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懿看着那小兽消失的墙角,摇了摇头。
自从到了枫宴城,她无时无刻,或者说大部分时候都紧绷着准备迎战。
今早一个人走在街上的时候,才稍稍觉得能喘口气,所以格外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时光,却不想正好碰到了容渊。
“这些野猫到处窜乱窜去的,也没人喂给他们东西吃。”千懿后退两步,踮起脚往上看。
“你怎么知道没人喂啊。”容渊看着她的侧脸:“不吃东西它怎么长这么大。”
“也是。”千懿笑。
“走吧,马车在外面。”容渊说。
千懿忽然不想回天印,她想,如果这一天都能空着,她只想跟他在一起。
他像是听到她的心思。
“是不是有想去的地方?”容渊问:“我看你也不着急回去。”
“不着急。”
“哪儿?”他等着她说一个地方,即使她不说,容渊也已经想好了要带她去哪儿。
“我想去看看种在山上的鸢尾开了没有!”她脱口而出:“上次在山上种下的,算着时间,应该是快开花了。”
“好。”他答应。
圣曦山的白昼和一如往常,容渊将马车停在山下,便落在山间石径上,慢慢朝着旧猎场的小森林走,虽然圣曦山那另外半边被鸿牙山庄占据,所幸旧猎场还在,这半边仍与往昔之时没有什么不同。
空山鸟鸣涧,故园无此声。
千懿依稀记得路,便和容渊一边闲聊一边向上走。
“你上次问我的事情。”千懿看着路边的野花:“我去了灵术赛之后就可以去轩辕学宫了,你也要来吗?”
“嗯,那儿人多。”容渊说:“总是一个人修炼太没趣了。”
“你们都是一个人修炼的么?”千懿想起从前在神宫里所有的孩子们是一同修炼灵术的,但是没有专门的学宫,现在的轩辕学宫是后来才建立的,还是因为当今的神君偏爱灵术。
“如今枫宴城里有许多少年灵术师。”容渊在路边停住,天空晴朗,气象通透,心也跟着明亮起来:“一个人久了,自然会想到人多的地方去。”
“一百年之前的万灵刃。”千懿不知好不好提:“从那之后你就一直一个人修炼么?”
两位哥哥英年早逝,容靖在后,麻烦不断,怎么都不像是高兴的事情。
没想到容渊竟笑了:“是啊,伏闻上师单独教我,不过教到最后他告诉我,若是还要往上修炼,就要靠自己了。”
太阳照在脸上暖洋洋的。
石径的尽头就是小森林,千懿朝前走着,回过头去找容渊:“快来啊。”
他第一次看到她那么轻快的笑容,而走在她身后这动作,他只觉得熟悉。
脚步一快,跟了上去,他对花花草草没什么兴趣,但她这么说,他也想去看看,那鸢尾花开了没有。
那些鸢尾开得正好,雪色的花瓣,竟然在这深秋初冬的时节,开了花。
只有千懿心里明白,这是树神遗留在世间最后的灵气,况且那花瓣不仅是白色,还晕着淡淡的金,将花瓣的边缘都镀得通透。
她想把花带回天印去,伸出手,看它开得太好,又舍不得碰。
“没想到这么快就开花了。”她自言自语,手轻轻托着花瓣底。
而容渊正站在离她几步之遥的地方,认真地看着她的背影,在这个时候陪一个女孩子在圣曦山里看花儿。
有些,不可思议。
他走过去站在千懿身边,她起身,一阵风起,她感觉什么东西被吹进了眼睛,有点痛,沙沙地痒,手指轻轻碰着自己的睫毛。
容渊低下头来看她。
她手指扶了扶眼角。
“好了。”睁开眼,就看他在自己面前:“有睫毛掉下来了。”
“你的眼睛是墨蓝色。”容渊看着那双眼睛。
他完全是在对自己喜欢的人说话,也并不要她回答。
她鬼使神差地嗯了一声,避开他的视线。
只有她知道墨蓝色是怎么回事,只有灵力慢慢失控,才会让眼睛染上颜色。
别看我了。
千懿在心里念着,低头看地上的花儿。
“你有办法不伤到,然后把这些花儿带走么。”
容渊顺着她的目光,有点想笑:“这些花是你从天印带出来的,现在又要带回去?”
“算了吧,太麻烦了。”千懿转身,看着猎场周围:“那个古董店,你常去?。”
他说:“我喜欢鹿麟的古器,时不常回去看看,有时候会看到好东西。”
鹿麟的古器物,才不过五百年,鹿麟的时代已经彻底成为了过去。
千懿背对着容渊,猎场旁边有道围栏,千懿朝后双手一撑,坐了上去。
“已经到轩辕学宫了。”他走过来站在她身前:“你打算怎么做?”
