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他死了
當林未晚的目光掃到病床上的人時，心裏咯噔一下。
幾個月前明明見過….那時他根本沒有這麽蒼老，身材也不似現在這樣，瘦骨嶙峋，臉頰上不見絲毫血肉，現在看起來就是一個垂垂老矣的老人，短短幾個月老了幾十歲般。
“他….”林未晚怔怔出口，然後便感覺到自己的手被輕捏了一下。
付嶼深此時臉上看不出到底是什麽表情…平淡看著躺在病床上的付東….
這時，一陣敲門聲，走進來一位白大褂醫生。
見到付嶼深，輕微地搖擺了一下頭，這是什麽意思大家都懂的。
付嶼深朝他揮了一下手，然後朝病床上看了一眼之後，便跟著醫生走出了病房。
“我們已經盡力了。”醫生很抱歉地說道。
“那………他什麽時候能醒？”
“應該快了….不過….”
“不用說了，我知道了。謝謝。”
醫生沒再多說，轉身離去。
林未晚看著站在一邊一言不發的付嶼深…也不知道該怎麽安慰他好。
再次推門進去，在床邊坐下，如同醫生所說，沒過多久，床上的人………眼睛微微睜開。
看見付嶼深，渾濁的眼神倏然迸射出光芒，嗓音嘶啞地說著：“你…你來啦。”
“恩。”
轉著頭看到站在一邊的林未晚，臉上露出欣喜的笑容：“好………好好。”
林未晚見他看向自己，也是點頭問好：“叔叔好。”
“恩，都好，都好。”直到這一刻，看見他們兩個，就像是看見年輕時候的自己和詩雅一般，他們沒能相守，如果能在孩子們這一代相守的話，也亦足矣了。
“未晚，幫我去買份吃的吧。”付嶼深突然說道。
林未晚看著他深邃得瞧不出情緒的眼眸，還是點頭答應了。
在林未晚走出病房後。
床上的付東緩緩開口：“怕是見不到你們結婚的那一天了。”
“你………”
付東嘴唇微頜，語氣顯得有些無力，但仍舊努力的說著：“我的身體…我知道….嶼深…這輩子…終究是爸爸對不起你和…你的母親………”
“這聲對不起，你還是自己和她當麵說吧。”
聽到他這麽說，付東眼角的淚珠還是止不住的流了出來：“謝謝….但我怕…怕沒臉見她了….”
“白玥和芷寧….”付東說到這裏便停頓了，帶了些祈求的目光，“我知道…他們對付氏一直都虎視眈眈….但…我相信你，付氏隻會是你的…能不能看在….我的麵子上…至少留她們母女一條活路……”
付東知道自己的這個要求或許有些過分了，但是他知道，如果他不開這個口的話，白玥和付芷寧….不會有什麽好下場，對於她們做的一些事情，他多多少少還是知道些的，以付嶼深的性子….肯定不會善罷甘休。
但白玥至少真真實實陪伴了他這麽些年………他把她當了那麽多年的替身，最後才發現，她根本就無法替代她，詩雅啊…永遠活在了那個春光爛漫的初遇的地方，誰也替代不了。
付嶼深緊緊抿著唇，沒說同意也沒說不同意。
付東的眼皮緩緩下頜，哀歎著：“罷了，你看著處理吧。”
“我會給他們留一條活路。”付嶼深啟唇道。
得到了他的承諾，付東驟然變得安詳起來，這個兒子………比他想象中善良的多….比他少了….太多的殘忍….難怪上天能眷顧到他…成全了他所沒有的………
恍惚間，他仿佛又看見了那條街上的長椅….就在那張椅子上，他第一次看見了穿著白色長裙的詩雅………恬靜美好的樣子，在喊著他，朝他招手….
“詩….雅….”吐露出來的氣息微乎其微….直至散去………他終究是去見了那個他記掛著一生的女子………
付嶼深看著慢慢閉上雙眼的付東，心跳圖上已是一條直線…發出“滴”的長音………
這一刻他不知道是什麽感受………這個父親…自他十二歲以後就不曾接觸過的父親………就這樣…消失在了他的生命中….恨嗎？恨他和母親離婚…恨他娶了白玥………但現在看來…他就是一個癡情到死的男人….
林未晚買好東西回來的時候，床上已經用白布遮蓋了起來….
付嶼深仍舊直愣愣的坐在椅子上，不知在想些什麽….
這時候，她能給的，就是一個擁抱。
“我沒事。”付嶼深靠在她的肩頭，緩緩說著。
“在我麵前….別勉強自己。”林未晚突然有些心疼這樣的他。
她的話像是啟動了他身體的某樣機關，過了一會便聽到他不平不淡地開口：“從他和我母親離婚之後，我幾乎都沒和他說過話，他又娶了白玥，我恨他，恨他對母親的不專一，恨他不珍惜那麽好的母親………但是後來，我知道，他喜歡的不是母親，也不是白玥，他喜歡的是詩雅，直到閉眼前，他還在叫著她的名字………我為我的母親感到痛惜，但不知道為什麽…我突然又開始同情他………愛而不得….”
