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來雲去

  “你怎麽還在用這種古董手機？我送你一部最新款M30吧。”


  雪耐著性子等他聊完掛機，蹙著眉頭說道。


  “不用了，這手機跟著我有年頭了，習慣了。到了該換的時候，自然就換了。”


  他看似雲淡風輕回道。


  其實他心裏還加了一個理由：這部手機對他來說，不僅僅是部手機。


  這是他的結發妻子送給他的。


  那時兩人剛畢業，手上沒什麽錢。當時還隻是他女朋友的雲，為了他在新公司裏工作更便利並且在同事麵前有麵子些，不聲不響跑去快餐店打工，攢錢買了這部當時來說不便宜的手機送他。


  可惜物是人非，手機舍不得換，送手機那人卻已在半年之前和他一起進了民政局。再出來時，各自手握一本離婚證。


  然後順其自然，剛才嫌棄他手機老土的這位雪秘書，上位。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一步步走到今天的。他隻知道，這部手機是他難以割舍的念想。但他卻不知道，送他這部手機那人已經生無可戀，投河自盡。


  而此刻，他的車正停在這條河對岸某停車場裏。


  “河邊風漸漸大起來了，我們回去吧。”


  雪的話將他的思緒拉回。他暗暗苦笑，點點頭，結束散步，陪著雪往回走。


  右邊褲兜裏，手機突然響鈴：


  “你問，我愛，你有，多深，我愛，你有，幾分……”


  沒等他做出反應，攬著他右臂並行著的雪右手一把伸進他褲兜抓出手機檢查了起來。


  “這個短信提示很懷舊嘛，嘖嘖嘖，‘冰冰’，說說吧，哪位？”


  “一個老同學，小學同桌，早沒聯係了。上個月不是同學會嘛，才又留了個電話。真沒什麽，沒看發的是問候短信麽……”


  像是為了自證清白，他囉囉嗦嗦解釋半天，等雪狐疑地把那條短信內容調出來看了又看確認的確是普通的問候短信之後，才從雪手裏接過手機，略一遲疑，不動聲色地把手機塞進上衣的左下口袋裏，並且拉鏈拉起。


  轉眼河岸行盡，他倆逆行上橋。所幸這河上大橋步道頗寬，單邊對行倒也不嫌擁擠。


  行至橋中，隻聽他上衣左下口袋裏，手機兀自開始振動加響鈴：


  “賺錢啦賺錢啦我都不知道怎麽去花……我一手買個諾記雅一手買個墨脫落喇……”


  這是一個很早以前非常流行的彩鈴。


  對於他來說，這彩鈴意義特殊。


  他心裏不禁暗道一聲：糟糕！


  今天是他和雲的結婚紀念日！


  手機日程設置成每年的今天下午五點二十一分都會振動加鬧鈴加文字——“結婚紀念日別忘了給老婆買禮物啊喂”——提醒……


  眼角餘光裏，雪已經望向自己這邊，不用問，接下來她肯定又要檢查手機。


  他盡量控製住自己的情緒，同時左手飛速拉開上衣左下口袋的拉鏈伸進去一把撈出手機……一個閃失沒抓穩……手機脫手，並以一個詭異的弧度高高揚起，然後在他和雪的驚詫目光注視之下徑直飛下大橋，“噗通”一聲鑽入河中，旋即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