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光义问道:“朕如果现在北征,卿以为能否成功?”曹彬答道:“以国家的精兵,剪除北汉这个孤垒,简直就像摧枯拉朽,为什么不可以呢?”赵光义于是决意征讨北汉。他任命潘美为北路招讨使,率领崔彦进、李汉琼、刘遇、曹翰、米信、田重进等人,分四路进兵,进攻太原。同时又任命邢州判官郭进为太原石岭关都部署,率军阻拦可能来自燕、蓟的援军。
北汉主刘继元听说宋师大举入侵,急忙派遣使者向辽国求救。之前在开宝八年的时候,辽国曾经派遣使者到汴梁,表示愿意双方和好,赵匡胤也回书答应。辽国接到刘继元的求救信之后,派遣出使者到汴梁,觐见赵光义,询问伐汉的情由。
赵光义说道:“河东抗拒王命,理应问罪。如果你们不去救援他们,那么我们之间的和约如故。否则的话,我们只有开战了。”辽国使者只得悻悻回去。赵光义估计辽国必定会去援助北汉,恐怕双方会有大战。于是他下诏亲征,以鼓舞士气。
赵光义当即想命齐王赵廷美职掌留务,赵廷美倒也愿意。但是开封判官吕端,对赵廷美说道:“主上栉风沐雨,以征伐不义来表明天意,大王您处于近亲且有贤名之位,应当首先跟随护卫。现在由您主持留务事务,这不是您应该做的。”赵廷美于是向赵光义恳请随行。
吕端字易直,是幽州安次人。其祖吕兖曾在沧州节度使刘守文下做判官,其父吕琦官至后晋兵部侍郎。吕端少年时,聪敏好学,最初以其父的官位荫补千牛备身。他历任国子主簿、太仆寺丞、秘书郎、直弘文馆,又转任著作佐郎、直史馆。赵匡胤篡位之后,吕端任太常丞、知浚仪县。吕端为政清廉俭约,远方之人得以安宁。吕端有一次,渡海出使高丽。风暴折断了船的桅杆,船上的人都非常害怕,只有吕端仍在读书,就像在斋阁时一样。赵廷美任开封尹时,吕端充任开封府判官。
赵光义同意了赵廷美的请求,于是改命沈伦为东京留守,王仁赡为大内都部署,自己率领赵廷美等人北征。到了镇州的时候,接着到了郭进捷报,称已经将辽兵击退石岭关外,可以无忧了。
原来辽主得到使者的回报,于是派遣宰相耶律沙为都统、冀王敌烈为监军,领兵南下救援北汉。辽军走到白马岭,远远看见宋军阻住在前面,有好几军营扎住在那里。耶律沙对敌烈说道:“前面有宋军扼守关隘,不宜轻易进兵。我军不如阻涧为营,禀报主子,再乞求添兵接应,确保万无一失。”
敌烈说道:“丞相也太胆小惧怕了。我看前面的宋军,最多不过一万人,我兵与他们相比,人数相等,何不趁着锐气,杀了过去?丞相如果担心有危险,尽可在后面押阵,看我上前踏平宋营。”
耶律沙说道:“我并非胆怯,只是出兵打仗,总是须小心为好。”敌烈不从,耶律沙连忙派遣将校,返回禀告辽主,同时跟随敌烈前行。走了一里多路,就到了一条涧边。敌烈自恃骁勇,率先渡过,部兵也跟着过涧。辽兵三五成
群,毫无顺序。
正在此时,突然听得一声炮响,宋军从营内冲了出来,直奔辽兵。辽兵还没有列阵,宋军却突然杀到。辽兵吓得手忙脚乱,胆落魂销。敌烈却不管死活,还是向前乱闯冲。凑巧他碰到了郭进,两马相交,两人交战到三四十合,被郭进卖个破绽,手起刀落,敌烈被劈落马下。
此时耶律沙还没有渡涧,正想上前救应。那些辽兵却已经逃过涧来,反而冲动了耶律沙军阵脚。宋军又乘胜追击,尽行渡涧,追杀耶律沙军。耶律沙无法抵挡,只好策马而逃。辽兵只怕逃得不快,要吃宋军的刀头。宋军毫不容情,见一个,杀一个。郭进下令全军,必须要擒住耶律沙,才能收军。
宋军将士得令,自然奋力追赶。正在此时,斜刺里杀出一支人马,来救辽兵,截住了宋军,原来是辽将耶律斜轸。他是奉了辽主的命令,前来接应。途次中他遇了耶律沙派出的使者,得知辽军危急,便从小道疾奔而来。他一到,就遇到耶律沙败北。正好仗着这一支生力军,救应耶律沙,抵敌宋军。郭进见辽兵得救,就勒住马,停止了追击,整队返回。耶律沙也引兵退去,两军休战。
郭进回到石岭关,急忙上奏报捷。赵光义更加放心,于是从镇州出发,进逼太原。此时,北路招讨使潘美等人已屡次打败北汉军队,直抵太原城下。潘美下令宋军筑起长长的围墙,四面攻打。宋军从春天到夏天,一直进攻不停。
