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南宮奸計
濮陽大捷的消息很快傳至江陵,溶月陰鬱多日的臉上終於出現一絲笑容,食欲也好了起來,腹中胎兒也似有感應,乖覺了許多,不再折騰地溶月吃什麽吐什麽。
南宮煙回到房中,若有所思地對著一人高的銅鏡半褪去衣衫,纖瘦的背上,箭羽刺過留下的傷痕在溶月上藥後,已難以阻止地愈合了,她眉頭緊皺,燕家的醫術果然名不虛傳,她這幾日往繡樓跑的勤便,髒活累活時時都搶著做,就是這樣,傷口還是愈合的如此之快,這可不是她想要的。
她咬了咬牙,對著銅鏡心一橫,一隻手撫向背部,鋒利的指甲按住傷處,狠狠地刺下去,將傷口狠心撕裂開,劇烈地疼痛使她額頭沁滿冷汗,要想不被蕭溶月留在江陵,想要讓宣武侯帶她回京,她隻能利用這唯一的契機。
隻是這樣恐怕還是不夠,南宮煙看著鏡前銅盆內的涼水,端起來就將自己的身子澆了個通透,站在窗口迎風處,漏夜裏凍的瑟瑟發抖也強撐著不到榻上去。
實在冷了,她就抱著自己的雙臂,撫摸著自己光潔的肌膚,回想著被武侯抱在懷中時的溫暖,隻要能長久地留在他身邊,就這點苦,與她十四歲就進南宮家,被年過半百的南宮越破了身子,日日淩辱相比,又算得了什麽。
她這輩子原本沒什麽太在意的事,哪怕是被玷汙了清白,為了混口飯吃,她也沒有這樣介懷過,直到遇見武侯,她的心裏才有了盼頭,有時更奢望著,若自己仍是完璧之身,能將最美好的初夜獻給他,那有多好。
第二日天將破曉的時候,冬末的暖陽透過軒窗照在她身上,她已感覺不到多少溫度,眼前眩暈,一張臉,以及嘴唇,身上,都毫無血色。
此時南宮煙才木木地挪動著身體,靠著床邊坐下,拉扯了被褥將自己緊緊包裹住,這下總該能生上一場大病了吧。燕府中伺候她的小丫頭一早進來,見她沒有如往日般早起,隻以為她是貪睡,一麵擺出熱騰騰的早點,一麵笑著同她講。
“姑娘平日起的甚早,剛好今日我們姑爺回來,姑娘怎麽偏偏就犯懶了,真是不巧。”
南宮煙在被褥內嗡著聲問,“侯爺到了嗎?”
“還沒呢,不過也快了,我剛才去後廚的時候就聽管家說,姑爺已經進城了,想也就是這一時半刻的功夫吧,二小姐跟我家少爺已經上前頭準備好了慶功的酒水呢。”
南宮煙聞此即刻起身,“這麽快,依著禮數,那我也該去迎一迎才是。”
“姑娘今日臉色不太好,況且有傷在身,當多休息休息才是,二小姐與姑爺都是豁達的人,一慣不在乎這些繁文縟節的。”
哼,武侯和夫人是豁達,胸懷寬廣的人?侯爺自然是不拘小節,可是武侯夫人分明盤算著想把她留在江陵,哪怕她這幾日卑躬屈膝,想盡了辦法討好,還是得不到那個女人的憐憫,還不是得靠自己。
“侯爺和夫人豁達是一回事,我是否知恩圖報就是我的本份了,咱們這就去吧。”
那日少商出征,溶月來不及相送,今日他凱旋,溶月從昨日就開始打點犒賞將士們的肥雞美酒,親手煲了滋補的好湯頭以慰夫君的辛勞。
溶月晨起將湯羹擱在灶頭,小火煨著,囑咐幾名小丫頭看著,便與哥哥燕潯一道候在燕府前廳,一雙明眸時不時望向門外,雙手攏在袖中,搭在小腹之上,既期盼又擔心。
笑嘻嘻的門僮嘚啵著小短腿進來通報,“少爺,二小姐,姑爺回來了!”
此刻溶月再顧不上許多,快步走出門去迎接,與少商相逢在燕府懸壺濟世的門匾下,四目相對,兩情依依。少商這一路飽經風霜,於濮陽苦戰之時,除了兵法謀略,滿心滿腦子裏都隻有眼前如嬌花照水的小妻子。
什麽奇怪的謠言,什麽沒頭沒腦的夢囈,此刻他都可以不在乎,唯心所想,隻是將她摟在懷裏,攏在心間,捂的暖暖的,好好疼惜。
少商銀袍下一雙因揮舞幹戚而布滿新傷舊痕的手將將抬起,溶月攏在袖中的手也猶豫著伸出。兩雙手近在咫尺,夫妻二人因一場小別就要冰釋前嫌之時,南宮煙忽而來到前廳,親昵欣喜地喚了聲。
“侯爺!”