这是在征询她的意见,还是上次的那个问题,他问她要一个答案。
“我才通过了灵术赛,而且还是勉勉强强才通过的,还不知道学宫里会是什么样子。”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脚,轻轻晃着。
“轩辕学宫中有许多书院,照你那日打败了绿辰,应该会被分到最好的书院,而这个书院中的弟子,日后有也最有可能成为修行万灵刃的人。”容渊单手扶在她身边的围栏上,另外半边靠着。
“万灵刃,那不是最好的灵术之一么?”千懿想听听容渊怎么说。
“谈不上好。”容渊说:“最好也不要成为万灵刃之子,付出的东西太多,得到了也没劲。”
“这个取决于,享受付出和得到本身,还是付出和得到的意义。”千懿侧过头,容渊靠在她旁边的阑干上,之前每次见到他都是来去匆匆,少有余闲,更别提两人能说上话。
“万灵刃之子多好啊,想用什么灵术就能用什么,没有比这更厉害的了。”她随口一接:“现如今学宫的大任务不就是为神君寻找下一个万灵刃之子的人选么。”
“可也要付出代价的。”他淡淡地说:“其实大部分时候万灵刃都是没有用的,哪能用得上那么多东西?除非是征战之时。”
千懿眨眨眼睛,手挡在脑门上遮住阳光。
“这些年都没有征战,神族从五百年之前就彻底定住了。”千懿放下手:“希望一直,什么事情都不要发生。”
“嗯……”
她偏过头去看他,那边索性闭上眼睛晒起了太阳。
两人就这么静着,也不说话,千懿手撑在身后,仰起脸,心里软绵绵的像是一片云,心思也从日常中飞走,跑到云上去了。
容渊欲开口,可看到千懿闭上眼睛,那么自在,看着她看了好一会儿,阳光将他的头发也晒得热了,半靠着,草木摇曳,听着风奏出的曲子。
“好想睡觉……”千懿懒洋洋地说。
容渊闭着眼睛,微微笑。
两人闲聊了一会儿。
“容渊王子,我们走吧。”千懿从栅栏上跳下来,拍了拍手上的灰。
“在人前叫我容渊王子还不够。”他说:“私下里听着生分。”
“那叫什么。”她问。
“叫容渊吧。”
她摇摇头:“这不合规矩。”
“日后也是要在学宫中一同修行的,还要什么规矩。”容渊走到她跟前来。
想想叫容渊就成了平辈。
“我……”千懿怎么也叫不出口:“还是叫你王子吧。”
她回答得很笃定。
他偏头看了她一眼:“暮扬如何?”
她偏过头刚好和他眼神相撞:“好啊。”
初仙馆,外
下了马车,容渊将那本《开元风华录》递给千懿,她没再说谢谢,他也没说话,看着她将书收下。
“我这段时间不在。”容渊说,在给她交待些什么:“不过很快会回来。”
“你要去哪儿。”千懿问。
“堂山郡,东澜海。”容渊说。
“嗯。”她本想再问下去,但只是点了点头。
“你没有什么想问我的么。”容渊忽然说。千懿想了想,想到了项链的事情,但又觉得这是他的私事,并不好过问。
“今天那只项链,是给我姐姐的。”容渊忽然说。
“姐姐”
“很多年之前,姐姐在帮我建立天印的时候,用自己的首饰抵过钱。”容渊道:“今日没想到还会遇到,买回来给她。”
“哦……”千懿笑,这是在给她解释么。
她想起来丘玥说,那个时候他们都没有钱。
“我走了。”容渊说。
“王子慢走。”她颔首一礼。
转身便是道别,连下次见面会是什么时候都不知道。
不过这样也不错,至少,她需要的是安全,这一点她太清楚不过。
初仙馆里,千懿敲了敲宥奚的门,想打个招呼。
“林宥奚?你在不在?”
宥奚哗啦一下打开门:“你回来了?手里是什么东西呀?”
“书。”她想着今天的事情,将手中的书放在书桌上,发了一会儿呆,任宥奚在旁边巴拉巴拉说八卦,她慢吞吞地走到镜子面前擦了擦脸。
那双眼睛里面,是愈发明丽的墨蓝色,她还是没有习惯自己如今的模样,忽然长大的样子。
她轻轻碰了碰自己的脸颊,一直盯着,那张脸就会变得更陌生更难以辨认,曾经的嘉和,会和父王和哥哥姐姐撒娇的小女孩也已经彻底消失。
那本书就躺在桌上,她走过去翻开书页,没看上面的字,就是一页一页地翻,漫无目的。
“《开元风华录》这不是好几百年前的书了么?你拿它来做什么?”宥奚翻着泛黄的书页。
“看着玩儿。”她说。
这不止是哥哥送给她的东西,五百年了,她都快忘了原来的神宫是什么样子,对哥哥姐姐的记忆也在慢慢淡去。
她也已经记不起来母后的样子。
心里隐隐的痛,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被拉扯着,那片逆鳞一直都存在,一碰就会痛。
绒皮的封面,好像是嘉肆手中的温度,还留在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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