太原城内还指望着辽军来援,可是过了许多日子,一点消息也没有。刘继元于是又派人从小道赶赴辽国,带着蜡丸帛书,催促辽军援助。哪知辽兵早已被郭进击退,所派出来的使者又被郭进抓住,被斩首示众。
刘继元得到消息,自然大惧,以至于寝食不安。亏得建雄军节度使刘继业,进城相助防守,昼夜不懈,才得以苟延喘息。
赵光义来到之后,他亲自督催将士,猛力攻打,毁坏了无数城垛。刘继业冒险修复,总算堵住了缺口。赵光义见急切之间,不能攻克城池,于是亲自写下诏书,劝刘继元出出城投降。但是太原城的守兵不肯接受,刘继元也无从知道。
赵光义于是再度下令攻城,城上矢石如雨,击退了宋军。马军都军头辅超勃然大怒,大叫道:“偌大一个城池,就有这般难攻吗?如果真有壮士,就随我来,好登城立功!”话音刚落,就有铁骑军呼延赞等人踊跃而出,随着辅超,登梯而上。
这呼延赞是并州太原人,也是著名的呼家将之首。呼延赞年轻的时候地位低微,只是军队中的骁骑卒,赵匡胤却独具慧眼,认为呼延赞具备勇将之材,于是把他升为骁雄军使。呼延赞跟从王全斌讨伐西川时,担任前锋。他数度受伤,因功升任副指挥使。赵光义登基后,呼延赞被擢升为铁骑军指挥使。
再说辅超攀爬运梯,想登上城头,却被刘继业看见。刘继业于是急命长枪手直刺辅超,辅超用刀格斗,不肯退步。可是双手不敌四
拳,被刺伤了好几处,不得已退了下来。解开铠甲一看,身上竟然受伤的地方有十三处之多,血迹模糊。
赵光义嘉他忠勇,面赐锦袍银带,并令他去后营休息。辅超还是不肯休,依然声称第二天早上要攻入城中,虽死无恨。到了次日早上,他果然一马跃出,又去攻城。云梯刚一架好,他已经身中八箭。于是他左手执盾,右手执刀,还想冒死直上。
赵光义听说,急忙传令辅超回营。赵光义于是禁止将士登梯攻城,只是命令一万名弓弩手,排列在阵前,疯狂放箭。顿时城上被箭射得犹如刺猬,很多羽箭被城中居民收去。
刘继元便用十钱的价格,向居民购买,约得了数百万支,又射回给宋军。北汉军队又支持了一个多月,此时外援没有来,饷道又被断绝。赵光义经常派士卒把招降书射入城中,招降将士。城中宣徽使范超于是偷偷出城投降,宋军怀疑他是奸细,也不加细问,将他一刀两段。
刘继元听说范超投降了宋军,就把范超妻小,一一杀死,把首级丢到城下。赵光义听说范超枉死,又得到他妻小的首级,不禁悲愤,命令将士用棺材好好收敛了他,并亲自去赐祭。城内的守将看见,又被感动了起来。城内的指挥使郭万超又密令军士出城约降,赵光义对他折箭为誓,答应决不加害。郭万超于是偷偷出城,投奔宋营,赵光义也格外优待他。自此以后,刘继元帐下的卫士,多半出降。赵光义又草诏给刘继元,劝他投降。
这诏书被带到城下,城中总算派人接待使者。刘继元读完诏书,沈吟半晌,才对宋使说道:“蒙宋天子优礼,谨当遵旨!”宋使出城回报。但是过了大半日,还是没有刘继元出降消息。宋军愤不可遏,又拼命攻城。赵光义又告诫将士,只说是:“城池一旦被攻陷,必然伤害百姓。不如再等待一日,如果明日他们还不投降,当即破城。”于是宋军退回。
当夜,刘继元遣客省使李勋奉表请求投降。赵光义赐刚李勋袭衣金带,银鞍勒马。同时派遣通事舍人薛文宝,和李勋一起进城,吓诏慰谕刘继元。
次日黎明,赵光义来到城北,亲自登上城台,张乐设宴。刘继元率领官属出城,缟衣纱帽,在台下等待赵光义发落。赵光义传旨特赦,封刘继元为检校太师右卫上将军,授爵彭城郡公,赏赐甚厚,刘继元叩头谢恩。
赵光义命刘继元带着宋军入城,偏偏此时城上站着一位金甲大将,高声喊道:“就算主子投降了,我却不降,愿与宋军拼个死活。”宋军抬头一看,那大将不是别人,正是北汉节度使刘继业。宋军于是急忙禀告赵光义,赵光义喜爱刘继业的忠勇,很想召为己用,于是令刘继元好言抚慰。
刘继元派遣亲信入城,对刘继元说明不得已的苦衷,劝他屈志出降,以保全百姓为好。刘继业大哭一场,这才开城迎入宋军。赵光义进城后,召见刘继业,加封他为右领军卫大将军,并加厚赐,令刘恢复原来的姓名,也就是有名的杨继业杨令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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