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口是心非
蘇葉神色明顯一黯,“奴婢會失落,也會傷心,可也會整理好自己的情緒,更加用心伺候好王子,男子三妻四妾,原本就是每個女子遲早要麵對之事,倘若有一天奴婢不在了,還能有個知冷知熱的人陪伴在王子身邊,使他不會太傷心寂寞。”
是嗎?難道天下間的女子都覺得丈夫是可以用來與另一個女人分享的?可為什麽她就是邁不過這個坎,自己真心愛重的人,每時每刻相處在一起都總會覺得不夠,又怎麽能夠忍受他眠於旁人榻上,摟著別的女人呢。
宣武侯入宮將南地動亂之事奏報睿帝,睿帝對當地州府的隱瞞不報大為震怒,再次授命少商南下,查清這樁盤根錯節,官員勾結下的動亂。
武侯新婚甜蜜,聽聞旨意竟沒有半分猶豫之色,睿帝位座上首,故意試探道,“這是你與月兒重逢以來,共度的第一個新年吧,朕知道大年下讓你再次南下有些不近人情,可動亂之事刻不容緩,希望你能明白。”
源少商想起妻子的那句夢囈和今日的疏離,大年下的,或許她想要陪伴在她身邊的,並不是自己吧。此刻麵見睿帝,心中更是久久難以平靜,隻怕自己沉不住氣,所以撇開政事,話語極少,緊緊抱拳沉聲。
“臣明白。”
“嗯,月兒也許久沒回過南地了,此次南下,朕許你便宜行事,若要攜帶親眷,也可……”
睿帝話音未落,即被少商回絕,“皇上,公是公,私是私,臣不想讓朝中同僚非議,若無旁的事,臣先告退了。”
他衝動一言,更令睿帝覺得他夫妻二人之間似乎有了些隔閡,隻是少商南巡在即,睿帝也未再多問。
武侯回府,慕夫人得知兒子將要南下的消息,著急站起身碰落了針線盒子,“這大年下的,還讓不讓人闔家團圓了,我這就去同你阿姐商議,讓皇上換別人去!”
少商替她順氣,“母親,此次是暗訪,是極為保密之事,一時之間,皇上到哪裏再去找一個親信之人,您就別擔心了。”
慕夫人眼珠一轉,思忖了片刻,“好,既是要務,你執意要去,也無可厚非,此從路途遙遠,你身邊要是沒個可心之人照顧飲食起居,母親才真真不放心,不如你就帶著月兒同去,沿途也好欣賞南地風光,這心情開闊了,說不定我的小孫孫也就順勢而來了。”
溶月回府來向母親請安,也正在門外聽到了慕夫人此言,她很久沒有回南地去看過大哥燕潯了,也想知道少商對此事的態度,是以止住了步子側耳傾聽。
他沉聲道,“母親,兒子此去辦的是公差,若讓朝中同僚知道了,豈不非議。”
“你不是說此次是暗訪嗎,朝中又有幾人知道,以送月兒歸寧為名,反而更名正言順一些,我看誰敢非議。”
“母親……”
慕夫人是個固執性子,認準了的事情就難以回頭,“哼,你小子別以為我這個做母親的不知道你最近幹的那些荒唐事,你昨……”
溶月一聽此言,就知道慕夫人必是問了阿酒,她並不想讓少商知道昨夜她在夜花都撞破的事情,步履輕揚地進到廳中。
“母親,既然少商南下辦的是公事,您還是不要逼他了,即便歸寧,月兒一個人也是可以的。”
慕夫人聽聞更加急了,“不行,這女兒家歸寧哪有一個人回去的道理,我們源閥一向禮數周全,斷不能叫人笑話。丈夫陪妻子歸寧是天經地義的事,這是誰也越不過的禮法,你與少商,必須同行,否則你們心裏,就是沒有我這個做母親的!”
