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曰:
铁甲雕戈委战尘,将军一败弃君亲。
孤城乞活今安在,何似田横五百人。
当下史思文先一箭射去,三首人不曾防备史思文,受了一箭。隋军见了,忙把猪血、狗血、鸡血照着三首人乱泼。三首人欲要隐身,先自乱了阵脚,一下不少,全被隋军逮个正着。左游仙大喜,忙抓住机会,取出石头,放出巴蛇。巴蛇闻着血腥味,早晓得了三首人的所在,一口吞下,顺带吞了四千吐蕃军队,吃得饱了。左游仙大喜,也收了巴蛇,得胜回城。堪笑三首人:
吾庐秋树正萧疏,且尔依山带郭居。
愁与世违空泥饮,苦无诗和也抄书。
意行谩曳双穿履,身懒常摇一败舆。
此外并皆閒骨董,几曾妄想待何如。
却说三首人被左游仙杀败,李世民大怒道:“这左游仙十分可恶,已然害了三位道长,这却怎么好?”李靖道:“这左游仙道术寻常,但是那巴蛇的确利害,还要再寻利害的道人,才好破了他也。”李世民问道:“这道人现在何处?”李靖道:“元帅如何忘了?这《山海经·海外南经》有记载说:‘羽民国在其东南,其为人长头,身生羽。一曰在比翼鸟东南,其为人长颊’;《山海经·大荒南经》也说:‘有羽民之国,其民皆生毛羽。’若得羽民相助,则大事必成也。”李世民说道:“既然如此,烦劳李先生去请羽民来助战。”李靖得令,忙驾云来到巫山,但见:
云深游太白,莫惜遍探奇。
顶上多灵迹,尘中少客知。
悬崖倚冻瀑,飞狖过孤枝。
出定更何事,相逢必有诗。
当下李靖在巫山上寻觅羽民踪迹,暗自忖道:“我走得急,不带祭品,如何寻得羽民也?”在巫山转了一日,也不曾寻见羽民,李靖道:“罢了,既然一时不能寻得羽民,不如在这巫山住几日,等那一日机缘巧合,再和羽民回到大营就是。”此话不表。
再说樊义等久不见李世民前来讨战,谓卢隆义道:“李世民久不来交战,必然有阴谋诡计。”卢隆义道:“他不来,我们不能闲着。战事拖一天,百姓就多一天负担。他既然不来打我们,那我们就去打他们。”樊义笑道:“卢将军所言不错,你即刻传令三军,我们去唐军营前讨战,看看他们现在有几斤几两。”卢隆义得令,通知三军,开拔到李世民营前骂战。李世民闻报,回合三位元帅,出营接战。樊义道:“李世民,你们这些乌合之众,还不投降天朝,兀自负隅顽抗,真是死有余辜!”渊盖苏文笑道:“这个樊义很是猖狂,谁能去斩了这厮,赏良田五十亩,战马十匹!”旁边一将道:“元帅,看末将少时将这个狗蛮子斩于马下!”渊盖苏文回身一看,那番将怎样打扮:
身高七尺,圆滴溜两只眼,如灯幌亮;红刺一头毛,似火飘光。糟鼻子,獠牙尖利;查耳朵,砍额头,青脸泡浮。虎皮磕脑豹皮裈,衬甲衣笼细织金,手内燕檛光闪闪,腰间利剑冷森森。蜀锦鞍鞯宝镫光,五明骏马玉玎珰,虎筋弦扣雕弓硬,燕尾梢攒箭羽长,红锦袍明金孔雀,绿配鞓带束紫鸳鸯,参差半露黄金甲,手执银丝铁杆槍。
渊盖苏文一看,原来是大将连如意。渊盖苏文大喜道:“将军此去,必定成功!”樊义见了,问道:“你是何人?先报上名字,再看战与不战!”连如意道:“蛮子,你这话老大胡说,你我已经照面,各自报上名字,撒马一战,不论生死。你怎么道一个‘再看战与不战’?”樊义听闻此言,大怒道:“你这狗番,休要在此胡说八道,本将军若是怕了你,也不算好汉!”连如意看他这副模样,哈哈大笑道:“樊老蛮子,你既然要战,快快放马过来,何必在原地发怒?你要问魔家姓名么?魔家乃是东辽国御林大将军连如意是也!”樊义闻言,暗自忖道:“这厮武艺高强,想来不是对手,如今骑虎难下,如何是好?”