聖女廟在何處,我倒是想起一二,那聖女廟就在岸頭附近的半山腰上,離這裏不出一裏地的距離。”柳木生一邊說,一邊手打涼棚朝岸邊眺望,不遠處果真有一座不高的小山包,半山腰林立著一座小廟,規模不大,但香火旺盛。


  幾人跳下船,柳木生吩咐船老大在這兒候著,幾人繞開蘆葦蕩子,不遠處便有一條盤山小道,蜿蜒而上。


  山不大,亦不險峻,幾個人順著小山路不過半個時辰的時間邊來到聖女廟外。聖女廟的廟門緊閉著,門口掛著牌子,大意上是寫著閉廟整修。


  廟門前堆著許多沙石,旁邊的角門開著,一個穿著素衣打扮的女子正從門內出來,看見四人時微微一愣,“你們是何人?”


  柳木生連忙作揖道,“我們是洛陽人士,慕名而來,不知可否見一見蒙恬居士?”


  那女子微微一愣,皺了皺眉頭,好一會兒才說,“居士今日身體不適,不見客。還有,最近廟中正在擴張休整,恐不能待客,幾位還是請回吧。”說完,回身鎖好了門,提著裙擺快速的從幾人身邊越過。


  女子從花涼身邊路過的時候,身上帶著一股子淡淡的油漆味,不重,若不是仔細聞,倒是聞不到的。


  “廟裏不是應該都是尼姑麽?這女子難道是俗家弟子?”花涼狐疑的問,郭毅若有所思的看著女子離開的方向,又看了看緊閉的廟門,略有幾分虛脫的道,“此處並非尼姑庵,也算不得廟宇。蒙恬既然也算不得出家人。”


  花涼了然的“哦!”了一聲,抬頭看著聖女廟,“看樣子是要擴建,隻是不知這聖女的聖水是否真的能藥到病除。”


  郭毅抿了抿唇,“回去吧。等回了宣州,倒是要讓王力查一查,見一見他家中那位小夫人。”


  三人離開聖女廟,回程的時候,船老大正坐在船上打盹兒,見幾人下來,連忙從船板上爬起來,“幾位大人回來啦!”


  幾人陸續上了船,郭毅仍舊臉色蒼白的坐在船尾,其餘三人邊坐在船頭,花涼坐在船頭對著水麵發呆。


  船緩緩進入滄州境內,河道遽然變寬,兩岸的蘆葦蕩子也越發茂盛了許多。


  “花姑娘,你們去聖女廟,可是見到了蒙恬居士?”船老大一邊撐著長蒿,一邊閑來無事的與花涼說話。


  花涼笑笑,盤著腿兒,“沒見到,倒是見到了一個小居士,說是蒙恬居士身體不適,聖女廟又是擴建中,不接待外客。”


  船老大失望的“啊!”了一聲,“幾位也是不巧了,若是見到了蒙恬居士,真求到了聖水,那也是造化了。”


  花涼微愣,“哦?難道這聖水還不是人人都能求得的?”


  船老大笑了一聲,“自然不是人人都求得的,那也是要講緣分的。”


  花涼忙道,“那依你這麽說,能求得聖水的人,怕是寥寥無幾吧!”


  船老大撓了撓頭,“是啊,還真不多,不過得了聖水的幾個人,再難治愈的病,也都治好了。”


  花涼詫異的回頭看了唐次一眼,見他還是寥寥的表情,忍不住懊惱的剜了他一眼,回頭繼續問,“那船老大,你可知道,這宣州城中,都有誰求得過聖水啊?”


  船老大咧嘴一笑,“哈哈,這個姑娘你還真是問對了,我聽說啊,與聖女有緣的人不多,滿打滿算也就四個。”


  花涼“哦?”了一聲,盤了盤腿兒,繼續問,“哪四個?”


  船老大一下子打開了話夾子,手裏撥動長篙的動作慢了下來,船速也漸漸緩慢了許多,竟是水著水流緩緩而下。


  用船老大的話說,兩個月前,聖女乘著金色的大船在宣州河道顯靈。後蒙恬居士夢見金船,得聖女示意,取得了聖水,又按照聖女的旨意找到了幾個有緣人,為其治療頑疾之症。


  兩個月裏,求得聖水的人一共有四個,一個是縣丞王力的小妾。一個是岸口管事的曹廉,還有一雲州書肆的老板蔣漢卿,以及藥材商龔華。


  這位王力的小妾曾經是青樓裏的花魁青館,藝名叫小油菜花,因著色藝雙絕,後被王力贖身當了姨太太。


  三個月前,小油菜花得了一種怪病,每日裏食不下咽,整個人憔悴不堪,王力幾番尋醫問藥,也沒能治好這位姨太太。後來聖女顯聖,王力愛妾心切啊,就讓人帶著小油菜花去了聖女廟,沒想到這位姨太太命裏與聖女有緣,果真求得了聖水,治好了怪病。


  小油菜花的怪病治好之後,王力給聖女廟捐了一大筆的銀子,還給聖女朔了金身。


  至於那位岸口的管事曹廉,這個人倒是有些本事的,聽說朝中有親戚做了大官,好像還是掌管了什麽江南水道,曹廉在水路運輸上混得很開,許多商戶家托運貨物都找曹廉幫著聯係貨船。換而言之,曹廉算得上是商戶和貨船之間的一個媒介。朝廷對商船管製較嚴,很多商船在途徑各個岸口的時候都要上繳高額的費用,若是事先和曹廉打好招呼,這筆費用便可減少三成。


  一個月前,曹廉在平康坊的花船吃酒,結果酒醉落水,醒來後便生了怪病,身上起滿紅色的水泡,水泡破裂後,便有白色的蟲子從水泡裏轉出來。


  曹廉尋遍名醫未果,後來因緣際會去了聖女廟,求得聖水,果真不出七天,身上水泡全部消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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