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殷在大力发展文化事业之时,邻居们却都在大动干戈。高季兴打败了吴军的进犯,顿时信心满满,就想趁机扩疆拓土。此时在王建蜀国手中的夔州、万州、忠州、涪州四州原本隶属荆南,因此他打算趁着蜀岐大战之际,想用武力来夺回。高季兴很快派出水军攻打夔州,这一带都归蜀国镇江节度使兼侍中嘉王王宗寿管辖。夔州刺史王成先向王总寿请求率领甲士作战,王宗寿却只把穿白布袍的士卒配备给他。
王成先率领这些白袍士卒迎战高季兴,高季兴放出火船焚烧了蜀军的浮桥。蜀国招讨副使张武架起铁索桥阻拦高季兴的火船,结果火船无法通过。这时正好遇上风向调转,荆南军反而被火烧死和淹死的士卒很多。高季兴改乘战船逃跑,并给船蒙上牛皮,但被飞石击中,船尾被砸断,高季兴被迫改乘小船逃跑。
此战荆南军大败,被俘虏和斩杀的共有五千多人。夔州刺史王成先秘密派人向蜀主奏告王宗寿不配备给戴甲士卒之事,却被王宗寿获知。王宗寿于是召见王成先,把他直接斩杀。
川江三峡上有一座挡水的低坝,因此有人劝说蜀国主王建趁川江水涨时,打开低坝,直灌江陵。毛文锡得知,连忙进谏道:“高季兴虽然不顺服,但他的百姓们有什么罪?陛下要用品德来怀柔天下,怎么能忍心把百姓当成鱼鳌的食物?”王建这才停止了水灌江陵的计划。
那陈璋从江陵撤退之后两个月,徐温派吴军老将李涛、曹筠等率军二万,翻越道路狭窄崎岖的千秋岭,突然袭击了钱镠的故乡,位于杭州西面的衣锦军,想打钱镠一个措手不及。可是钱镠对吴国的一直严密戒备,吴军奇袭无效,陷在了衣锦军的境内。钱镠又命自己的第七个儿子、已接替钱镖担任湖州刺史的钱传瓘,率湖州军迅速南下,救援衣锦军。同时,钱镠又派自己的第六子钱传璙率水师北上,进攻常州所属的东洲,吸引吴国的兵力,让他们不能增援千秋岭。
却说钱传瓘率所部进至衣锦军北,发现行动迟缓的吴军仍在千秋岭以南。他便派人上山,砍伐树木,堵塞了岭上本来不宽敞的崎岖山路,切断了吴军李涛所部的补给与归路,吴军顿时军心大乱。吴军大将曹筠自恃有才,原本就对自己在吴国的境遇不满。现在见战局不妙,他当即临阵倒戈,叛降吴越。钱传瓘见战机有利,随势发动总攻,吴军大败,包括主将李涛在内的将校士卒八千余人被俘。
与此同时,吴与吴越在东洲发生的新会战,也以钱传璙小胜告终,吴军损失三千余人。吴越方面探知吴军还向靠近衣锦军的广德增兵,有再次进攻的可能性。钱镠决定先发制人,派钱传瓘率军越过天目山进攻广德,并一举攻克,俘虏吴将花虔、涡信,然后全师退回吴越。
失利之后,徐温的表现倒是很大度。他把责任承担了下来,没有推诿给人,稳定了人心。徐温还特地派人照顾叛将曹筠的妻子儿女,然后悄悄遣人告知曹筠说道:“是我的过错,让你在这里不得志才离开,你不用挂念妻儿,我会照顾好他们的。”曹筠得信,万没想到徐温的心胸竟能如此宽大,倍感愧疚,开始后悔叛逃一事。
吴军被吴越打得大败之后,钱镠和马殷取得联系,相约一同进攻吴国。对于亲家翁的提议,马殷不便拒绝,当然也是为了报岳州一箭之仇。于是马殷这才派姚彦章进军鄂州,试探一下,不想姚彦章很快无功而返。姚彦章退走之后,徐温开始全力对付吴越。
九月,吴越王钱镠派自己的三个儿子大同节度使钱传瑛、湖州刺史钱传瓘、睦州刺史钱传璙为将,统军进攻吴国常州,在潘葑扎下大营。面对几个月前曾连战连胜、来势汹汹的吴越军,徐温不敢怠慢。他给对众人打气说道:“吴越人轻浮、胆小,很容易打败!”人心安定后,徐温亲自挂帅出征,统领大军,包括黑云都在内的精兵尽出,开往无锡前线,去迎战他口中“很容易打败”的吴越人。
这次吴军行军迅速,在钱传瑛、钱传瓘等人没有预料到的时间内,出现在吴越军眼前。两军前锋接触后,少年时便以勇力著称的黑云都将陈祐,向徐温建议道:“吴越人见我军远道赶来,一定认为我们已筋疲力尽,不能马上投入决战。现在乘他们缺乏准备,请准许我率领黑云都出击吴越军,则钱传瓘可擒!”
