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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章:以假亂真

  聖駕抵達邊境,贏軍士氣大振,在衛風的率領下,一連數場捷報。軍營之中,睿帝心中最為重要之事,卻不是數十裏外的烽火狼煙,他得到消息,溶月已抵達朔方王庭,那裏是她長大的地方,睿帝隻怕她回到朔方,就不願回到大贏了,頓時心急如焚。


  “李進忠,你告訴朕,怎樣才能讓一個女人心裏有你?”


  “皇上說笑了,奴才是閹人,哪裏懂得什麽女人不女人的,奴才隻知道,但凡宮中有違反了宮規之人,奴才去發落時,那些人總是會說,縱使到了黃泉路上,也不會忘了來找奴才,奴才想,這也算是將奴才記到心坎裏了吧。”


  睿帝撫額深思,這個李進忠嘴上說著不懂,其實比誰都明白他的心思。


  想要走進一個女人的心裏,既然不能讓她愛上自己,為什麽不試試讓她恨自己呢,恨的刻骨銘心,總比視他如無物,對他沒有半分牽絆要好得多。


  “李進忠,朕之前讓你辦的事你都準備好了嗎?”


  “回皇上,都準備好了,骨骼跟武侯的身形有八分相似,當時武侯夫人突然離京,此事才耽擱了。”


  睿帝目光一橫,“做的好,現在正是時候,盡快去辦吧,朔方不是有人沿岸在找武侯的屍首嗎?就找個淺灘扔下吧。”


  “是,奴才這就去辦!”


  三日後的陰雨天,蕭氏兄妹在瀾滄江下遊找到數具身著贏國服飾的男屍,屍體浸泡日久,已看不出本來麵目,夾雜著一陣腐爛之氣。蕭清河嫌棄掩鼻,“真惡心。”


  “住口!”


  蕭烈陽與源少商數次交手,對他的身形極為熟悉,看向其中一具屍體的身形,隻覺熟悉,走近俯身查驗,不論身形冠冕,還是麵部骨骼都與源少商別無二致,心中頓生惋惜與自責。


  “把這些屍身都抬回去,路上注意,千萬不可輕慢!”


  得知烈陽王返回王庭的消息,蘇葉與溶月等人天光未亮就在王帳外等候,遠遠見旌旗半掩下的幾抹素白,溶月一顆心霎時沉了下去,她找了少商這麽久,因為心中一直存著希冀,一直不願相信少商已經遇難的事實,可是此刻,真的找到了,她卻感到從未有過地絕望。


  蕭烈陽上前,也不知要如何對她開口好,“月兒,我已經看過了,其中有一個……也許是……”


  他話還未說完,便被蘇葉搖頭阻止,溶月鬆開薄櫻的手,一個人舉步維艱地上前,走向蕭烈陽所說的那具屍身,素白的綢緞覆蓋下,也許就是她最不願意見到的事實。


  屍體被綢緞覆蓋之處,有幾處高低起伏,露出幾支羽箭,箭身雖已斑駁,卻仍舊隱約可以看出箭身上的印記,十數支箭身上有朔方駑隊的,更多的,卻是屬於贏國的圖騰,那一支支箭羽如同一次次紮在了她的心上,叫她痛不欲生。


  溶月伸出手,顫微微揭開那塊白色綢布,隻是一眼,綢布下那具屍體的可怖情狀就使她接近崩潰,蕭烈陽忙上前蓋住綢布,“月兒,不要看了。”


  “不,他是我的夫君,不論他變成什麽樣子,他都是……他都是!”


  溶月大力推開他,親手撫上屍身的骨骼,衣裳,緊緊抱住那具泡的發漲腐敗,與少商八分相似的屍身,“少商,對不起,都是我不好,讓你一個人在水裏那麽久,一定很冷是不是?我幫你捂捂熱,就像從前你幫我捂手那樣,捂熱了你就醒過來,好不好?”


  蘇葉心軟,看不得這樣悲戚的場麵,將頭埋進烈陽懷中,隱隱抽泣,隨行巫醫出言,“大王,這些屍身浸泡日久,實在不該叫王女……以免染上屍毒,最好的辦法是盡快焚燒,防止疫病啊。”


  清河也捏著鼻子,“是啊,蕭溶月是小,要是感染了牧民牛羊,咱們這個冬天如何能過!”


  溶月聞言,將屍身抱得更緊,“不要,你們誰都不許動他,他還沒見過昭兒呢,我要帶他回去見昭兒……”


  薄櫻含淚上前拉住她,“小姐,侯爺已經不在了,若他還在,一定不願你因為他染病,也不會願意牽連旁人的。”


  “他這一輩子就是為別人想的太多了,為了大贏子民,為了所謂的兄弟落得如此下場,我再也不要他那麽辛苦了,染病就染病,若是真的中了屍毒,也一定是少商的意思,他想我,想要我陪他同去!”


  “小姐,你別傻了!”


  薄櫻與她糾纏著,一麵叫著蕭烈陽,“王子,快將車拖走!難道你要陪著小姐一起瘋嗎!”


