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与之向朝廷举奏有功人员,并要求解除自己的职务。他将为帅广州六个月所得的薪俸、大米,全部交回官库,分文不受。崔与之谢绝政事之后,安居广州。赵昀一直想让他赴京为相,亲自下七道诏书,接连任命崔与之为参知政事、右丞相等职,留着相位等待崔与之赴任。赵昀甚至命令在京当官的李昴英暂停公务,去广州专门劝说崔与之。但崔与之终因年老体衰,数月之间,上疏十三次请求辞免。
赵昀因为崔与之坚决请辞相位,只好同意他以观文殿大学士、提举洞霄宫的职位退休,任他择地居住。同年十一月,八十二岁的崔与之去世。赵昀闻讯之后,追赠他为太师,谥号“清献”,累次追封至南海郡公。临终时,他嘱咐家人道:不许作佛事,薄葬即可。崔与之病故后,一次李昴英为赵昀讲学,谈及崔与之一生的事迹与操守。赵昀深为感动,愈加赞叹,于是大书“菊坡”二字赐给崔与之的家人。
这时,窝阔台派遣儿子阔端、大将塔海等人进侵蜀地;忒木解、张柔等人入侵汉水;温不花、察罕等侵入江、淮,三路南侵,宋廷大震。温不花攻唐州,全子才等弃城而逃。幸亏赵范去增援,到上闸击败了敌兵,敌军这才退去。阔端一军进入淝州,知州事高稼孤军无援,力战身亡。蒙古兵进围青野原,利州统制曹友闻连夜去救,方才打破敌军的围困。接着他又转去增援大安,击败了蒙古先锋汪世显。
宋廷得到两路的军报,还以为蒙古兵不怎厉害,容易守御,转而恐怕魏了翁因此得功,反被他占了便宜,不如调回了他,撤去军权。于是由两相建议,召魏了翁还,命签书枢密院事。魏了翁固辞不接受,于是改授资政殿学士,出任湖南安抚使,兼知潭州。魏了翁仍旧力辞,朝廷令他提举临安府洞霄宫。魏了翁上章乞求退休,赵昀不肯答应,不久病逝。赵昀得知,以用才未尽为恨,特赠少师,赐谥文靖。
自从魏了翁去世,朝廷就缺乏了乏敢言之人,蒙古兵日益猖獗。赵范在襄阳,任用北军将领王旻、李伯渊、樊文彬、黄国弼等为腹心。北军权力在南军之上,南军心中不平,于是相互交讧。赵范驾驭不当,王旻与李伯渊竟然纵火焚城郭和仓库,投降了蒙古。南军将领李虎等人又乘机大肆抢劫,席卷而去。
襄阳自从岳飞收复以来,城高池深。到了此时,城中官民还四万七千多人,库中所贮财粟,不下三十万,军器有二十四库,金银盐钞,还不在内。南北一场劫夺,把累年的蓄积,荡得精光。赵范坐罪被免职,朝廷以他弟弟赵葵为淮东制置使,兼知扬州。
赵葵垦田治兵,重整边防。只是襄、汉一带,蒙古将忒木等人长驱直入,攻破枣阳军及德安府,进陷随、郢二州及荆门军。温不花乘势入淮西,蕲、舒、光州等地守臣,都弃城远逃。三州兵马粮械,都被蒙古兵夺得。温不花直奔黄州,
骑兵从信阳直奔合肥。
阔端一路军攻克武休,进陷兴元,直入阳平关。利州统制曹友闻,和弟弟曹友万、曹友谅,率军驰援。他们却遇风雨骤至,被敌军所乘,曹友闻与弟曹友万都战死。阔端于是麾兵入蜀,不到一个月,成都、利州、潼川三路所属府州军,多被打败而覆灭。
西蜀全境,只有夔州一路,以及潼川路所属泸、合二州及顺庆府,勉强保存。阔端在成都居住了几日,又移军北攻文州。知州刘锐、通判赵汝芗,固守待援,一个多月都没有援军。刘锐自知不能幸免于难,于是召集家人,令众人服毒自尽。家人一向谨守礼法,不敢违慢。他的幼子才六岁,喝药时还下拜而受。等全家死后,刘锐聚尸焚烧。他把所有公私金帛告命,尽行一炬,然后自刎而亡。州城被攻陷,赵汝芗被俘。他大骂敌人,竟遭惨死。军民同死约有数万人。
警报传达宋廷,赵昀非常后悔,下诏罪己。郑、乔二相,都上疏辞职,因此一并被免官。赵昀起用史嵩之为淮西制置使,去增援光州,赵葵去增援合肥,沿江统制陈鞾遏和州为淮西声援。史嵩之听说蒙古军到了江陵,急忙檄令孟珙增援。
在入洛之役中,宋军将帅违旨成风。四川制置使赵彦呐完全在听从史嵩之的指挥,关键时丞相郑清之让他出兵支援入洛之师,赵彦呐就是不听从。端平二年,蒙古兵自凤州进至西川之西池谷,向沔州进军。赵彦呐主张退守大安,当时沔州知州高稼认为守沔蜀存,弃沔蜀亡,坚决反对退守大安,他对赵彦呐说道:“今日之事,有进无退,能进据险地,以身捍蜀,敌有后顾,必不能深入,若仓皇召兵,退守内地,敌长驱而前,蜀事去矣。”