徐温当即同意,吴军不顾疲劳,迅速出击。陈祐率精锐绕道吴越军大营之后,徐温立即挥动吴军主力从正面压上去。吴军配合默契,前后夹击,吴越军猝不及防,被打得大败。钱家兄弟虽然没被吴军生擒,经过苦斗突围而出。但吴越军已死伤众多,营中所有辎重物资全成了吴军的战利品。徐温上台以来,总算取得了一场对吴越军的胜利。
刚刚结束无锡潘葑之战,徐温又要马不停蹄,赶到淮河前线,对抗后梁的王景仁。高季兴受到吴国陈璋的攻击之时,不仅向马殷求助,自然也向后梁救援。与此同时,马殷和钱镠都派人到汴梁向朱友贞建议,请他发兵征讨吴国,自己全力配合。
朱友贞刚刚杀兄继位不久,本不想大动干戈。但是三大藩镇同时派人来请求,他不能无动于衷,否则这些人以后那会卖他的帐。同时他也想用一场胜利巩固自己的地位,树立威望。于是朱友贞给原淮南降将、因柏乡大败而坐了冷板凳的王景仁,一个临时官职,叫作“淮南西北行营招讨应接使”。朱友贞让王景仁率军南进,直取是寿州和庐州。王景仁当即率领一万多梁军,直奔寿州。
徐温听说梁军南下攻打寿州,来的还是在淮南军界仍有一定影响力的前淮南大将王景仁,自然不敢怠慢,立即传令吴国各镇军队,前往北线集结,抵抗梁军。同时,为稳定前方军心,徐温等不得军队集结完成,便亲自带着朱瑾等一批能战之将,率少量先头部队赶赴寿州前线。
十二月初,吴军行至赵步时,突然和王景仁的大军相遇。当时吴军还没有集结完,徐温身边只有数千人马。按常规的做法,此时自然是安营扎寨,先坚守住,等待着后续部队的到来。但是徐温认为原地待命,就等于是示弱于敌。反而极有可能被王景仁察觉到自己的虚实,从而正面攻击。那样的话,一旦失利,则全盘皆败。徐温决定反其道而行之,亲率数千精兵,朝王景仁的一万多大军主动发起进攻。
但他们毕竟人数少,而梁军原本就强悍,又占据人数多的优势,很快把徐温的这次进攻击退。王景仁也是沙场老将,极为精明,一眼便认出了军中的徐温。于是他单枪匹马、奋勇向前,很快冲到了徐温近前,想要擒贼先擒王,打算活捉徐温。论武艺,徐温肯定不是王景仁的对手。如果徐温被王景仁戏剧性的抓获,这仗就没法打了,后果是非常严重的,可能导致吴军的全面崩溃。
情形如此危险,包括徐温在内的所有吴军将士不由得大为惊慌、不知所措。正在此时,徐温身边的陈绍挺身而出,手持铁枪、一马当先,率兵奋勇阻挡王景仁。陈绍是宛丘人,为人骁勇善战、勇而多谋。要想阻止王景仁的疯狂攻势,除了拼命外,还得用计谋。
陈绍一边拼命厮杀、左右冲突,一边大声疾呼道:“诱敌已经成功、各军快出来杀敌!”包括王景仁在内的所有梁军将士都清楚地听到了陈绍的话,心想原来这是吴军诱敌深入的计策,再打下去可能会中埋伏被包围,军心顿时开始动摇。陈绍看到自己的疑兵之计产生效果,立即乘势发动猛攻,所率将士个个如猛虎般勇猛、锐不可当、摧锋陷阵,终于打退了王景仁的攻势。
