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大帅,前方就是白犀关。”一个英武的斥候,铁盔之上插着三根雉鸡翎。
白金英坐在逍遥龙驹上,仔细询问:“左右可有埋伏?”
斥候再报:“绝无埋伏,斥候三人一组已经探查半日,白犀关昼夜开城,买卖如常。”
白金英向后吩咐:“贺斌率领先锋营铁骑速去攻打南门,我引领中军随后增援,毛宝率领火器营跟进,争取一日里拿下白犀关。”
毛宝谏言:“大帅,万一敌人有诈,我等冒失攻城岂非不妥?”
白金英冷笑一声:“你当我赵家的斥候是吃素的?速速依命行事。”
“诺!”众将领命而去。
贺斌乃是茅山宗的金丹修士,人称铁刀大都督,肩抗一把一人多高的镔铁大刀,有万夫不当之勇,却是个步下将官,也无甚坐骑,两脚飞奔而去,竟快如奔马。身后三千先锋营紧紧跟随,杀声震天,不过一刻的工夫,已来在白犀关南门之下。
但见城门高挑,贺斌披着一头乱发,状如疯鬼,大脑袋不停摇晃,一个飞身跃在半空,越过护城河,直扑城墙而去。
“咣当”一头,正磕在护城大阵之上,火星子四射,这厮摇晃脑袋朝身后大喊:“妈的,北蛮子早有准备,先锋营,速速来埋地雷火药,破其阵眼。”
一旁兵丁言道:“先锋糊涂了,火器营在身后,我等先锋营怎会带火器重物。”
“啊!”一声惨叫,兵丁的头颅被铁刀大都督一巴掌扇飞,直挺挺死在当场。贺斌口中骂道:“娘的,敢说老子糊涂了,再有动摇军心者,犹如此人。”
众将士默然,不敢再次谏言。
贺斌怒喝:“速速掏出尔等法器,给我轰击城门。”
先锋营将士大多是修士,各自掏出法器一起砸向城门,一时间流光溢彩,空中仿佛放起了烟花爆竹,撞击之声不绝于耳。
贺斌光着脚丫子,在身后披头撒发指挥:“砸,不要留力,给我砸。”
众法器轰击了一刻钟,蓝色的护城大阵终于坍塌,光罩撕裂,碎然一地。
贺斌大喜,一个飞身来在南门之下,大喝了一声:“开!”
“咔嚓”一声巨响,南城门被一人高的镔铁大刀劈为两半。
贺斌大刀向空中一竖:“儿郎们,给我冲!”
三千铁骑黑压压一片,鱼贯而入,人喊马嘶好不壮观。
贺斌带队冲锋,进了城门一看,只感觉傻眼,原来城内另有乾坤。
外城虽破,内城却还关闭,三千铁骑整个进入了一个圆形的场子,四周封闭,空无一人。且漆黑无比,看不到一丝光亮。
贺斌骂道:“都说北蛮子心肠直爽,我看也是一肚子花花肠子,大不了我老贺再破了内城门就是。”
话音刚落地,只听身后南城门“吱呀”一声,一道镔铁大闸轰然落下,彻底封死了退路。
内城墙之上,梆子乱响,布满喊杀之声,四周举起灯秋火把,亮如白昼一般。
城墙之上,三千乌鸦军黑色盔甲罩住面部,张弓搭箭,居高临下,将贺斌及其先锋营将士团团围住,这并非普通弓箭,乃是专门破解修士护身灵气的三棱透甲锥。
为首一人却不穿盔甲,在弓箭手簇拥之下信步城头,一身黑色紧身法袍,手摇乌鸦毛集成的黑羽扇,左肩头一只吞头兽脸的护肩,斜跨一个皮兜子。相貌英俊,却是一脸紫黑之色,嘴唇靛青,肤色惨白,脸上仿佛有一团黑气笼罩。
贺斌破口大骂:“贼蛮子,竟用这小小伎俩将我天朝王者之师困住,有本事下来大战三百合。”
黑衣法袍之人手捻羽扇嘿嘿冷笑摇头:“吾素来斗智不斗力。”
贺斌大怒,回身吩咐:“速速准备攀爬绳索,随老子上去杀敌。”
两个先锋营兵丁从马背之上解下攀城索,向城墙上面抛去,套牢之后迅速向上攀爬。
先锋营兵丁本就修行在身,两个起落,就能跃上十丈高的城墙,眼见要登顶。
黑衣人神色一凛:“放箭!”
