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一念之間
“清河,你不是說希望我快樂嗎?你根本無需同你王兄爭什麽,你王兄依然可以做朔方王,你隻要堅持自己要得到朔方一半的地盤與權勢,比如南院那一邊,這樣的籌碼與兵力就足以成為最接近贏國心髒的一把利刃,等我得到了我想要的,等我報了仇,就安心隨你回來,在這草原上生活,生一堆兒女,好不好?”
他的話說的很好聽,清河幾乎沉浸在他所描繪的兒女繞膝裏,“殿下,你說的都是真的嗎?等你報了仇,你真的會安心留在我身邊,和我生兒育女,過幸福的日子嗎?”
李重景握著她的手輕吻下,“清河,相信我。”
蕭清河靠在他懷裏,“好,為了你,我願意去做這一切。給我一些時間,我一定會為你做到的。”
陰山獵場,大病初愈的宣武侯與睿帝並駕齊驅,策馬奔馳在山林間追擊同一隻銀狐,如同十二三歲的年少時期一樣,奔跑地酣暢淋漓。
跑著跑著,睿帝漸漸放慢了速度,“少商,銀狐狡猾,你我這樣同時去追,很容易就會被它跑掉,不如我們分頭行動,兩麵包抄,看它還能跑到哪裏去!”
“好,就依聖上所言,臣先去了!”
睿帝看著源少商策馬衝往密林另一頭,眸中隱隱露出一抹陰狠之色,拔出背後箭筒中一隻普通到毫無龍紋印鑒的箭羽,拉弓對準遠處奔跑在密林中的英武身影,那是他從小一處長大的兄弟,幫他一步步穩定大贏的股肱之臣,他知道,朝中若是沒有了宣武侯,就如同雄鷹斷了一隻翅膀。
可是見到她心愛的女人過的不快樂,不幸福,他也如坐針氈,如鯁在喉。少商啊少商,朕將月兒好好交到你手裏,你為什麽不好好珍惜,讓朕不得已動此殺心。
正當睿帝箭在弦上,猶豫不決時,身後傳來侍衛驚呼。
“皇上!小心!”
李衍回頭看去,不遠處一隻黑熊正匍匐著向他衝過來,睿帝打了個寒顫,就連身下的馬兒都害怕地仰頭嘶鳴。混亂之間,箭矢離弦,射在黑熊掌邊不遠處,黑熊似乎受到了刺激,嚎啕著衝過來將馬兒一掌拍在地上。
睿帝腿部被壓傷,躲閃不及,忽然之間,遠處一隻銀色箭矢呼嘯而過,正中黑熊右眼。源少商丟下馬匹,徒步衝上前扶起睿帝。
“李衍,你沒事吧!”
話音剛落,眼睛中箭的黑熊聞聲又是一掌呼下來,正中少商左肩,睿帝趁機拔出寶劍,一劍刺中黑熊心口。慌忙趕來的侍衛將黑熊左右綁住,生怕它再次發狂。
坐在地上的兩人相視默契一笑,睿帝率先開口,“少商,你方才叫朕的名字,就不怕朕治罪麽?”
“隻怕你死了,沒命治我的罪。”
兩人如少時般以拳輕擊對方胸膛,睿帝看著倒地的那隻黑熊,“好久沒人叫過朕的名字了,少商,你看這隻黑熊,像不像我們十年前在這裏遇見的那一隻?”
少商見那黑熊左眼有舊傷,笑道,“真是巧,好像就是從前那一隻,當年你替我挨了一下,今日我就算還給你了。”
“是啊,人生在世,又有幾人能成為你我這樣過命的兄弟!聽說你最近跟月兒拌嘴了,女人嘛,都是要哄的,回去好好同她認個錯吧,她可是朕托付給你的人,不要讓朕失望。”
“是,臣謹尊聖命!”
“你小子!走吧,回去好好包紮一下!朕可不喜歡帶傷的兄弟!”