詩雅？！這個名字讓林未晚心下一驚….難道隻是巧合？但在這個時候，她也不能追問下去。
隻能繼續安慰道：“我知道，他畢竟是你的父親，他之前做了錯事….但現在既然已經….放下吧….在這一刻…你就當自己是他的兒子….他…是你的父親……沒有那麽多紛紛擾擾，沒有那麽多計較….”
付嶼深將頭深埋在她的懷裏，林未晚隻覺得懷裏的呼吸逐漸加重………還帶了些莫名喘意….她知道…即使他表現的再不在意….父與子的血脈相連是擺脫不了的………輕拍他的後背………總會過去的….
付老太太收到的消息的時候也是匆匆趕來醫院，但等她到的時候，已經晚了….
看著麵前被白布遮蓋的人………一瞬間的眩暈感…讓她直接摔倒在地。
付嶼深趕緊抱起她放在病床上，催促著醫生。
好在就是醫院….在經過檢查後，醫生表示就是年紀大了，一時激動，血壓上升導致的昏迷，掛了一瓶點滴，說不久會轉醒。
這一下簡直把林未晚嚇得不輕，她之前看到的付老太太一向是活潑的，完全不像是一個接近80歲的高齡老太，前麵剛有付東逝世，如果付老太太再出什麽事情的話….付嶼深可能真的………
“別擔心，醫生說沒事一定會沒事的。”林未晚握緊他的手，想盡自己的力氣給予他鼓勵。
一瓶點滴掛了一半的時候，老太太慢悠悠地轉醒。
付嶼深一見，趕緊問道：“奶奶，怎麽樣？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沒事….沒事….”接著仿佛還有些不確定似的問道：“你爸….你爸他…真的走了嗎？”
付嶼深點下了頭，這已經是事實………她終歸要知曉。
付老太太閉上雙眼，再睜開，已溢滿淚水：“白發人送黑發人呐……我怨恨自己的兒子怨了這麽些年….竟然…竟然………”
“奶奶………”
“嶼深啊………沒事，還有你…還有你在….”付老太太拉起付嶼深的手，像是寄托了什麽似的………
“因緣有果，這是他的命數….付氏以後…就要靠你了…”
付嶼深也握住付老太太的手：“奶奶，還有我…”
“未晚也在啊….”到這時，付老太太才看見坐在一邊的林未晚。
“是啊，奶奶。”
見她和自家孫子坐在一起，付老太太很欣慰：“好，我就知道…你們還會在一起的…我隻認你當我的孫媳婦….可惜了……他怕是看不見了….”
林未晚握住老太太的另一隻手，說道：“奶奶，我一直相信，幸福是不用視覺就可以傳遞的，他們會在另一個世界感受到的。”
“這樣最好不過了….”
白玥和付芷寧知道付東逝世的消息還是在報紙上看見的….那一刻的白玥就像是人定住了穴道無法動彈似的，付芷寧喊了多少遍她都沒有聽見，直到從她手上搶過報紙，白玥才有所反應。
然後就像是突然瘋癲似的，大哭大笑：“哈哈，他死了….他竟然死了….他怎麽會死….對，他得了胃癌….但是我沒有告訴他….哈哈….他死了………”然後抓住一邊付芷寧的袖子，顯得有些瘋狂：“芷寧，你知道嗎？是我害死了他….是我害死了他………如果我早一點告訴他的話….他就不會死的…你知道嗎？哈哈….”
付芷寧本想甩手而去，但聽到她的話………還是沒有選擇甩開，而是假意詢問著：“媽，你怎麽害死爸的，你為什麽要害死他？”
白玥剛才的癲狂已經不見，滿臉盡是痛楚：“我為了錢……我了公司…我恨他…你知道嗎？我以為他是愛我的….結果他隻是把我當成替身….我愛他啊…我是真真切切的愛著他….滿懷希望的嫁給他….他卻在床上…最溫情的時候…喊著別的女人的名字，十幾年了….每年的那一天，他都會見我….他去看那個女人…那個已經死了那麽久的女人………我怎能甘心…我不甘心….為什麽給了我希望又給了我絕望….為什麽！”
聽得這裏，付芷寧唇角露出一絲詭異的笑容….沒想到…竟然還有這麽一回事………
“媽，你先休息一下，我出去一趟。”
白玥像是沒有聽見她的話，拿過被甩在一旁的報紙，愣愣地看著上麵的文字….呆坐在了地上….嘴巴裏竊竊：“你怎麽死了…你怎麽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