“吱”“吱”两声箭响,两具尸体吭都没吭,“噗通”两声栽倒在城墙之下。
贺斌大怒:“众将士,此乃死地,奋力冲杀方可得活路,兵家有云,置死地而后生,众人齐力,套绳索攻城呀。”
三千将士凡是能套绳索的,纷纷多头套索,以求突围。
黑衣人冷哼道:“中州大禹朝,如果都似你这般草包,这江山打起来就容易多了。”
黑色羽扇一挥,城墙之上顿时乱箭如同雨发,但闻听惨叫之声不绝于耳。
两个兵丁架起铁刀大都督:“先锋官撤吧,中了计了。”
“放屁,无能之辈,我乃先锋,先锋先锋,有令先行,我若回去,如何面见大帅。”
正自谈论之间,两个兵丁也中箭身亡。
箭雨发了一刻,三千先锋营铁骑已无人生还,只剩铁刀大都督一人拼死拨打雕翎,披头撒发如同疯虎:“来呀,再来射箭呀,卑鄙小人,老子死也不服。”
黑衣人一摆手:“停!”
城墙之上箭矢骤然停止。
贺斌累得直喘粗气,将大铁刀戳在地面之上。
黑衣人却从城墙之上飘然而下,倒背双手,甚是潇洒,口中晒道:“嗯,身强力壮,做个毒奴倒也不差。”
贺斌见他下了城头,心中暗喜,挥铁刀冲了上来:“小子,你敢下来找死,爷爷要给先锋营的将士报仇,纳命来。”
黑衣人冷笑一声:“你差远了。”
顺势飘到贺斌左侧,右手持扇,左手从皮兜子里取出一枚银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插进贺斌太阳穴,贺斌顿时双目充血,意识模糊,周身动弹不得,直挺挺立在当场。
南城外,赵金英一骑绝尘,白龙驹身形似电,本就是灵禽异兽,奔跑速度绝非寻常马儿可比,赵金英一身亮银盔甲,掌中拖着虎头錾金枪,威风凛凛。身后二万赵家军精锐,紧随而行。
来在南城门外却甚是蹊跷,但见黑洞洞城门,似乎毫无防备,但也无喊杀之声。
赵金英回头问兵士:“先锋官去了多久了了?”
兵士回道:“已有半个时辰。”
赵金英暗自琢磨:“为何如此安静?难不成贺斌杀入市井街道去了,可要提醒他,莫要劫掠过度,回去御史们参上一本,不是闹着玩的。”
正自胡思乱想,忽见城头上灯火通明,三千乌鸦军各举火把,只把天地照亮。
为首一个手摇黑色羽扇的黑衣人冲城下抱拳:“来者何人?为何犯我北朝疆界?”
赵金英暗道不妙,口中依然厉声喝道:“我呸,小小北蛮,竟敢擅自发兵攻打黄土坡,是尔等不遵守盟约,犯我疆土,还敢恶人先告状。我赵金英今日定要你番邦知道我中土的厉害。”
黑衣人一笑:“奥,我当时谁,原来是赵丞相的公子,久闻公子有大禹英雄的称号,杀敌建功如同家常便饭,不知是受了父亲大人的关照,还是真有如此本领?”
赵金英大骂:“无知敌酋,本帅有无本领,你出城领教便知。尔等可敢报通名姓?”
黑衣人在城头略一躬身:“小小人物,料想赵公子也未必听说过,我乃北原七将星排行在六,官拜枢密院行军司马,萧统的便是,有人送个小小绰号,叫做毒王。”
赵金英大吃一惊,北原七将星是北国蛮疆最为倚重的一股神秘力量,当年从龙入关,立下汗马功劳。历代由北疆七名绝顶战士组成,成员名号极其隐蔽,只有北朝皇帝才能调动。
急忙回身对兵丁言道:“布阵!”
