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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章:不要玩火

  南宮煙眉眼一挑,心裏十分不是滋味,離了武侯府,難道到了宮中,還要受她蕭溶月掣肘不成。


  “皇上素來沒有懶起的習慣,頂多再過半個時辰就醒了,讓夫人等等想也無妨,你下去吧。”


  “可是娘娘……”


  “李大人,難道本宮主理後宮的第一日,說的話就算不得數了嗎?”


  李進忠雖知此事不妥,卻也不願因此得罪貴妃,想想自己來通報過,也算盡了責了,“是,奴才謹遵貴妃娘娘懿旨。”


  第一次為難了蕭溶月,南宮煙心中莫名地快活,又回到妝台前精心描繪起來。溶月主仆雖身在殿中,可這大寒天裏坐在殿中的花梨木椅上,腳下沒有燒的暖暖的地籠,也是通身的涼意。


  阿酒蹲在她身邊不住為她搓著手,“夫人,您的手這樣涼,不如咱們先回去,晚些再來吧。”


  溶月搖搖頭,“不可,我原就沒有什麽把握能說動皇上原諒湘姐,若不再心誠些,晚些再來也是白來,等一等吧,我沒那麽嬌弱。”


  約莫一個時辰後,睿帝才由侍女更衣梳洗整齊後走出暖閣,李進忠心內本就惴惴,忙上前稟報,“皇上,您可算醒了,武侯夫人一早就在殿中等著您了。”


  睿帝眸色一凜,“來了多久了,你為何及時向朕通報?”


  “大概……一個時辰了。”李進忠抬眼看向暖閣軒窗處的那雙鳳目,未敢繼續多言。


  睿帝的餘光也瞟了眼身後暖閣,“夫人此刻在何處?”


  “回皇上,在偏殿。”


  “此刻偏殿必定桌椅冰涼,李進忠,你辦的好差事!還不快命人弄幾個湯婆子來,地籠也快燒起來!”


  睿帝一麵走進偏殿,一麵解下自己身上的水貂袍子遞給阿酒,“快替夫人披上,是朕這裏的奴才招呼不周,叫武侯夫人受涼了。”


  溶月盈盈一拜,“臣妾請皇上聖安,臣妾一早來驚擾聖駕,實在唐突,還請皇上不要怪罪他們了。”


  睿帝關切地走近,見她麵上凍的沒有血色,心疼不已,很想親手將她的手攏在懷中胸口捂捂熱,隻是礙於禮法,隻能妄想片刻罷了。


  “在朕這裏,不必多禮,夫人一早來,不知是有何事?”


  溶月向阿酒使了個眼色,阿酒即刻屏退至殿外,“臣妾……是來向皇上道別的,在宮中叨擾多日,臣妾身子已大好,也該回府去了。”


  “你生產不過幾日,就這樣急著回去?”


  “臣妾身為臣妻,長久留在宮中,終究是不妥的,何況昨日皇上與皇後娘娘小有爭執,臣妾身為皇後娘娘母族之人,實在不敢再過份逗留。”


  睿帝對於她,從來就是心思細膩,一句話可以反複思量幾遍的耐煩性子,自然聽出她話中之意。


  “看來夫人今日不隻是來向朕辭行,還是想為皇後求情的。”


  他既點明了她的來意,溶月便索性跪於他麵前,“帝後和睦,關乎國運,皇上與皇後娘娘夫妻多年,請皇上看在過往的情分上,對皇後娘娘從輕發落,不至叫兩位皇子淪落至尷尬境地。”


  乾坤殿偏殿地麵皆是大理石鋪就,冬日更是冰涼徹骨,睿帝見她伏跪在地,心疼到無以複加,卻不能輕易答應她的請求。


  “地上涼,你先起來說話。”


  溶月見他對自己所言沒有表態,絲毫沒有起身的意思,“皇上,湘姐為你生育了兩名皇子,多年來治理後宮井井有條,從無錯處,唯獨隻有這一次,您何苦為了阿梨偷盜宮中物品之事而厭棄湘姐呢?您知道小皇子生來體弱,湘姐一顆心都在照料小皇子身上,難免分身無暇,您不給她一次機會就這樣架空她的國母之權,是否太過不近人情了!”


  睿帝看她如此不顧惜自己的身子為那樣的源氏湘求情,隻覺為他不值。


  很想對她說,月兒,你知不知道,就算不提過往源氏湘對你的多番利用,這一次你們母子倆險些命喪織造處,都是她精心策劃的傑作。月兒,你竟還為這樣的人求情,若是朕不將她關起來,卸去她的爪牙,朕怕有一日她會用連朕也提防不及的方法傷害你。


  隻是這樣的話到了嘴邊,終究無法對她說出口,他不願意這一切肮髒之事汙了她的雙眼與純淨若初雪的內心。


  畢竟溶月在他滄老的內心,是最最不可侵犯汙染的存在。


  睿帝垂眸片刻,動手要將她拉起來,她卻固執地不肯起身,“皇上,隻是網開一麵,再給皇後娘娘一次機會,就這樣難嗎?算溶月求你……”


  她軟下聲氣,睿帝看著她水汪汪的眸子,心也就不由自主地軟了。


  “月兒,宮有宮規。”


  “皇上既然如此不近人情,那臣妾也不便起身了。”


  睿帝心歎一聲,拿她無法,“武侯夫人此舉,若傳揚出去,成何體統。”


  溶月見此事僵持不下,為叫慕夫人與遠在邊境的少商安心,也顧不得許多了,開始耍起賴來,“若是今日我不是以武侯之妻的身份向皇上求情,而是以韓雲薑的身份請皇上網開一麵,皇上你會應允嗎?”


