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急赶慢赶，终于背着洁赶到了xx省立医院。
在医院门口，我在人群中拦住了一位穿白大褂的医生：“请问，手术室怎么走？”
医生侧身看着我，张大了嘴巴：“啊，手术室？是什么手术？”
什么手术？我也不懂啊。
我连忙说：“刚刚，救护车，车祸，送来一个孕妇，对了，头部受伤，子宫大出血，疼痛性休克……”
“啊，那应该是在三楼抢救室。”
“好的，谢谢！”
跟医生道过谢，我急忙背起洁，挤过人群，朝电梯口奔去。
电梯里，所有人都睁大了眼睛惊恐地看着我和洁，浑身瑟瑟地往后退。
这怪不得他们。在他们眼里，我们的确是异类，模样怪异，是他们从未见过的灵异之物。
但事发突然，我情急之下根本就顾不了那么多，想都没想过要在他们面前隐身。
电梯门开了，我背着洁急忙冲进三楼，按照走道上的指示牌，朝着抢救室跑去。
抢救室的门紧锁着，上方闪烁着一盏红灯。
我只能放下洁，让她倚着我，靠坐在走道上的一张条椅上。
“姐，不用担心，医生正在全力抢救呢！”
我安慰着洁，紧紧地握住她的手臂。
“我知道，谢谢你，艾！”
她有气无力地说着，抓起我的另一只手，握在她的手心里。
“姐，请你不要说这种见外的话。你是我姐，应该的。”
“嗯。也不知道里面怎么样了。”
“没事的，姐。这是城里最好的医院了，你就放心吧。”
“我知道。我现在很担心她，也好害怕她肚子里的宝宝……”
“她们都会好好的。姐，我们要相信医生。”
“嗯。”
说着说着，她身体一歪，一头秀发甩过我的脸，将脑袋枕在了我的腿上。
我就这么让她枕着，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头发。
没过一会，她就摇晃着撑了起来，坐直了身子。
她闭着眼睛，双手平放在腿上，嘴里念念有词。
她看上去很平静，但我知道，她的心一直都在为她的母亲悬着。
即便没贴在她的胸口，我依然能听见她那节奏不一的心跳声——她是在祈祷，为自己的母亲，也为自己未曾谋面的弟弟妹妹。
“咿呀——”
不知道过了多久，抢救室的门打开了，医生、护士陆陆续续从门里走了出来。
我正要冲过去问他们，被洁一把拉住了，示意我坐下，不要现身。我知道，她不想让我这么冒冒失失地跑过去，使这些早已疲惫不堪的医护人员受到惊吓。
可是，如果不问他们，怎么会知道她们母女的情况呢？
一位年长的医生站住了，在我们对面的条椅上坐了下来，边摘掉口罩边说：“唉，幸好及时动手术，要不然连大人也保不住了。”
“可惜了那孩子啊！送进来的时候就已经没有生命体征了。”一位年轻的女医生摇着头，轻声地应道。
“大概几个月了？”
“从胎儿大小来看，不下三个月了，是个女婴。”
“真是造孽！又一个胎儿就这么没了。”
“是啊！一年到头，要碰上好多回这种事，真让人揪心。吴主任，你说这些当妈妈的，怎么就这么不小心呢！”
“小林啊，你也别少见多怪了。现在的年轻人啊，疯得很，哪里还有我们当年做父母的样？你说，大清早的，骑摩托原本就不应该，对孕妇也没任何保护措施，还非得开得这么快，跟赶死似的，能不出事吗？唉，真是造孽啊！”
“是啊！吴主任，你从早上到现在，都没休息，要不赶紧去歇会吧？”
老医生朝着小林医生摆摆手，轻叹一口气说道：“不用了。还好这姑娘的命是保住了，看她这么年轻，不会还是个学生吧？”
“是个学生，艺校的。送来的时候，听护士说，在她的挎包里有身份证、学生证。”