死里逃生的徐温大为感动,抚摸着陈绍的脊背赞叹地说道:“今日要是没有你的智勇双全,我将陷入困境中!”徐温立即赏赐陈绍大量金银衣帛,而陈绍很有大将风范,把赏赐全部分发给了下属将士。很快吴军后续部队来到了寿州,吴军从人数上已经超过了梁军。
而此时的王景仁已经率梁军沿淮河北岸溯流而上,一路派人测量水深,寻找可以让人趟水过河的浅水区域。梁军西行约百余里,在寿州所属的霍丘县北的一段淮河河道上找到了合适的浅水区。于是王景仁率部跨过淮河,然后在渡河处设下标识,再南下直取霍丘。
霍丘,只是座小小的县城。但是吴国的边防重镇。它北拒淮河,南依大别山,东西两面有东湖和西湖为屏障,其地多山林、芦苇、沼泽,不利于大军行动、发挥优势,而利于小股军队的隐蔽、游击。此时霍丘守将名叫朱景,是一个土生土长的当地豪强,少年时骁壮有胆略,为乡里人所畏服。唐末大乱时,朱景乘机招集霍丘当地的无赖少年,拉起了一支小小的队伍,倒是很有战斗力。
杨行密据有淮南后,招安了朱景这支小军队,并让他镇守霍丘,等于将霍丘给朱景当了封地。这样一来,对朱景而言,卫国即是保家,所以他对守卫霍丘是非常尽心尽力。之前,梁将寇彦卿、康怀贞都曾来进攻过这个小小的霍丘县。但是朱景并不正面和他们交战,而是利用熟悉地形的优势,采用神出鬼没的袭扰战打法。梁军很不适应,结果无功而返。
再说王景仁渡过淮河,直取霍丘。朱景兵力不多,实力不强,自然无法正面抗衡。于是他明智地放弃县城,将自己的那支小军队转移到城外隐蔽,同时向徐温告急。朱景在转移过程中却意外的发现了梁军留在淮河边上的标识,对霍丘一草一树都非常熟悉的朱景,马上明白标识是干什么用的。他使了个心眼,将它们都移动到了淮河水深的地段。
王景仁顺利占领了霍丘县城,便考虑接下来的进军方向。经过赵步会战,王景仁知道吴军正在向寿州集结兵力,那么东进攻打寿州就不可取了。不如转而直接南下,去攻取防御比较空虚的庐州。于是王景仁留下少量人马防守霍丘,自己率大部份军队继续南下。为避免与可能前拦截他的吴军纠缠,王景仁避开东南方向通往庐州的近路,准备出敌不意,走一条行人少的道路,先南下到大别山西麓,再东进取庐州。
不久之后,梁军经过独山前进。却在霍山遭到吴军的阻击,王景思怀疑庐州守军已有准备;同时又得知徐温已集结大军,正向霍丘开来,要切断梁军的归路。王景仁无奈之下,只得放弃进攻庐州的计划,回兵退保霍丘。
很快,梁、吴两军在霍丘城外发生了第二次会战。交战伊始,梁军攻势强劲,接来生擒袁丛、王彦威、王墦等多员吴将。可正在梁军得意之时,身经百战的老将朱瑾率领吴军后续部队赶至战场,猛击梁军一侧。这支吴军的加入,战局发生逆转。疲惫的梁军寡不敌众,渐露败势。
王景仁见形势危急,胜利无望,便亲自率少量精锐断后。他利用霍丘地形复杂,不利于大军展开的有利条件,掩护着所部各军依次撤出战场。徐温与朱瑾虽仗着优势兵力奋力攻击,始终不能歼灭或击溃顽强的梁军。
