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7.第127章 實力至上
急診室那邊有麻醉師，儲建文暫時無事，索性也跟著一起去看熱鬧。
羅院長大步流星的走在前面，鍾毓和儲建文緊隨其後，儲建文垮著臉看起來余怒未消，走路還不忘小聲吐槽:
「這人真是好大臉，就算跟你級別一樣，那也沒有你在醫院資歷深啊，急診室明明來找你的，他居然自作主張搶人，真是好笑。」
鍾毓並未深想這事，說不準杜主任不懂人情世故也是有可能的，她得再看看。
側過頭低聲叮囑道:「你別挑事讓羅院長難做，杜主任年長一些，我多尊敬些也是應該的，或許他只是處事方式如此，不要帶有惡意。」
儲建文不傻，雖不樂意卻還是閉上了嘴巴靜觀其變。
當他們趕到急診室時，杜主任正在給患者做清創，鍾毓湊近去看，只見患者是個二十六七歲的年輕女性。
她的手及手腕處被火燒傷，創面面積有些大，骨、肌腱大面積外露，這種情況無法通過單純自體皮片移植修復。
杜晉面容嚴肅，從他熟練的清創手法來看，先前確實未說大話。
由於手腕部皮膚軟組織菲薄，發生化學燒傷、火燒傷、熱壓傷等情況時往往損傷較重，伴有肌腱、骨質外露。
創面的徹底清創是降低感染髮生的關鍵，對於污染嚴重、深部損傷組織的活性暫時無法明確的患者，一期清創后需行持續負壓封閉引流，待感染控制、組織界限清晰后再行重建術。
杜晉的操作手法，讓原本臉色不佳的羅院長稍稍和緩，觀察兩個多小時后，杜主任準備插引流管的時候，他才側過頭低聲問鍾毓:
「杜主任的處理方式妥當嗎？是否還有不足？」
鍾毓眉頭微皺，她實話實說道:「杜主任的處理方式沒錯，但我懷疑患者創口滲入了不明化學物質，應該需要多衝洗數次，必要的話需要分析成分，否則會有術后感染的風險。」
她這話並沒有刻意壓低聲音，不管兩人關係如何，都不該讓患者承擔風險。
杜晉卻未將鍾毓的話放在心上，患者已經休克，他依舊不慌不忙的繼續插引流管，他無視鍾毓頗為自信的對羅院長道:
「院長放心，憑我的經驗判斷，患者只是普通的燒傷，創口用生理鹽水沖洗兩三次足以，五天左右就能拆除引流材料進行手術。」
鍾毓的能力有目共睹，羅院長本質上是更傾向於她的，但杜晉以往的業績確實也不錯，貿然干預他的診療確實說不過去。
總歸患者不至於因此喪命，羅院長也就沒有強制要求什麼，他看了鍾毓一眼，鍾毓立刻領會了他的意思，下意識後退一步，不再多言。
羅院長正色道:「患者既然交到你手裡了，你覺得沒問題我們也沒什麼意見，後續的手術治療由你來的話，待會兒得跟我說說手術方案。」
羅院長性格謹慎，他用人標準主要還是看臨床表現和患者的康復情況，其餘說的在天花亂墜他都不相信。
患者清創完畢，鍾毓便從急診室出來，正準備跟儲建文一起離開，羅院長卻將她喚住了。
「鍾主任等一會兒走，跟我一起聽聽杜主任的手術方案吧。」
鍾毓眸光一閃，院長這是信不過杜晉呢，她並不認為杜晉會聽取她的意見，但羅院長的面子總是要給的。
儲建文識趣的先走了，她算是看明白了，不管怎樣反正鍾毓是吃不了虧的。
他倆在急診室門外等了一會兒，杜晉出來時依然是胸有成竹的模樣，他雖對鍾毓不大看上眼，對羅院長還是尊敬的，態度端正的跟著院長一起到辦公室。
進辦公室后，羅院長開門見山道:
「咱們也不耽誤時間了，杜主任說說你的手術方案吧，我跟鍾主任聽聽，你倆互相交流學習一下。」
杜晉笑了笑，他頗為自得道:
「鍾主任年輕，確實該多聽多學，手術我打算採用人工真皮聯合自體刃厚皮移植，鍾主任可能聽說過，但一定沒用過，你可以跟我多學學，對你大有益處。」
