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用身體喂飽你
男人一手握住他抓著饅頭細白的手腕拉高,眯著眼打量了一下,骨節分明的十指看起來比那饅頭可口許多,他的舌尖悄悄滑過唇瓣,一口啃上南塵皓腕的一側。
懷裏的人明顯身體一僵。
男人仿佛是嫌刺激不夠,甚至保持那個姿勢,探出舌尖緩緩舔了舔。敏感的腕側染上濕濡的觸感,激得他猛地抖了一下。
這、這,該不會是要喝血吧?!
原來天地靈物什麽的吃不下人類的五穀雜糧,要靠喝血來填飽肚子的嗎?!
牙尖!牙尖開始摩擦了!
在找哪裏下口嗎!
男人感覺到了懷裏人細微的顫抖,他一抬眼,就見小貓蹙著眉,緊閉雙眼,一副壯士斷腕、英勇就義的模樣,頓時笑出聲。
他哪裏知道南塵這時候已經從“天地靈物的食物是鮮血”,想到了“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趕緊喂他兩口好上路”、“吃飽了別再去嚇別人”……
良久,男人低低的笑聲響在耳旁,炙熱的呼吸噴在頸邊,將他一縷極細的發絲吹得在脖頸處發癢。
南塵這才睜開眼,兩排牙印在手腕上清晰可見。他有些愣地收回手,摩擦手腕,扭頭見男人在自己頸側笑得發抖,才反應過來自己岔了,登時惱怒,蹭的一下站起來。
“好了好了,”男人拉住他,安撫了惱羞成怒的小貓,“這縷灰氣應該有些來頭,死靈之氣濃重,說不定這個歌女的不治之症便有此原因。”
“阮娘的病,不是花……?”南塵疑惑。
男人搖頭,“施暴之人使她染上花柳病沒錯,但這縷灰氣才是致使她迅速衰亡的真正原因。這個花坊的老.鴇將她單獨隔離在閣樓倒是誤打誤撞救了其他人性命,因為它會因接觸而進入其他肉體,俗稱傳染。”
傳染?
南塵懂了,“像是,時疫那類?”
男人頷首,“算是。但並非天降,而是人為。”
他突然低頭看看自己指尖,沒記錯的話自己已經碰了女子好幾下了……
男人見他緊張的樣子笑了一聲道,“雖是死氣,但這麽一小縷還奈何不了你現在的體質。”
他又扭頭看向小鮫,直到男人保證他也沒事才作罷。
這縷死氣顯然是阮娘生前接觸最多的人帶給她的,可能是那個施暴者,也可能是那個書生,或是其他一擲千金的人,都不得而知。
他正思忖,再一看,那縷灰氣已經被男人指頭晃不見了。
讓你晃,讓你玩,這下給玩脫了吧!
“姑且先收著吧,說不定就在書生……”男人一低頭見小貓還沒來得及收回瞪圓的眼睛,頓時失笑,“你以為我會放哪兒去,給烤了嗎?”
……我以為你給晃到你身體裏去了,咳。
他不動聲色地收回視線,想著總算完事可以出去不打擾人家姑娘入土為安了,一低頭才發現自己居然還坐在男人懷裏!
他一節一節,僵硬地扭頭,隻見小鮫聽話地摳著門板,神情複雜地望著這邊。
……完了完了這下人都丟盡了!
他憤怒地抬肘向後一擊,順便自己脫出身來,意料之中地落空,他轉手又要再補上一拳,一回頭身後的人卻消失了。
隻會跑算什麽好漢,就算是天地靈物也是靈物裏最低俗的那個!打不過就跑的慫包!