夫妻二人微微一愣,溶月見源閥親軍星夜跋涉,此時還候在門外,便上前幾步小小福身,朗聲道,“此番戰事突起,你們長途從京都跋涉至此,馬不停蹄地隨夫君奔赴濮陽,我替濮陽百姓與夫君在此謝過眾位!”
衛風摘下頭盔,理了理髻發,迎風一甩,一副威風凜凜的傲嬌小將模樣,看了看身後的將士,向溶月握拳。
“侯爺乃當世英雄,我等追隨是為榮焉,夫人不必多禮,不必多禮。”
溶月掩麵一笑,“你呀,都當將軍這麽久了,還是文一句,武一句的,府中已備好肥雞暖酒,帶大家去後院享用吧。”
源閥親軍人人高舉槍戟歡呼,“謝侯爺,謝夫人!謝侯爺……”
少商見溶月能待將士如親眷,溫雅有慈,心中欣慰,原來不知何時,他的月兒已褪去了小小任性與衝動的棱角,性子變的溫柔又和悅。
南宮煙又喚了少商一聲,“侯爺,侯爺此次出征大捷,真是太好了,侯爺此去,夫人與我在一處,日日都甚是擔心……”
源少商仿佛隻將溶月甚是擔心他聽了進去,眼神一刻也未在南宮煙身上停留,隻看著他令人羨慕的妻子慢慢走來。
“是麽,夫人這幾日真的為我擔憂?”
南宮煙一點也不想輸給蕭溶月,裝模作樣上前去迎溶月,才走出幾步,腳下綿軟,便假作暈眩,柔柔倒下。
少商並非冷血之人,快步上前將她扶在懷中,“南宮,你怎麽了?”
“我……冷……”
源少商探手覆在她的額頭上,掌中滾燙,“你發燒了?南宮,你身體不適為何還出來受風?”
言罷脫下鎧甲上的銀袍披在她身上,將她橫抱回房。
溶月見少商對南宮煙緊張關切的模樣,她和煦的笑容即刻僵在臉上,心裏頭仍舊在安慰自己,南宮煙遭遇可憐,又對夫君有救命之恩,夫君在意她,隻是恩義,當無其他。
燕潯在一旁冷眼瞧著這一幕起承轉合,將手中暖爐塞給溶月,“來,捂一捂,咱們是主人家,等暖和了,我們也去看看那個小姑娘,但願不是背後的箭傷出了問題。”
溶月尚不明白燕潯所指,“我們燕家的金創藥傳世多年,素有‘七日愈’的美名,她受傷休養已近小半月,當不是這個緣故才是。”
“身上的傷好治,若心有疾,便當真難醫了,妹妹切莫低估了任何人的心思。”
源少商將南宮煙抱回她房中,置於軟塌之上,看著她因難受煞白的臉,對一旁的小丫頭慍怒道,“快去看看大哥來了沒有,若是沒來再去請一請。”
小丫頭素日伺候在南宮身邊,如今南宮病成這個樣子,她自覺惶恐,忙連聲稱是。”
小丫頭前腳出門,南宮煙便勉強挪動身子請求少商,“侯爺,我自己的身體我自己知道,是我自己不注意,偶感了風寒,以致廳前失儀,實在不必勞煩燕神醫的。”
源少商見她額角沁著冷汗,明顯是疼痛所致,“不許逞強,大哥醫術高明,你的身體究竟如何,燕大哥來看過才好對症下藥。”
南宮煙一個勁搖頭,“侯爺,南宮不想整日麻煩燕府上下,他們照顧我,都是因為侯爺的緣故,府中上下真的都照顧的我極好,這些小病小痛,我自己能熬過去的。”
她越是如此說,源少商越覺得有蹊蹺,燕潯與溶月來的也很及時。少商忙請燕潯為南宮煙診脈。
握著南宮煙的手腕,燕潯驗證了自己的猜想,麵上的神色由平和生出幾分憂色,“南宮姑娘身體高溫不下,從脈案上看,不像是單純的風寒,而像是傷口感染發炎所導致的高熱。雲兒,這就得由你來瞧瞧了,我們先出去。”
一時間室內隻剩下溶月與南宮煙及小丫頭三人,溶月對南宮煙的傷勢和疑惑,她的箭傷並不重,從前遊曆在外,比她更為嚴重的也是如此治愈的,當不會有問題才是,便問她,“南宮,這幾日你背後傷處可有何不適嗎?讓我看看。”
南宮煙並未直麵回答她,反而以喉嚨幹渴為由,打發了小丫頭出去燒壺熱茶,隨即坐起身,背向她斜倚在軟塌之上,模樣愜意地褪下外頭的夾襖,露出輕薄紗衣。
溶月耐心上前為她褪去餘下小衫,隻剩一件束胸小衣,她背後的箭傷處的傷口本當已經痊愈,此時卻還在滲血,傷口極深,似被人故意撕扯開的。想到來前燕潯同她說的話,溶月心中不由一個激靈。
這個叫南宮的小姑娘傷口若非外力所傷,便是自己故意為之,一個對自己的身體都能下此狠手的人,難以想象她的心思之深,手段之可怕。
“南宮,為什麽要這麽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