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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我是他男人

  男人的氣場史無前例地放開,赤紅的衣袍無風自動,獵獵作響,焰色的發尾飛揚在他身後,一絲貼上了他的側臉,比冥域修羅還要妖異邪妄幾分。


  那王冠在透明的大掌下幾乎扭曲成了一堆金色的廢鐵,唯有那顆血紅的寶石仍然熠熠生輝。


  男人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在南塵疑惑地回頭看他時,順手又給人把眼睛遮上了。


  話還沒出口的南塵:“……”略有點煩躁呢。


  接著男人了然地勾唇,“心魔?”


  血紅的光芒沉寂,隨即大亮。彌漫在王宮久久不散的血霧凝聚成一張血盆大口,裏麵傳出千百個人組成的怪異聲音,“桀桀桀……你是……第一個識破的人……”


  “……他不是人。”


  南塵努力良久都掰不開那隻遮住眼睛的手掌,突然開口。


  “撲哧。”手掌揉搓著小貓的頭頂。大敵當前,男人風輕雲淡地立著,還有空被小貓逗笑。


  架子都擺好了的王冠久久得不到回應,怒了,一張血盆大口更是張開到可以生吞下一個人:“你、是什麽人!”


  小貓在揮舞爪子拚命撓自己擱在他腦袋上的手掌,他心情突然愉悅起來,惡趣味湧起,脫口而出:“我是……他男人。”


  “……”南塵忍不了了,他良好的教養在男人不合時宜的厚臉皮下崩潰,直接開口,“他放屁。”


  不光南忍不了,王冠也忍不了,可能他叱詫風雲這麽多年沒有被人這麽無視過,“你們、竟敢戲弄於我……”


  狂風平地而起,血霧擰轉成漩渦。男人滿意地三言兩語便將王冠激怒,端看血霧漩渦的中心恍然出現的人影,他的手從人眼睛前麵撤下來,“很好。”


  南塵配合著方才傳音告訴他激怒王冠的男人,戲演完冷酷無情地一巴掌拍開那隻爪子。


  “前麵那些所有的都是開胃菜。”男人突然道,“接下來,才是真正的開始。”


  南塵半眯著刺痛的眼睛,隱約看見了血霧中心的人影。


  這是大妖終於要出世了?


  他內心還有些感慨,畢竟等了這麽久,終於要抓到這隻隱藏在眾人背後的妖怪了。


  然而這一點小激動很快就變成了小震驚,因為血霧中心不止出現了一個人影,而是許許多多,手臂從那個血色的洞中擁擠著、爭搶著探出。


  南塵不由自主地邁前了一步,從椅背落到了地麵上,才看清,那些人影,全部都是死去的鐵甲衛兵!


  可是他們剛才明明自爆了?!

  所有從血霧中重生的衛兵都不複以往的鐵色,他們全身浴血,從頭到尾都沐浴血紅的顏色、充斥著令人作嘔的腥味。身上的皮膚已經沒有一塊是完好的了,皆成了暗紅的、幹瘦的骨頭,每個骨頭架子都咿咿呀呀地向南塵奔跑過來。


  “怎麽……”


  這架勢簡直和當初皇妃的一模一樣,甚至連不人不鬼的氛圍也像了個十成十。鋪天蓋地的血色中,王冠桀桀的笑聲響在耳邊。


  南塵下意識地想去開陰陽瞳,而眼部的刺痛像噬人一般,拚命地排斥自己輸送進去的靈氣。


  陰陽瞳打不開,陰陽之刃就更別說了。


  他第一次有些慌張,在第一隻浴血重生的衛兵襲來時,隻能一腳踹過去。


  然而更讓人驚恐的是,他的腳並沒有踹到實物的感覺。像一灘水,一縷風,他的腳直直穿過了那個衛兵。


  “桀桀……你上當了……”


  下一刻那些向他奔來的浴血衛兵重新變成血霧消散在空氣中,他才知道自己被騙了,那些人根本不是真實的,隻是王冠上的妖怪做出的幻象罷了。


  但知道又如何,為時已晚。


  那些虛無又逼真的幻象隻是為了讓他陷入一個真實的幻境裏。他的腳在穿過衛兵的那一刻,便被一股強力的吸力拉了進去。


  “接下來,才是真的開始。”


  恍惚之間,男人的話又回蕩在他的耳邊。


  ※※※※※※※


  再睜眼,來自靈魂深處的疲累已經不見了,腿腳上被劃開的傷口也感覺不到疼痛,他由站著變成了躺著。


  身體很重,很久沒有體會過這種感覺了。


  這不是自己靈力透支以後的沉重感,也沒有被靈氣衝刷而擴寬的經脈。他屈指動了動,全身經脈阻塞,脈搏亦是跳得細弱無力。


  眼皮沉重得像是壓了什麽千鈞之物。他廢了很大的力氣,才睜開了眼睛,一束金色的陽光瞬間落進了漆黑的瞳孔中。


  這是哪……?

  南塵好半天才回過神來。他看著窗棱的花紋,上麵還有紙糊的福字,紅色的送財童子的剪紙……好熟悉。


  “小少爺,您醒了?”


  門被輕輕推開,一個梳著雙丫髻,穿著嫩綠襦裙的女子走到床榻邊,“您已睡了三個時辰了,夫人來問小少爺,可要用飯?”


  女子清秀的臉龐嬌嫩地像一瓣潔淨的荷花,烏黑的劉海兒被金色的陽光穿隙而過。


  南塵被她扶著坐了起來,何奈體力不支,隻能半倚在床頭,輕輕地喘氣。


  他是熟悉這具身體的……就像熟悉這間屋子……


  即使過了這麽多年,再看見這個地方,自己仍然能感覺到那時的無力。


  他知道天將要黑了,母親正同兄長坐在正堂的飯桌上等著開飯。一向是無需自己在場的,那飯食也不過是過問一聲,然後給他端到屋內來。


  他這具病軀是多年的陳疾了,多少大夫來看了都不管用。其實他們家也算是書香門第了,太上祖在時據說還出過狀元,隻不過如今家道中落,父親年前也被革了官職,家中處處頗為掣肘,漸漸的自己的病便也擱置下來了。


  他知曉自己這殼子怕是好不了了,也不讓父母為難。大夫們都說是娘胎裏帶下來的弱症,沒有在孩提時代夭折實在算是奇跡了,長這麽大反倒讓南塵覺得自己賺到了。


  父親自革職以來一直在懊悔,恨自己已不中用了,越發培養起大兒子來。南塵上頭還有個姐姐,年近二十了還是待字閨中。不是沒有提親的,隻是父親總想尋一門好的夫家,將女兒高嫁出去,一是為了不辜負女兒妍麗至極的容貌,二是為了給大兒子的仕途鋪路。


  這千挑萬選的後果就是高不成低不就。門檻低的人家父親看不上,門檻高的總是頗有些忌諱的,在打聽到他們家有個邪乎的小兒子後,紛紛拒絕了婚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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