鍾毓神情自若道:「杜主任不介意的話，可以展開說說。」
杜晉話語里對鍾毓的輕視讓羅院長略微不滿，他並未出言阻止，任由他繼續說下去。
杜晉意氣風發道:「人工真皮目前應用還不廣泛，但它是一種雙層結構的生物材料，其上層為聚酯纖維膜，可保護創面、防止創面水分蒸發、維持下層結構完整、預防感染，且其本身具有一定機械強度，術后2～3周可維持其基本外形。
同時，由於其透氣、透濕、抗張力強度、柔軟度等性能良好，與創面貼附性較好，可為細胞生長、繁殖創造良好的環境。」
鍾毓面無表情的點頭，示意他繼續，杜晉笑著道:
「人工真皮下層為無末端豬膠原蛋白，其抗原性極低，來源廣泛，價格低廉，經濟性強。同時，作為膠原蛋白海綿層，有利於毛細血管、Fb長入，形成類真皮組織，替代缺損真皮。
當血管化完成後，可形成良好的基底層，有利於二期自體刃厚皮的移植，自體刃厚皮移植聯合人工真皮方案更具應用價值，可達到接近全層植皮的效果，利於供皮區癒合，在減少受皮區及供皮區瘢痕形成方面，具有明顯優勢。」
說完他刻意停頓一下，而後又頗有優越感道:「鍾主任也知道，我出自首都協和，各類手術治療方式都是走在最前沿的，你不明白也正常。」
鍾毓眉頭微挑並未動怒，她不緊不慢的評述道:
「雖然有人工真皮聯合刃厚皮片修復獲得良好臨床效果的報道，但杜主任是不是忘了，其也存在耐磨性差、後期容易反覆出現破潰等不足？」
她眼神銳利，好似出鞘的劍，讓人招架不住，杜晉臉色一僵，看向鍾毓的眼神有些詫異，畢竟這些內部消息，目前並未透露出去，他不明白鍾毓怎麼會知曉。
他有些咄咄逼人道:「鍾主任既然不認同我的手術方案，想必你有更好的了，不妨也說出來給我聽聽。」 鍾毓輕笑一聲，「杜主任謬讚了，我主刀會採用改良式帶蒂胸臍皮瓣修復手部深度燒傷創面，傳統的帶蒂胸臍皮瓣在修復患者創面時雖然具有手術操作簡單、成活率高、手術風險低等優勢，但也存在著治療時間長、醫療費用高等缺點。
改良後手術方式兼顧了創面修復的精準化和供區損傷最小化，從血供方面可以較大程度地保證患者的功能恢復，術前利用多普勒血管探測儀明確腹壁下動脈臍旁穿支為供血系統，使皮瓣不易受張力等影響而出現循環障礙，同時，皮瓣血運豐富，抗感染能力強，可減少基底肌腱或骨質感染的發生，非常適用於手部肌腱、骨質外露創面的修復。」
她說的有理有據，羅院長頗為贊同，她又看了杜晉一眼，雲淡風輕道:
「從美觀層面上說，由於胸腹部皮下脂肪組織豐富，傳統的帶蒂胸臍皮瓣會導致術后皮瓣臃腫，患者需再次行皮瓣修薄術，而供瓣區易產生瘢痕，影響美觀。
改良后的手術方式可在放大鏡或顯微鏡下避開血管，修剪去除部分脂肪顆粒，修薄皮瓣，有利於減輕皮瓣臃腫，提高術後手腕部的靈活性。
同時，由於供區張力小，可直接拉攏縫合，部分難以縫合創面可採用鄰位皮瓣轉移修復或自體皮片移植修復，很好地解決了美觀問題。」
鍾毓的手術方案考慮的面面俱到，無需實操就足以壓制杜晉那股囂張的氣焰。
杜晉心下慌亂，為自己先前的言行懊悔，他甚至不敢看羅院長的臉色。
羅院長做事圓滑，他語氣真誠道:
「兩位醫師都是咱們醫院不可多得的人才，這樣相互探討才能碰撞出不同的火花，你們都很不錯，但患者畢竟是年輕女性，考慮到她的實際情況，我認為還是鍾主任的手術方案更合適些，要不然杜主任就採用她的方案？」
杜晉一臉為難道:「鍾主任的手術方案需要在放大鏡或顯微鏡下避開血管操作，這裡面對精細度要求太高，我的手已經無法做這樣的精細動作了……」