“哦，叫什么名字？”
“好像叫什么玫瑰，对了，是叫吴玫瑰。”
“吴玫瑰，多好的名字啊！他的父母或许是希望她有花儿一样绚丽的人生，可以拥有玫瑰一般甜美的爱情吧。”
“吴主任，看不出来，您还这么有诗意呀？”
“是啊，谁不曾年轻过呢？只是，现在的年轻人，都太不懂得珍惜生命，珍惜爱情了！”
听着这一老一少两个医生的对话，洁在一旁流泪不止。
妈妈保住了，妹妹没了！
这对洁是一个不小的打击。仅仅过了一个晚上，一个刚刚萌生的美好的梦想就破灭了，而且是以这种残忍的让人难以接受的方式。
自从昨晚听说母亲怀有身孕，洁就抑制不住内心的欣喜，她太想要有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弟弟或妹妹了！
洁昨夜辗转反侧没睡着，是不是一直都在想着他/她呢？
望着漫天的星斗，她或许还憧憬着牵他/她的手，漫游在璀璨的星空吧？
她会坐在满是繁星的草地上，用草茎给他/她编织一只蚱蜢，或采撷一大堆鲜花，编织一个花篮戴在他/她的头上，教他/她唱歌，拉着他/她的小手跳舞……
我不敢多想，害怕自己也像洁一样控制不住泪流满面。
“我们进去看看她吧！”我握住洁的手，轻声地对她说。
洁抬起头，擦了一把眼泪，站了起来。
我们朝抢救室门口走去。
抢救室里，吴玫瑰静静地躺在手术床上，面容安详，鼻腔还插着氧气管，身上盖着一条白色的棉布。在她旁边，两个白衣护士还在忙碌着收拾着手术用具，清理卫生。
“妈妈，妈妈……”洁跑过去，趴在她的床边，拉住她露在白布外面的手，轻声地呼唤着她。
因为护士还在一旁忙碌，所以她的呼唤，只有我能听见。
“妈妈，医生刚刚说你没事了，你听见了吗？你要快快好起来啊，一定要好起来啊！妹妹没了，我不能再没有你了！”
说着说着，她终于再也忍不住了，放声大哭。我在她旁边，一直示意她小声点，但她根本就顾不上看我一眼。
她那么大声，终于还是惊动了护士！
两个小姑娘，戴着口罩，互相看了两眼，不知所措。
“你有没有听见一个小女孩在哭？”一个问另一个。
“听见了，好像是在哭妈妈。”
“是啊，真是奇怪！这里没人呀！”
“会不会是？”
她们俩终于“砰”地一声丢掉了手中的盆具，大叫着朝抢救室门口跑了出去。
“姐，你吓着护士了。”
“姐，阿姨没事了，她会慢慢好起来的，我们走吧！”
“姐，我们赶紧走吧，过一会医生们都要进来了。”
“姐，姐……”
我摇晃着洁的肩膀，可是她置若罔闻，牢牢地钉着原地，不停地抹眼泪。
“姐，走吧！我们回头再来看阿姨！”
“阿姨转住院部的时候，我们再去病房看她，现在我走吧！”
“再不走，我们又要吓着医生啦！”
“姐，我们去找你妹妹，她刚走没多久，现在去追还来得及！”
“妹妹！对，我得去追她！”
洁好像突然从沉睡中清醒过来一般，马上甩开双腿，朝门口跑了出去。
“姐，别急，等等我！”
我拉起白布，盖好吴玫瑰的胸口，将她的手放进了白布里，对她说：“阿姨，我去追她们两个，你要快点好起来啊！”
或许是因为我拉了她的手罢，她竟然醒了，睁开眼睛看着我，微微地笑了一下。
“阿姨，你醒啦！但我要去追你的两个女儿，你好好休息！”
说完，我也顾不上她作何反应，急急忙忙追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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