  蕭烈陽猶豫不決之際,蕭清河當即下令命人將車拖到空曠處架起火堆,“燒,馬上給我把這些東西燒幹淨!”


  親眼看著自己夫君的屍身被付之一炬,“不!”


  溶月歇斯底裏的一聲嘶吼後,暈厥在火堆前,薄櫻心細,在衛兵點火前,折下了屍身上的一節趾骨,又拔下一支箭羽揣入懷中。


  不知是否身在局外的緣故,她總覺得最近發生的事有些說不上來的蹊蹺。


  蘇葉將溶月安置在王帳之中,屍身焚燒處理停當後,她便來到在河套邊靜默無語的蕭烈陽。


  “武侯夫人如今這樣,不知夫君有何打算?”


  蕭烈陽心情低落到了極點,“贏國皇帝不仁,月兒是不宜在贏國待下去了,王庭本就是她的家,我自然希望她能將孩子接到王庭來,好好生活。”


  “是啊,在王庭,至少夫君你可以就近照顧他們母子,最好給她一個名份,讓他們的孩子也能得到長生天的庇佑。”


  “葉兒,你此話何意?”


  蘇葉認真道,“夫君,我知道你一直對武侯夫人無法釋懷,如今她們母子孤苦,你應該照顧她們的,若是夫人不願意做側室,我可以讓出閼氏之位……”


  蕭烈陽一把摟住她的纖腰,彼此的倒影掩映在河麵上,精美宜人。


  “葉兒,你為什麽會說出這樣的話,你是我的閼氏,我的妻子,我從贏國內廷千挑萬選娶出來的女人,我們朔方的男人,這一輩子,心裏隻能裝得下一個女人,隻是你,葉兒。”


  “可是武侯夫人。”


  “我與溶月,是永遠不可能的,從娶你的那一天起,我早已將她當成親妹妹了,即便如今對她關心也好,照顧也罷,也隻是出於一個兄長的關懷,你明白嗎?以後不要再說這些讓我生氣的話了。”


  蘇葉心內一甜,“嗯,好。”


  傍晚,溶月醒來時,帳內安靜極了,就像所有事情都沒有發生一樣,隻有薄櫻守在她的身邊。


  “小姐,你醒了,我去叫他們送吃的進來。”


  “不要,阿櫻,我剛才做了一個好可怕的夢,我夢見他們要燒少商。阿櫻,烈陽哥哥一定還沒有消息,還沒有回來是不是?”


  薄櫻不願再讓她沉浸在瘋狂的悲痛裏,平靜地將裝著源少商骨灰的白瓷壇搬到她麵前,“小姐,侯爺已經走了,小少爺還在家裏等著你,你要節哀,照顧好自己的身子,才能好好照顧小少爺啊。”


  溶月看著麵前的白瓷壇子,眼淚無聲地流下來,該來的還是來了,再也逃避不了,她將冰冷的白瓷壇子抱在懷裏,蜷縮在榻邊,不願再說話。


  薄櫻是最了解她的人,深刻地明白,若是此刻再沒有一絲叫她活下去的信念,她怕是再也出不來了,她將從屍身上拔出的箭羽放在溶月麵前。


  “小姐,你甘心就這樣自暴自棄嗎?逼侯爺走上絕路的那些人,你難道願意就此放過嗎?還有小少爺,慕夫人,大元帥,朝中那些人會放過源氏門閥嗎?”


  溶月看了箭身上的贏國印記許久,伸手拿起,喉頭一陣腥甜湧出,“我怎能放過……那個心狠手辣之人,他在少商身上加諸的痛苦,對我源氏門閥的所作所為,我都要叫他血債血償!阿櫻,你下去休息吧,等明日,我們就向烈陽哥哥辭行,去贏國軍營!”


  薄櫻聽了她之言,真以為她恢複了理智,有了活下去的信念,這才放心退下。


  誰知次日一早,她帶著女奴進來伺候時,榻上已空,溶月不見了,前來探望的蘇葉與蕭烈陽也是一驚,傳守衛前來詢問。


  “溶月王女人呢?”


  “大王,王女昨夜天一黑就牽了兩匹馬出去了,大王交待過,王女是朔方的貴客,要以禮相待,所以屬下們也未敢阻攔。”


  蕭烈陽懊惱道,“往哪邊去了?”


  “瀾滄江方向。”


  薄櫻這才想起,“是我大意了,昨夜小姐的神色就不對,與我說要去贏國軍營,如今想來,也許是要隻身犯險,兩軍正在交戰,路上必然不太平,我不能讓小姐一個人去,我去追她!”


  蘇葉心中過意不去,忍不住問出聲,“薄櫻姑娘,你不見豫王殿下了嗎?”


  薄櫻止步回頭,“殿下始終在這裏,可是我若不追去確保小姐安危,我這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的!”


  蕭烈陽忙吩咐衛兵,“你,帶一對人馬護送薄櫻姑娘渡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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