他面上有些黯然，從協和跳槽過來，未必沒有這方面的原因。
羅院長也是人精，立刻明白了其中關竅，他雖做不了精細操作，一般的病症還是可以解決的，畢竟他的臨床經驗豐富，那些可都是實打實積累下來的，他倒也不算做了賠本買賣。
羅院長雖有失望，表情管理卻做的極好，他沉吟片刻道:
「畢竟是年輕軍屬，手部美觀還是很重要的，要不然這樣吧，這台手術還是交由鍾主任主刀吧，杜主任若是願意的話可以做輔助。」
患者又不是小白鼠，有更好的手術方案為什麼不用呢，萬一後期破潰反覆感染，誰來承擔這個罪責和罵名？
杜晉心裡不樂意，面上卻不敢有絲毫意見，誰讓他技不如人呢。
他識趣道:「鍾主任有自己的手術團隊，我就不在裡面摻和了，手術時讓我這邊的兩個年輕人也跟著學學就成。」
羅院長同意了，畢竟他的問題不在於學習，手做不了精細操作，懂得再多也無用武之地。
羅院長又看向鍾毓，態度溫和道:「待會兒讓杜主任將病歷資料移交給你，你來安排後續手術事宜。」
鍾毓不卑不亢的點頭，她對羅院長沒什麼意見，也願意配合他的工作。
「院長放心，我會讓患者恢復到最佳狀態。」
羅院長把病人交到她手裡是完全放心的，他笑道:
「那你先去忙吧，我跟杜主任再說兩句話。」
杜晉既然沒那個縱橫四海的實力，不該有的脾氣就得收收，羅院長少不得要敲打一二，鍾毓不適合聽，她笑著告辭離開。
她剛走出辦公室就看到杜傳山在樓梯拐角處等著，看到鍾毓他立刻上前解釋道:
「鍾老師，我替我二叔向你道歉，他不是壞人，就是不太會處理人際關係，雖然說話不好聽，但心不壞。」
鍾毓淡漠的看了他一眼，語氣尋常道:
「杜醫師，我跟杜主任並無矛盾不需要你來道歉，你雖然在實習期，但我們的身份是平等的，你直接喊我鍾主任即可，我不是你的老師。」
說完她朝樓梯走去，並沒有繼續跟他溝通的打算，杜傳山連忙跟上去一臉焦急道:
「鍾主任，我是真的喜歡你，我過來實習也是為了你，你能不能不要對我這麼冷漠？」
鍾毓下樓梯的腳步一頓，滿臉不悅道:
「請不要將我跟你扯到一起，從第一次知道你名字，我就明確說過我有對象，你實習不是為了我，哪怕沒有我你也得去實習，這是你的專業發展要求，你是軍醫大的學生，過來這裡實習理所應當，別瞎拿我碰瓷。」
杜傳山被她犀利的眼神震懾住，一下子呆立原地，鍾毓自上而下的審視他，毫不留情的說道:
「不要跟你叔叔一樣沒有自知之明，你喜歡我，我就得有所回應嗎？你算什麼東西？你的真心值幾個錢？我就這麼容易得到？別自我感動了菜鳥，有那個時間好好學習去吧。」
她這話刺耳又難聽，讓杜傳山的玻璃心碎了一地。
從某種意義上講，他也算是無辜躺槍了，誰讓他叔叔惹鍾毓不快呢，他自己主動往槍口上送，不噴他噴誰？
鍾毓發泄完怒火只覺神清氣爽，她回到科室，先去了門診一趟，敲開周澤的診室房門，語氣輕鬆道:
「你抽空去觀察一下今天手部燒傷女患者的情況，然後準備手術相關藥品和材料。」
周澤先是一愣，轉而滿臉驚意，他是知曉先前發生的事情的，被杜主任搶走的病人，最後又由鍾主任來主刀做手術，這還真是打臉。
他高聲道:「鍾主任放心，我馬上去做。」
他迫不及待要把這個好消息分享給鄭君和儲建文，早知道鍾主任扮豬吃老虎，他們就不用這麼擔心了。
鍾毓看著他的背影搖頭失笑，她這人很好相處，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
非要跟她硬扛她也不會退讓，實力至上誰又能奈她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