他悻悻地收回手,還試圖再往空氣裏比兩拳,完全沒想起來之前那個要“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大義喂血”的人也是自己。
小鮫感覺到男人消失了才跑過來抓住南塵衣角,他是水生的鮫人,雖然可以長時間呆在人世,但遇到了比較熱的天氣還是會感到十分不舒服,更何況男人這種鬼火孕生的火靈。隻要男人出現便是一片高溫的炙熱,他呆在他身邊很難喘氣。
但南塵身邊就有一股讓他感覺很舒服的清涼,所以他經常不由自主地喜歡接近他,與他接觸,那股涼涼的氣息會鑽入他的毛孔,清爽又好聞。
他扯扯南塵衣角,肚子發出咕嚕的聲音,有些不好意思地抬頭看他。南塵給他這小眼神兒一看頓時心疼了,內心直道自己跟變態較什麽勁,他都不是人,看把孩子餓的。
他牽起小孩的手趕緊帶了人下去,剛踏出閣樓又是一陣鶯鶯燕燕,隻能稍微低著臉快步走開,老鴇在上麵估計也嚇壞了,直扯開那些衝著南塵皮相去的姑娘們。
踏出浣花坊時天已黑透了,鈷藍的夜空沒有鄉間那麽多繁星,幾點星子孤零零地捧著一彎弦月。
街上已點起了燈火,約莫是過了飯點的緣故,人比傍晚多了很多,萬家燈火沿著街邊直蔓延到河對岸去,叫賣的夜市已開了,飄香的拉麵,油炸的丸子,濃濃的煙火氣息撲鼻而來。
小鮫突然感覺頭頂被碰了一下,他疑惑地抬頭,“南塵哥哥……?”
南塵一手護著小孩行走在人群往來的夜市,回頭見碰到他頭的東西,眉眼驟然溫柔下來,輕聲告訴他,“沒事,是一盞花燈。”
“花燈?那是什麽?”
“這是河燈。”攤前三十歲左右的婦人抿嘴笑著告訴他,“你們是頭一回到我們鎮子上來的吧?我們這兒天氣潤,河水多,這些花燈既能提在手上或掛起來賞玩。又能放在河麵上,點燃裏麵的燈芯,外麵的燈罩能護著它不會熄滅,讓它順著河水飄走,能將自己的心願帶給長河那端的人喔。”
小鮫懵懂地抬起頭問道,“長河那端有什麽人?”
“長河那端有我們思念著卻再也見不到的人呀,河燈會將我們要想說的話、未完成的心願告訴他們的。”
小鮫眨眼看向南塵,瞳孔中映出河燈細小的火苗,應和著眼底的水藍,不斷搖曳。
“小娃兒,你有想要寄的人嗎?”
小鮫點點頭,“我想寄給我阿娘,還有我阿爹。”
婦人沒想到他這麽小就沒了爹娘,頓時生出許多憐憫。南塵提起了那盞作成蓮花形狀的最普通的河燈,將它放到小鮫手上,又拿出中午用飯時找開的碎銀遞給婦人。
她連忙擺手,“不要這麽多,幾個銅板就夠了。”
找了錢,婦人又挑了個鯉魚形狀的河燈塞到小鮫手裏,那河燈隻用幾根支架,做工簡單卻不失活潑,她憐愛地摸了摸小鮫的腦袋,“這個也送你了,這下你的阿爹和阿娘都能聽見你說話了。”
小鮫捏著那兩盞河燈隱下泛起的淚意,重重地點頭,“謝謝嬸嬸!”
青山鎮貫穿著好幾條河,長橋架起,他們站在橋頭看著那兩盞河燈漸漸隨河水飄遠。小鮫是不能真的看見的,他隻是閉上眼許了願,直到南塵告訴他,河燈已經飄走了,遠到看不見了,他才睜開眼睛。
南塵站在離小孩稍微遠一點的地方,給孩子一點緬懷逝去的雙親的時間。青山鎮民風並不十分拘束,河堤有兩三有情男女正牽手散步,交頸私語,這樣溫柔的夜風吹過,長河剩餘的河燈也陸續被吹遠了。
他正眯著眼,感受長久以來好不容易變得輕鬆的氛圍,長吸一口氣,果然沒有變態存在的地方連空氣都如此的清新呢。
還沒來得及吐氣,一隻胳膊突然攬上自己的腰身,熟悉的高溫侵染耳畔——直接讓他岔了氣。
夭壽了,簡直陰魂不散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