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四十八 驀然(拾捌)
招募有膽有識的民兵自然讓他們在一定方麵對於茶商軍有了把握,但是畢竟不是真正的軍隊,還是需要訓練一段時間才行。
辛幼安將這件事放手交給了幾位將領,隻是偶爾過來巡視一下,自己則時不時就往贛州一側並不算巍峨的山林中尋尋覓覓。
地圖能夠表現出來的事情畢竟還是有限的,有的東西必須要親自走一遍才算是徹底了解,還好他來贛州之時沒有大肆宣揚,茶商軍也注意不到這個一身粗布衣裳上山砍柴的人竟是新來的“剿匪頭子。
民兵訓練的速度要比辛幼安想象得快的多,帶著人來到了山林之邊,就地紮營,辛幼安帶著幾位將領在主帳之中,將山林的地圖在桌子上攤開,皺眉說道:“養兵不足千日,但終有用兵之時,此戰終不可避免,是到了各位挺身為國相助的時候了。
之前看上去比辛幼安還要年輕的將士率先道:“先生盡管安排便是。
辛幼安點了點頭,指著地圖上的一處道:“雖說茶商軍驍勇,但是畢竟隻有八百兵力,所以為了抵抗大軍,還有當年敗給劉珙劉大人的教訓,賴文政必然不敢將所有兵力分散開來,這是他們吸取到的經驗,卻也是我們可以利用的地方。
“那大人的意思,我們也不需要將兵力分散?老將軍輕聲說著愣了一下,突然說道:“隻要重點包圍壓製住賴文政的主力是嗎?
“對,辛幼安將地圖往前推了推說道:“我已經探查好了,也與其他了解山林地勢的人商議過了,茶商軍此時駐紮在這片山林的南邊,沿河幹而行,也就是我們駐紮地之南的河流上流。
辛幼安說罷,突然眯起來眼睛,輕聲問道:“茶商軍終究不是正規軍,河流邊隻需要一小隊人,以陷阱守製就好。
“是。一個將領看了一眼辛幼安,後者對著他點了點頭,他這才行了一禮,轉身走了出去。
“那關於茶匪的主力呢?
“我想請你帶著這幾日招募到的民兵隊伍作為主力前鋒,負責摧毀茶商軍的主要力量,老將軍負責帶其餘的人,包圍南側茶商軍備好的道路,不需要真的動手,隻要聲勢足夠攔住了他們的道路就好。
辛幼安說罷,停了一下繼續說道:“我會跟在前鋒之後,帶隊從北側切入突襲,給予賴文政重襲。
“是!
“好的。幾個人自然沒有其他的意見,紛紛應道。
——
縱然辛幼安見識過千軍萬馬,卻也從未小看過這能攪得朝廷焦頭爛額的八百人,帶著一隊數十人的小隊,隱匿在林中。
八百人跟大軍比自然不算什麽,但是在山林之中紮營,卻也還是不小的一片人煙,有一部分幹脆仗著朝廷沒有攻入,紮營在山林邊緣之地。
山林畢竟是他們的地盤,辛幼安帶人發起進攻,他們自然不會毫無知覺,隻是原本的靈活戰術,此時卻被大大地限製住了,後麵是不知情況的河幹,前方是驍勇敢死的隊伍。
賴文政怎麽也沒想到,自己的茶商軍一夕之間,就變成了隻能防守尋找機會想要衝出重圍的困獸。
第一天就將賴文政的大部分軍隊圍在了山穀一側,隻是辛幼安並沒有冒進,戰爭,應該是盡量用最小的代價,取得最大的勝利。
是清晨時候,辛幼安坐在一棵樹下,抹了抹額頭上滲出來的汗珠,剛想站起來,雙腿一軟,又跌了下去,他有些無奈地錘了錘腿。
一夜中,雙方都沒有任何行動,說不能不說是一次意外,既然是困獸,那賴文政自然沒有放棄抵抗的理由,帶著八百人,他總要給他們一個交代的。
總算站了起來,他剛想問問旁邊的人情況怎麽樣,一隻箭從一側破空而來,正擦著他的眉眼飛逝而過,他連忙喊道:“有敵人,快躲起來!
說著自己則轉入一棵一人勉強可以抱住的樹木,眼睛微微眯了起來,其實他想得到茶商軍會找到他們的位置,隻是沒想到他們會在這個時候包圍動手,看起來他的名頭總算傳出去了?
他搖了搖頭,耳朵貼著旁邊的樹幹,能夠聽到周圍不斷出來窸窸窣窣的腳步聲,蹭著灌木來到他的周圍。
他深吸了一口氣勾頭往外看了一眼,正看到一支在新出的陽光下泛著銀光的箭矢向著他飛逝而來,他下意識地向著樹幹後麵躲去,剪頭依然在他的眼中越放越大。
直到被一隻白淨清瘦的手握住,然後反方向飛了回去,隱隱傳來利箭刺入肌肉的聲音。
他看著似是從天而落,又像是憑空出現的那個紅衣的身影,身體不受控製地僵在了原地。
紅色的衣裙,頭發青柳發帶,盈盈落到地上,黑發在陽光下像是映著流光,扭頭的時候,眉間的半朵紅梅開得妖豔,神采奕奕地眼眸盛滿了帶著冷意的溫柔。
一顰一笑,都恍若十年前,一模一樣的場景,一模一樣的情況,這個小姑娘沒有任何變化,隻是他卻清楚地感覺到,自己早已不是當年的那個自己了。
小狐狸紅袖往身側甩了一下,冷眼看著山林之中也不知道藏在哪裏的敵人,麵色不善地說道:“我看誰敢動他?
辛幼安抿了抿唇,沒有上前去,他一個男人,兩次被一個姑娘護在身後算什麽呢?況且他既然料到了會有這樣的情況,又怎麽可能一點準備都不做呢?
小狐狸沒注意到自己身後的男人做了什麽,隻是山林中不斷能聽到有交戰的聲音傳來。
一時間這個地方竟然隻剩下他們兩個人,她突然覺得裝完了“美人救英雄的瀟灑,現在有些不敢轉過身去了,不敢麵對那個人男人。
她腦海中隻回蕩著一句“嬴季誠不欺我也,她說讓自己在這裏等著,竟然還真的讓她給等來了,但是人也救完了,見也見到了,她,難道還能說些什麽嗎?
她的大腦還在不斷做著掙紮和糾結,臉上都不自覺地慢慢發燙,因為八月份的早上越來越烈的太陽,她這樣告訴自己,卻聽到身後傳來男人的詢問:“你,怎麽會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