小败之后的梁军放弃了霍丘,从战场上退了下来,很快退到了淮河边。接着急急忙忙寻找标识,好渡河回家。标识很快找到了,却谁也没有注意到这里已经不是当初过河的地方。梁军的残兵败将看到标识依然在,顿时大喜。直接淌水过河,结果悲剧发生了,溺毙者半数。
这是继清口之战后,梁军对淮南的大规模进攻的又一次惨败。梁军的尸首没有被浪费,它们被徐温下令收集到一处,在霍丘筑成尸山,向天下以及他的敌人炫耀武功!以前他打败的敌人都比他弱小,这次终于收拾了一个比自己强大的对手。但在世人的感觉上,打败梁军所取得的声威,自然是打败楚军与吴越军所不能相比的。
王景仁狼狈地逃回汴梁,朱友贞倒也没有责怪他。但是自此以后,王景仁一蹶不振,很快病逝。朱友贞见吴国势盛,担心东南各镇,都与吴连兵,将成为梁患,便设法牢笼。可巧荆南节度使高季兴自夔州兵败之后,痛定思痛,大力造战舰五百艘,治城堑,修器械,招兵买马,准备卷土重来。朱友贞便加封他为渤海王,赐给衮冕剑佩,为羁縻之计,免得他被吴国拉拢了过去,使得自己南边多一大敌。
朱友贞安抚了高季兴之后,便将目光投向了北边的死敌晋王李存勖。此时的李存勖正准备攻打刘守光,一举夺下幽州。
那刘守光称帝之后,便想吞并邻近的藩镇,打算攻取易州、定州。参军冯道却当面谏刘守光,劝阻他进军。冯道字可道,号长乐老,瀛州景城(河北沧州)人。冯道出身耕读之家,年轻时候品行淳厚,勤奋好学,善写文章,且能安于清贫。他平时除奉养双亲外,只以读书为乐事,即使大雪拥户、尘垢满席,也能安然如故。天祐年间,冯道被当时的幽州节度使刘守光辟为掾属,后任参军。
刘守光不肯听从,反而将冯道押入狱中。冯道平素性格温和,极得人缘。所以燕人闻他下狱,都想法救解,总算被释放出来。冯道估计刘守光必然败亡,便举家潜逃到太原,投奔李存勖。他被监军张承业辟为本院巡官。张承业看重他的文章操行,对他非常礼遇,又荐为霸府从事。李存勖将霸府文书全部委托给冯道,任命他为太原掌书记。晋王李存勖又问及燕事,从冯道那里得知了幽州虚实。
李存勖正想发兵攻燕,可巧这时王处直派使来求援。于是李存勖派遣振武节度使周德威,领兵三万,去救定州。周德威东出飞狐,与赵将王德明、程严等人会师易水,一同攻打岐沟关。一战而下,接着进围涿州。涿州刺史刘知温,令偏将刘守奇率兵拒守。
刘守奇有一个门客叫刘去非,此时已经归附了晋军。他对城上大叫道:“河东兵是来讨贼,干你们什么事,干嘛替他出力固守?”守兵被他一呼喊叫,各无斗志,多半逃去。刘知温知道不能守住,便开门迎降。刘守奇逃出城,去投奔了梁主朱友贞,被任命为博州刺史。周德威随即率众抵达幽州城下,另派裨将李存晖等人往攻瓦桥关,守关将吏以及莫州刺史李严纷纷投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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