臨近中元節,湘後收到慕夫人遞進宮的家書,得知武侯夫婦不睦,溶月離府別居,湘後思慮再三,打算借宮中一品命婦皆要出席的驅鬼布施大典,找個機會勸勸溶月。
驅鬼布施為贏國中元節的傳統習俗,屆時不隻是宮中,各大郡縣都會舉行大型的祭祀儀式,祭拜先祖,驅除惡鬼黴運。薄櫻手握著新得的小玩意,猶豫了再三,還是敲響了溶月的房門。
方得到宮中宣詔,溶月正由阿酒服侍著上妝,茜素紅的胭脂輕點在唇瓣,她這些日子身子豐腴了些,抬眸一笑,憑添嫵媚。
“阿櫻,你來啦,手上拿的什麽好玩意兒,給我看看。”
薄櫻將製作精細的小木鳥拿給她,溶月扯了扯鳥的尾部,雙翅就開始撲騰,十分活靈活現。
“好精巧的玩意兒,阿櫻是想送給我們的小王爺是吧。”
薄櫻過來,原本就是想請她帶自己進宮見見自己的孩子,溶月卻主動提起來,“小姐,我跟孩子已經分開快一個月了,我想進宮見見他,我怕他忘記我這個母親了。”
溶月將小木鳥放在她手裏,攏著她的手,“阿櫻,你我姐妹,我豈會不知道你的心思,今日宮中大典,命婦眾多,勢必忙亂,我原就打算借今日之機帶你入宮見小王爺的。”
阿酒貼心地將溶月早已準備好的衣裳捧出來,“是啊櫻夫人,我家少夫人將入宮的衣物都為您準備好了。”
溶月也點點頭,“是啊,隻是要委屈阿櫻你扮作我的侍女了。”
薄櫻紅著眼眶,“阿櫻本就是小姐的奴婢,談何委屈,隻要能見到孩子,讓阿櫻做什麽,我都願意。小姐,謝謝你總能為阿櫻想在前頭。”
“不許再說這些惹我哭鼻子的話了,差不多要到入宮的時辰了,快過來上妝吧。”
因離府別居,不便再用侯府車駕,溶月早早就命人在城中定了一輛差不多的馬車,主仆三人從小院出來時,卻發現源摯已駕著宣武侯的豪華馬車候在院外。見了她也是一如既往地上前行禮。
“請少夫人安,夫人請上車吧。”
“源摯,你為何會在這裏,我已非侯府中人了,坐武侯的馬車恐怕不宜。”
源摯恭恭敬敬又是一禮,對於眼前所遇到的情景,武侯早已交待過他要如何應對了。
“少夫人,小的也是奉侯爺之命行事,侯爺說了,要是不能親自將少夫人送進宮去,就叫源摯日後不用再回侯府,也不必再為他駕車了,少夫人就可憐可憐小的,別讓小的丟了飯碗呐。”
阿酒也適時喚了溶月一聲,“少夫人……”
溶月心中鄙夷了源少商一番,勉為其難道,“好吧,今日就算給你們倆麵子了。”
雖說贏國中元節在處暑節氣前幾日,此時的氣候被古人稱為“三伏適已過,驕陽化為霖”,可在京都,事實上天氣仍舊十分炎熱,好在馬車一路疾行,清風送爽,沒有令人感到煩悶。
因今日入宮的命婦貴戚極多,宮門處臨檢的侍衛多了不少,個個將馬車靠邊停下檢查是否攜有違禁之物,經過幾道閘口方可放行。不過當宣武侯府的車駕到時,侍衛長親自過來向車駕行禮,畢竟無論車內是武侯還是夫人,兩人隨便哪一位都是聖上心尖尖上,自己得罪不起的人。
阿酒是進過宮的熟臉,隻將車簾拉起一角,“侍衛大人,我家夫人有孕在身,這外頭日頭毒辣,這上上下下的折騰也不方便,若有何閃失,咱們大家都不好交代。”
那侍衛長忙點頭稱是,命人同時打開數道閘口,任由武侯車駕長驅直入。以南家庶女身份隨南相夫人入宮的南宮煙,此時站在宮門邊上與眾命婦一同接受檢查,抬眼望向自己也坐過多回的熟悉車駕,胸口起伏,恨意昭昭。
南相夫人隻以為她是曬的久了眼紅人家,適時寬慰道,“煙兒,這宣武侯府既是皇親國戚,又是數代權臣,自然與咱們這種清貧沒有根基的人家是不同的,咱們不必同他們比,就快檢視我們了,快過來,內侍大人還等著呢。”
什麽叫不必同他們比,我南宮煙偏就不信這個邪,憑什麽她可以長驅直入,自己卻要像等著上架的鴨子一樣,在這裏被人懷疑檢查,還得麵帶笑容,一臉歡欣。
“母親,咱們不可妄自菲薄,待女兒進了宮,若有幸得蒙皇上詔幸,那咱們家不也是皇親國戚了麽。”
“好,母親知道你是個有出息的孩子,不過此去宮中,切記戒驕戒躁,博得聖上歡心不成,弄巧成拙,捎帶了南家可就不好了。”
馬車在內三門處停下,交泰殿中的阿梨早已在朱漆門前靜候,忙命人抬了肩輿上前,“奴婢給武侯夫人請安,皇後娘娘知道夫人有孕,擔心夫人辛苦,特地命奴婢與軟轎在此處恭候夫人,此時時候尚早,離祭禮還有一會兒,夫人也好同娘娘說說體己話。”
溶月不知這乘軟轎就是中宮鳳輦,急於入宮為薄櫻爭取時間去看望小王爺,也未推辭,“阿姐總是這樣為月兒著想。”
親自扶著她上輦,阿梨心中十分不憤,也不懂為何湘後要如此抬舉她,鳳輦豈是她區區一個一品誥命可以坐的。
因是鳳輦,又有阿梨步行隨侍在側,途經甬道時,有今夏新進宮的侍女隻識得鳳輦,遠遠見著便一一退向兩側行禮,更有冒失者呆呆立在原地,囫圇一句“皇後娘娘萬福金安”脫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