赵彦呐说道:“这也是我的想法。”表示愿意与高稼一起守沔州。谁知到了临战时,赵彦呐早就撤兵逃走。高稼只得独自守沔州,蒙古兵骑四边围集过来,高稼英勇就义。后来赵彦呐死了,史嵩之马上收养了他的儿子。史嵩之与郑清之总是相悖,郑清之惩治了贪污、弃城的郑损。嘉熙四年,史嵩之为相即上奏,想恢复郑损的原来官位。
后来因为直舍人院程公许上奏说道:“郑损撤关外五州重屯,移之内郡,则丁西蜀祸,损实为之。使损官可复,不知千亿万之赤子死者可复生乎!”才使赵昀下诏收回成命。前汉川路运判吴申上奏谈川蜀地区的事,赵昀感慨而痛心地说道:“蜀从前也是委寄非人。”吴申说道:“弃边郡不守,郑损也;忌忠勇而不救,赵彦呐也。”
端平二年,蒙古窝阔台汗命将南征,兵分三路,分别自江淮、荆襄、四川发起大规模进攻。宋军抗战形势仍如“常山蛇势”,东西呼应:东恃江淮、中拒江汉、西恃秦巴山地。宋廷以荆襄为抗战重点,配以重兵,除在唐、邓一带屯田备边外,又以孟珙为襄阳都统制,训练精锐之卒,分屯樊城、新野和唐、邓之间。蒙古
军遭到了宋军顽强的抵抗,迟迟打不开局面。
端平三年三月,襄阳北平主将王旻以襄阳降于蒙古。一方重镇,未经战斗,即为蒙古所有,此事在荆襄乃至整个宋廷造成极大的震动。郑清之因此去位,朝廷诏不来崔与之,于是在乔行简同盟的推动下,以乔行简为相。这时的赵昀一心想达成和议,以求苟安。他派史嵩之任淮西制置使去前线督战,史嵩之把督府设在远离战场的鄂州,放弃了战略要地淮西,并力主和议。
此举遭到大臣李宗勉的批评,他说道:“如果一位主将,整天以和字放在心上,势必处处退却,不敢向前,亦将遭来祸患。”史嵩之力主和议,起居舍人袁甫说道:“我与史嵩之是同乡,但却不了解他;然而史嵩之的父亲史弥忠,则与我是老朋友。史嵩之轻易主和,史弥忠每次都会告戒他不要轻易主和。现在朝廷甘心用父子不同心的人,我以为问题不只是史嵩之太轻易主和,还在于朝廷也未免用人太轻易了。”监察御史王遂说道:“史嵩之本不知兵,矜功自侈,谋身诡秘,欺君误国,留之襄阳一日,则有一日之忧。”
这时,遇到蒙古派将军忒木觫进攻江陵,京湖制置使史嵩之即遣人给孟珙下达增援江陵的命令。再说孟珙到任黄州后,加紧筑城墙挖城壕,招募流民开荒,安顿各军,从而使黄州防务更加稳固。宋廷命他“兼主管管内安抚司公事”,节制黄、蕲、光三州及信阳军的兵马。
蒙古在南宋的川蜀、荆襄发动了全面入侵,连破襄阳、随州、郢州及荆门军、枣阳军、德安府。蒙军中路在主将塔察儿的率领下猛攻蕲州。赵昀急命在黄州的孟珙救援蕲州。塔察儿对孟珙的能力一清二楚,不愿跟他过多纠缠。孟珙刚到,塔察儿而就撤围而去,准备转攻江陵。
江陵是长江中流的一座重镇,襄阳府丢失后,京湖制置司便移治此处。蒙古军如果攻占这里,既可以西攻川蜀,又可以沿江东进,还可以南下湖湘,后果不堪设想。宋廷命令沿江、淮西制置使组织救援,孟珙也即刻出发。
这时蒙军在枝江、监利编造木筏,准备渡江,形势逼人。孟珙本人其部下都是荆襄一带的人,闻知蒙古军入侵,都义愤填膺,要求反击。孟珙深知力量悬殊,所以先集中力量封锁江面。接着施展疑兵之计,以少示众,白天不断变换旗帜和军服颜色;晚上就虚张火把,沿江排开数十里,摆出一副大军来援的样子。蒙古军不知虚实,顿时惊慌不已。孟珙便趁机传令出击,大战一场,连破敌二十四座营寨,抢回被俘百姓两万多人,并将蒙军的渡江器具一并焚毁,遏制了蒙古的进攻态势。蒙军无奈,只好撤离。
经过此役,孟珙扭转了长江中游的战局,凭借这个功勋封爵随县男,被擢升为高州刺史、忠州团练使、知江陵府兼京湖安抚副使。不久,他又被授鄂州诸军都统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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