廳中氣氛一時極為尷尬,少商的脾性遺傳其母,平日月朗風清,認定的事情兩個人一樣固執。溶月隻好先將昨夜的事放到一邊,垂首走到少商身邊,一隻手試探著撫上他的衣袖小聲道,“少商,我也想回南邊看看大哥,不如你先應承母親,之後我們可以各走各路,我不會影響你。”
縱然兩人之間有了隔閡,可當她的纖纖十指撫上自己的衣袖時,少商一顆心依然為了她狂熱地跳動,隻要她一句軟語,他或許就能心甘情願地欺騙自己,當從來沒有聽到過她夢中叫出的那個名字。
可她語意平淡,禮貌疏離地像個陌生人。
“各走各路,月兒,我從來沒有這樣想過。如果這是你的想法,我可以答應你。”
源少商轉身,說的不知是南巡,還是什麽,他扶著慕夫人,“好了母親,區區小事,何必動氣,我與月兒同去就是了。”
正月初四的清早,溶月身著淺色閨閣裝束在鏡前轉了一圈,仍是舊年從燕府帶來的衣裳。久未放下的發髻柔柔垂在左肩,鬢上隻斜斜簪了一支蘇葉所贈的素銀簪子與數朵白梅,暗香浮動,清雅如露。
因是暗訪,武侯連府中車駕也未動用,向京中商戶買下一輛樸素的靛藍布簾馬車。車駕快駛出直隸範圍時,車內透進一股冷風,溶月卻不在意,反將簾幃拉起,手伸出窗外,點點尚未化去的白雪棲在郊野的樹梢上,泥土上,空氣裏充斥著露水的清新與絲絲涼意。
源少商在此時揚手扯下厚重的簾幃,馬車內的空氣霎時沉悶下來,隻剩兩人麵麵相覷,溶月有些掃興,“你……”
閉目養神的源少商淡然道,“馬車還沒有駛出直隸,我不想在此時暴露行蹤,功虧一簣。”其實他想說的是,月兒,現在還是冬日,若是著了風寒,我會擔心。
他一路上都這樣冷淡,溶月也不再發一言,低頭輕撫懷中的小鬆鼠,直到馬車行出直隸界碑,她才吩咐源摯,“停車!”
馬車停在郊野小路上,四下除了遠遠隨行的暗衛,人煙罕至。未等源摯搬過墊腳凳子,溶月就跳下馬車。
“既然已經出了京都地界,就不打擾侯爺辦差了,就此別過。”
荒郊野外,源少商也下車來,其實從應承母親,做出帶溶月隨行的決定開始,他就沒想過要跟她分開南下,他不放心。
“已經打擾這麽久了,也不差這一會兒。此地偏僻,你連匹馬都沒有,等到城中客棧,你再走也不遲。”
溶月被冷待多時,心意已定,這一路實在難在他身邊待下去,“侯爺的暗衛不就在不遠處嗎?隨便讓他們借我一匹馬,可以嗎?”
“他們一人一騎,哪有馬借給你。”
“源少商,你不要欺人太甚!當初你從江陵接我回京,是怎麽跟大哥說的,你都忘了?好,不借就不借,我蕭溶月憑這一雙腳,一樣可以走到城中去買馬!”
她說完就要走,被源少商一把拽住手腕,“你可不可以不要這麽任性,荒郊野外的,你孤身一人,要是出了什麽事,我怎麽跟母親與燕兄交待!”
溶月費力掙開他的手,慪氣紅了眼眶,“你現在擔心我的安危,記得要向大哥和母親交待了,那你去夜花都風流快活的時候,又可曾想過我的感受!”
源少商看向源摯,源摯一臉懵然,“少主,不是奴才,奴才從沒有泄露過一個字,奴才這就帶馬兒去吃點草料,少主夫人慢聊。”
“你不用看他,前天夜裏,你從夜花都出來,是我親眼所見,左擁右抱,你快活得很!”
她這是在吃醋嗎?
聽妻子這樣陰陽怪氣的話語,源少商原想向她解釋清楚原委,想到她夢中叫出別的男人的名字,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想氣氣她。
“放眼城中,有幾個男人沒去過夜花都,本侯位列公卿,少不了要交際應酬,逢場作戲,你身為武侯夫人,這些小事都不明白嗎?”
溶月萬萬沒想到他會說出這樣的話來,更是氣急,“源少商,你太過分了!從現在開始,各走各路,互不相幹!”
此次南下暗訪,對那邊的情勢一無所知,溶月離他遠一些,也許是好事,源少商這樣想著,眼見溶月從源摯那裏搶過一匹馬策馬而去,他吹響暗衛哨聲。
右朔衛隊衛風片刻之後就出現在他麵前,“請侯爺示下!”
“你帶上右朔衛隊半數暗衛向南邊官道去,暗中保護少夫人。”
衛風聽命後有些遲疑,“侯爺,此次隨行的暗衛本就不多,左朔衛奉侯爺之命與侯爺車駕保持數百裏之遙侯命,若此時分出半數暗衛保護少夫人,若是路上遭遇埋伏,恐怕對侯爺不利。”
“衛風,你是在質疑本侯的自保能力嗎?軍人的使命就是服從,再說官道離此不遠,本侯會與你保持聯係,你這就去吧。”
“屬下遵命。”
溶月正在氣頭上,少商派出自己的親信兵力暗中保護才稍稍放心。
京都至南府互通商事,官道貫通,又有官兵巡防,其實溶月一路無虞,反是源少商此行,奉上諭著意避開官兵,走的是穿林小路,雖是捷徑,卻需提防南地山林猖獗的盜匪與朝中居心叵測之人的暗算。
南府原為通城,因當地商賈鵲起,多為南姓,又以世代巨賈的南宮家富可敵國而聞名,世稱南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