  “夫人,你放肆。”睿帝口中雖在斥責於她,心中卻早已被勾起了往昔情誼,這是她在他繼位後,第一次,願意在他麵前自稱韓雲薑,沒想到她為了源氏,可以這樣誣賴。


  不過,卻無賴地可愛,如同在他心裏照進一絲暖陽。


  “你總是知道,朕對阿薑毫無辦法,在她麵前,朕會失去所有原則。卻還是這樣做了,武侯夫人,你可知道,將朕的這段回憶放出來,你是在玩火。”


  溶月將頭垂的極低,“陛下不答應,臣妾沒有別的辦法,隻能用她,向皇上討個人情了。”


  睿帝再次扶她起身,對上她的目光,隻是一瞬,溶月起身,便躲開來。


  “皇上這是答應臣妾,赦免皇後娘娘了嗎?”


  他負手而立,心中說不出的惆悵,終究敵不過洶湧而來的舊情牽念,“朕可以答應你,可是不是現在。朕是一國之君,不能出爾反爾。”


  溶月對此窮追不舍,“那是什麽時候?”


  “一個月之後,就當朕送給你與宣武侯所生小公子的滿月之禮了。”


  “臣妾為孩子,為湘姐,謝皇上恩典。”


  睿帝見她又要行禮,忙出言製止,“別再跪朕了,趁朕還沒有改變心意,你走吧。”


  聽得此言,溶月總算放下一顆心,退出殿外。一身白狐袍子立在偏殿軒窗外的南宮煙氣的牙根癢癢,她好不容易順水推舟籌謀了這一切,眼看後宮大權就要到自己手上了,沒想到被蕭溶月三言兩語的,煮熟的鴨子都要飛了。聽睿帝所言,一個月之後,主理後宮之權就要重新還與皇後,那她要這區區一個月白白替她人做嫁衣裳又有何用。


  咬牙切齒之際,衣袖不甚將軒窗上的梨木撐子帶落在地,睿帝在殿內輕呼,“誰?”


  南宮煙隻好低著頭乖覺走近殿中,因怕睿帝多疑的性子怪罪,便先直白地認了下來,“是臣妾……臣妾方才偷聽了。”


  睿帝負手睨著她,“貴妃為何要做這樣的事?”


  她低聲囁嚅,聲音細若蚊蠅,“臣妾……臣妾晨間做了錯事,阻攔了李大人叫醒皇上,事後臣妾害怕因此耽誤了皇上的正事,皇上要罰臣妾,所以就來聽聽,事情嚴不嚴重。”


  睿帝一步步走近,氣息裏聽不出是否動怒,“那你聽了,覺得是否嚴重?”


  “臣妾愚笨,且來的晚了,隻聽了半匣子話,還是沒有聽出來。”


  若是平時,睿帝肯定會就此原諒她的無心之舉,可是今日,過了許久,睿帝才冷冰冰地說出一句話。


  “武侯夫人尚未出月,武侯在外為朕征戰,他的夫人若來覲見,在宮中遭到怠慢冷遇而受凍,恐叫源氏門閥寒心。宮中有宮中的規矩,你身為貴妃,更要以身作則,李進忠是朕的內官,以後不論任何情況下,都不許阻攔他見朕,知道嗎?”


  南宮煙捏著衣袖,心內多有不服,卻仍做出乖覺的模樣,向他攤開手,“皇上,臣妾知錯了,皇上責罰臣妾吧。”


  她這樣的委屈模樣,攤手的動作不禁讓睿帝想起多年前與小雲薑的初遇,她也是這樣向他攤開手,對他說,大哥哥,你再打我兩下,給我一碗肉湯好不好。


  睿帝伸手將南宮煙摟進懷裏,點了點她挺翹的鼻子,“嗯,知錯就好,待朕處理完公務,晚上再來罰你,去吧。”


  南貴妃走出偏殿,對蕭溶月的恨意更加昭然,霎時覺得自己昨夜生出的一絲放棄報仇的念頭愚蠢至極,不過這個韓雲薑與睿帝之間的情份,改日得空,必得找李進忠好好問個清楚。


  新年伊始,邊境戰事進入白熱化,長久僵持不下的戰事下糧草供應時常遭到朔方內奸阻截,將士們饑一頓飽一頓,加上年關裏對家鄉的思念,贏軍將士漸漸顯出頹勢。


  昨夜的一場持久戰幾乎成為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縱然宣武侯親自領軍上陣,也難敵與朔方對陣時,敵方營中傳出的管弦哀樂挫敗士氣,十萬源閥軍將士損失過半,源少商悲痛不已,也亂下陣腳殺紅眼,以致自己也身負重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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