二万赵家军立刻按天地三才方位,摆了个斗阵。
赵金英压住阵脚,高声问道:“我那先锋营的将士何在?可是中了你的妖法?”
萧统不紧不慢言道:“不着急,赵公子既然如此想见他们,我就叫他们与公子相见,来呀,开城门。”
白犀关南门洞开,一群人黑压压走出城来,只是面无表情,形似毒尸,一个个直挺挺走着,口中大呼:“还我命来,还我命来。”周身散发着浓浓的黑气。
“大帅,正是我们先锋营的兄弟们。”旁边一个兵丁眼尖,早已认了出来。
刚要上前相认,却被毒尸一口咬住,其余毒尸上来就是一阵啃咬,被咬之人迅速毒化,也变成了毒尸队伍的一员。
“大帅,不好,我们的兄弟仿佛都中了尸毒,长此以往,于我军不利呀。”
赵金英一咬牙:“放火箭,毒尸惧火。”
兵丁们迅速燃火,纷纷释放火箭,果然压制住毒尸的攻势,但那些毒尸仿佛不知疼痛,射倒一批,只要腿脚还在,继续向前推进,一批批兵丁被毒尸啃咬,也加入了毒尸队伍。
赵金英慌了神:“无耻妖人,我那先锋官贺斌何在?”
萧统纵身从城头飞下,笑嘻嘻道:“公子爷的白龙驹好生神俊,我也刚得一坐骑,恰好是你那先锋官,你且上眼。”
“哇哇哇”三声怪叫,只见一个庞大的身躯冲出南门,嘴里戴着嚼子,赤膊着上身,周身散发出浓郁的黑气,看其相貌跟铁刀大都督贺斌很有几分相似,只是体型大了数倍不止。背上扛着一个青铜铸造的王座,萧统手摇黑羽扇,端坐其上,神情甚是自得。
赵金英目眦尽裂:“贺斌,贺斌,你怎生变得这般模样?”
萧统冷笑:“与其担心同僚,还是先顾你自己吧。”
萧别离羽扇一挥,顿时转了时空,但见到处哀鸿片野,一阵阵血浪翻来,仿佛人间地狱。心性差者,当时就吓得魂飞胆裂,手脚不灵便,瞬间成了毒尸大军口中之餐。
赵金英冷声道:“雕虫小技,在我面前玩幻术,给我破!”
掌中虎头錾金枪往当空一举,现了元神法相,竟是一个金甲天神,在黑夜中发出夺目光芒。
周边血气被金光扫射,顿时淡泊,赵金英大喝:“兵丁们,保持阵型,向我这方速退。”
赵家军平日里训练有素,作战勇猛,乃是大禹王朝的佼佼者,怎奈从未与这些毒尸战斗过,一时间吃了不少亏,此刻总算稳定阵型,徐徐而退。
萧统捏着下巴:“嗯,到底是元婴修士,有些道行,算了,硬拼下去不划算,放赤星箭。”
旁边一个乌鸦亲兵,向当空放了一只响箭,“吱”的一声直破云霄,空中放了一个绚丽的艳火,四下炸裂。
赵金英以为还有伏兵,迅速将天地三才阵变为四门兜底阵,摆了个守势。
“传令兵,速去催促毛将军,调神武大炮支援。”
“得令!”
传令兵飞驰而去。
萧统却不阻拦,稳坐钓鱼台,指挥毒尸慢慢蚕食赵家军,围而不打。
半个时辰一过,赵家军的守势范围竟又缩小了三丈,那金甲天神的法相被毒雾瘴气侵蚀大半,已然变得模糊不堪。
赵金英急了,此地乃是白犀关地盘,久战定然不利,只是不知为何,毛宝的火器营迟迟不能跟进,随手从怀中取出金批令箭,大声疾呼:“传令兵,持我金批箭再去催促,毛宝火器营半个时辰之内再不到,就地免职,朝堂听参吧。”
“得令!”
