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第74章 一灘爛泥
葉霽雨瞳孔一縮，在反應過來之前便伸手去抓謝無祁的手腕，卻終究只是徒勞。
沒有人聽到他們之間的對話。
蒼靈雖然對謝無祁的突然消失有些奇怪，畢竟在他的印象中，兩人總是形影不離。
但是他也沒覺得這是什麼大事。
直到蒼靈發現，葉霽雨的表情有些不對勁，才沉聲道：「怎麼了？謝無祁找樓無涯單挑去了？」
葉霽雨茫然地搖了搖頭，她突然心慌得厲害。識海中的魂契也突然斷了聯繫，她甚至感應不到謝無祁這個人。
扶疏自然注意到了這邊的情況，她收起囚魂碎片，瞬間到了葉霽雨面前：「小謝怎麼了？」
葉霽雨看到扶疏，一把抓住她的手道：「師尊，定是那無情道！是林易！」
扶疏面色一沉，咬牙道：「看來苦海城的確是樓無涯的命脈！找到樓無涯自然就能找到小謝。」
「師尊，苦海城下到底有什麼？他們是不是要對小謝動手了？」葉霽雨蹙眉，忍不住抓著胸口的衣服，只覺得如同有什麼東西被人掏走了般。
「阿葉，你感覺如何？」扶疏摸著葉霽雨的脈門，只覺得緩急不一，時輕時重，連帶著她的氣息都有些紊亂。
她猜想應是謝無祁的識海正在發生什麼，才導致葉霽雨也受到了影響。
葉霽雨熬過了那一陣心悸后，直起身，對一臉擔憂的扶疏說道：「師尊，我沒事了。」
扶疏道：「看來樓無涯是等不及了……其實苦海城下的東西，我也沒見過。那裡的結界我進不去，但即使在結界之外，也能感受到那種可怖的氣息。」
「師尊，我一直覺得樓家這些事有些太過順利，順利得……就像是有人在其後推波助瀾。」葉霽雨將一直縈繞著自己的那一絲違和感緩緩道出：「我們現在所有的行為，都在林易的計算之中嗎？」
葉霽雨的腦海瞬間閃過無數個念頭，卻依舊茫然沒有頭緒。
從玉靈界開始就一直若有若無的那絲被操縱感終於在此時
但很快，一種身為棋子的不甘化為了熊熊怒火，幾乎將她灼痛。
將人作為棋子很有趣吧？運籌帷幄，看著所有人在他編織的網中掙扎，不得解脫。
葉霽雨此刻已不再糾結於為何偏偏是自己或是謝無祁，她在怒火中冷冷地想，既然如此，那便看看，你能否永遠做這個執棋人。
三人以最快的速度往苦海城飛去。
——
卻說謝無祁這邊，他並未昏迷，反而全程清醒著被帶到了苦海城中。
說被帶似乎也不太準確，事實上，他在軀殼中，無比平靜地看著「自己」的一切行動，那種被屏障覆蓋，一切都如攏在品種的。
甚至在離去之前，他無比平靜地看著葉霽雨抓向自己的手，差了毫釐，交錯而過。他清晰地看到葉霽雨臉上驚訝的表情，和完全透過自己身體的視線。
他就這樣失去了所有的存在感，離開了滄瀾城。
謝無祁目標明確地飛至海上一處孤島，輕車熟路地穿過所有結界后，停留在密林最深處。 只見面前的千年巨樟無風自動，輕輕搖晃著樹枝。
接著，謝無祁的識海中突然升騰起無數黑霧。黑霧慢慢自額間溢出，將他的全身都包裹住。
然後他雙手攜著黑霧打出一連串的手印，很快，地面上慢慢出現了一處冒著瘴氣的漆黑洞穴。被黑霧包裹著的謝無祁直接跳進了洞穴中，接著洞穴便自己消失了。
進入城門后，謝無祁身上的黑霧便再度回到了他的識海中，看上去這像是一種通行的憑證。
而這深埋地下的苦海城，卻如同一座死城，不知這和扶疏之前說的苦海城的變動有無關係。
待走進城中，謝無祁才發現這城裡竟到處都是散落的黑袍！
誰會沒事在大街上丟下這麼多黑袍？只有一種可能……這些黑袍之前都是人。不過謝無祁沒想到，被樓家「驅逐」的魔修，竟是被樓無涯收攏在這裡。
想到扶疏之前說的被吸干，不知樓無涯到底發生了什麼變化，竟然如此飢不擇食。
整座城空無一人，謝無祁毫無阻礙地進入了城主府，穿過一道道暗門後進到最深處，他卻越發扭曲地平靜。興不起半點逃走的念頭，如同被抽離了神魂的傀儡，冷冷地看著自身的處境，甚至能隱隱感應到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這自然是不正常的，這種被人擄走，卻生不出半點反抗情緒的感覺，和當初遇到那頭讓他陷入玉靈界的異獸如出一轍。
謝無祁腦中閃過一個念頭：在暗中操縱著一切的人，終於要現身了。而他苦心布下的這局大棋，如今看似勝券在握。然而，一切真的會全然如他所想嗎？
穿過最後一道屏障，謝無祁進入了一個巨大的空間中，與此同時，一股難以言喻的氣味撲面而來。
謝無祁面無表情地看著眼前佔據了龐大空間的肉泥沼澤，幾乎沒有懷疑過這便是樓無涯。
蓋因他一進來，便看到了那雙半埋在肉泥中的渾濁眼球，正直直地盯著自己，滿是渴望。
幾乎沒有任何遲疑，謝無祁便猜到這是樓無涯。
只是之前雖有所猜測，但樓無涯的身軀變成這般一灘爛泥的模樣還是叫人有些意外。
見到謝無祁，那雙渾濁的眼睛突然爆發出狂熱的渴求，肉泥的蠕動也隨之加快，慢慢形成了一個小小的肉堆。和肉堆相比，眼睛便大得有些詭異，若是葉霽雨在此，恐怕能直接笑出聲來。
肉堆的正中出現了一個小小的黑洞，接著便傳出了一陣含糊的聲音：「01！01！快幫我換身體！」
謝無祁即使猜到了樓無涯的目的，卻還是動彈不得，他只能將注意力放在樓無涯口中的「01」身上。
01，林易。莫非，他們一直都弄錯了那人的名字？
但無論林易叫什麼，都無法改變謝無祁現下的處境。
只是，任憑樓無涯急得雙眼發紅，01都未現身。
謝無祁僵直地站在原地，只希望肉泥莫要移到他的腳下。可惜註定事與願違，得不到回應的樓無涯終於失去了耐心，他布滿血絲的眼球直直地瞪著謝無祁。
然後，蠕動著的肉泥便徑直朝著謝無祁而去，在他抗拒的神色中，將他層層裹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