一匹黄骠骏马飞驰而去。
赵金英口中大喝:“赵家军内筑基以上修士,速速传输灵力,维持金身法相。”随后念动真言,继续维持金身,那金甲天神得到众将士灵气,陡然光芒又增了几分。
萧统坐在贺斌背上,冷笑连连:“困兽犹斗,所谓大禹英雄不过如此呀。”
使用千里传音的功夫,此刻聚音成线,那声音阴恻恻无比犀利,使人听之寒冷异常:“大禹英雄笑话一个,回去再学兵法,免得蒙羞阵前。”
三千乌鸦兵随声附和:“大禹英雄笑话一个,大禹英雄笑话一个.……”
那声音阵阵传来,赵金英从小锦衣玉食,心高气傲,从未受此挫折,此刻闻听此言,恼羞成怒,拔出腰中斩龙剑:“无耻鼠辈,休要使用妖术伎俩,可敢堂堂正正一战?”
萧统隔空喊话:“你一乳臭未干孩童,也敢提战事,赵家军此刻伤亡已经过半,皆你不识兵机,毛躁进攻的结果,你还是在三军面前自裁吧。”
“哇”一口鲜血喷洒而出,赵金英气的眼冒金星,那金身法相险些不稳,手中斩龙剑在半空中一凝,掐动剑诀,如火线流星一般飞了出去,直奔萧统。
萧统面现凝重之色,急忙从皮兜子里拿出五枚令旗,上面分别写着临、兵、列、斗、阵,手结法印,五枚令旗在半空中自行环绕,五字合一,一个斗大的封字显在半空。
那斩龙剑飞到,被封字死死缠绕,左突右撞不能脱身。
萧统咬破舌尖,喷了一口紫黑色的鲜血,吐在封字之上,一时间黑芒大盛,终是将那斩龙剑降服,“吧嗒”一声落在手中。
萧统哈哈大笑:“不是剑修,却玩飞剑,真真是赵丞相的大公子,出手阔绰,萧某谢过了。”
赵金英一见大为着急,此斩龙剑是一位贵人送与他的定情信物,佳人面前如何肯有失,催动白龙驹就要抢阵出战。
缰绳却被一只大手死死扣住:“大帅,不能去呀,此是敌人的激将法。”
赵金英回头一看,正是后军都统领毛宝,他一时大喜过望。
“毛宝,速速调神武大炮,轰击地方阵营。”
毛宝一脸苦涩:“大帅,火器营遭遇敌袭,神武大炮被劫掠了。”
“啊!你待怎说,何人劫掠我火器营?”
毛宝伏地大哭:“末将奉命率领火器营急进,半路之上忽见半空中红光大盛,一支响箭穿过云霄,贼人像是约好了,千骑马队突然出现,袭击了火器营,大旗上写着斗大的刘字,末将抓了敌骑哨探,方知是幽州刺史刘武忠的兵马。”
“你放屁,刘武忠乃是我朝御笔亲封的幽州行军总管,兼领刺史头衔,如何能自家人打自家人?”
看见毛宝欲言又止的样子,赵金英忽的明白了,刘武忠投敌了,尽管不愿相信,但冰冷的实事摆在眼前。
两人正自商议破敌之策,忽听正东方向一个惊雷也似的声音:“赵公子,降了吧,我刘武忠已率领幽州三郡降了北朝,位列辽源候,公子来投,不失王候之位呀。”
赵金英破口大骂:“奸贼,都是奸贼,众将士随我杀敌,杀呀!”
毛宝一把拉住赵金英:“大帅,敌众我寡,形式不利,我等护大帅速速突围为上。”
“不能退,我若退了那是丧师辱国,罪同问斩,不能退,啊。”
一声惨叫,赵金英被毛宝击打后脑,昏了过去。
毛宝接过帅旗令箭大喊:“鸣金收兵,速速撤军,保持队形,向西南方向撤军。”
赵家军此刻伤亡惨重,面对毒尸大军尚不能回护周全,听了鸣金,径自不管不顾,纷纷逃逸。
白犀关奇袭战落下帷幕,神武本纪有载,北朝千玺十二年闰月,辽源候刘武忠、枢密院副使萧统破南朝敌酋赵金英部,斩获敌众两万人,收缴神武大炮十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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