左游仙看出了端倪,忙飞马出阵,说道:“连如意,你老大不晓得规矩,你不过是个御林大将军,怎么敢和樊将军对打?他是我军主帅,该是你们渊盖苏文出来交战才是。”渊盖苏文闻言,飞马出阵道:“此事不难,本帅就来会会樊元帅!”言毕,飞马上前,举刀就砍。樊义见了大惊,忙举起铁矛,接住渊盖苏文的赤铜刀。渊盖苏文忖道:“这蛮子武艺其实不是本帅对手,但是他善用计谋,寻常人不是他的对手也。”于是赤铜刀劈头盖脑砸了下来。樊义合矛往上一挂,“叮当”一声,把赤铜刀挂了出去。渊盖苏文赤铜刀一摇,奔樊义左肩头砍来。樊义微裹里手镫,躲开刀,二马冲锋过去。渊盖苏文往回圈马,樊义绕到他的身后。渊盖苏文心中忖道:“这樊义只怕有五六千斤的力气,不必力敌,看本帅如何巧计擒他也。”只见渊盖苏文将右手刀换到左手,腾出右手,从左肩头抽红绸条,使了个连发三刀的绝招。樊义把马圈回来,还没跟渊盖苏文碰面,一砍他的飞刀到了,赶忙一侧身,刀刃贴近耳朵边飞过去了。刚一正脸,没想到第二刀又飞来了。这一刀很难躲,樊义猛一歪身,刀是躲开了,自己也掉下马去了。左游仙看得仔细,飞马上前,好歹救回了樊义。渊盖苏文道:“樊将军,你那日十分骁勇,原来都是计谋利害的。今日没了计谋,只用真本事,原来这样不堪一击的!”此言一出,贼军呼呼大笑。樊义闻言大怒,回身道:“谁去做了这个狗番!”左游仙叫道:“渊盖苏文休走,俺左游仙来也!”渊盖苏文笑道:“左游仙不必来送死,你武艺一般,不过空有道术罢了!”左游仙大怒,喝道:“你少装腔作势,你武艺也好不到那里去!”连如意道:“蛮子不必多言,魔家和你走一路看看!”说罢,把银丝铁杆枪插在一边,摘了檛,飞马过来。左游仙举刀交战,只一合,檛和刀一齐断成两节。左游仙大怒,丢了刀,回到阵前,吩咐军士抬来一根绿沉枪,长一丈二尺,重一百七十三斤。连如意也摘了自己的银丝铁杆抢,大叫道:“左游仙过来一战!”左游仙拍马抡枪,直取连如意。连如意将枪勾开了左游仙的枪,自己枪刺过去了。左游仙闪开,两个战有十三十回合,左游仙招架不住,回马就走。连如意见了,忙回了本阵。元文都见二将落败,心中忖道:“这两个武艺一般般,因此打了败仗,我去试试。”遂出阵喝道:“元文都在此,贼军那一个敢来和我战上三个回合?”琼波邦色大笑道:“那一位将军去捉了这个蛮子?”身后大将巴鱼泽布说道:“元帅不必担心,末将少时将他拿下。”元帅一看,巴鱼泽布怎样打扮:
鼻高眼大,豹头燕颔。膀阔腰圆,身长八尺。一部落腮胡子,满脸浑如黑漆。金甲金盔耀日高,大红袍织大鹏雕。身骑千里追风马,手执三停偃月刀。
元文都喝道:“你这狗番是那一国的叛逆?”巴鱼泽布笑道:“魔家乃是吐蕃上将巴鱼泽布,你这蛮子就是元文都么?”元文都笑道:“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狗番,既然知道元爷爷的大名,为何还不下马投降?”巴鱼泽布大叫道:“你这个蛮子好多废话,不要走,魔家的刀来了!”元文都当马往上撞,一摔杆,这青龙戟就扎了过去了。巴鱼泽布忙立刀一挂。元文都使撺把戟,反腕子戟纂奔巴鱼泽布左肩头打去。巴鱼泽布立刀又挂,把戟拨了出去。二马冲锋过镫,元文都回身用戟一罩,巴鱼泽布悬裆换腰,横刀架住。两人马走盘旋,打在一处。真是刀戟并举,上下翻飞,两军阵中人人看了心中喝采。只见两边战鼓猛敲,两个人打了二十回合。元文都这戟是见缝就钻,却也利害。可他用平面三戟也好,懒龙翻身锁喉戟也好,金鸡三点头也好,什么样的戟法,这巴鱼泽布都有破法。元文都见战不过,心中无奈,回马就走。巴鱼泽布道:“蛮子,你往那里走?”拍马来赶,元文都回身一箭,射死了巴鱼泽布。隋军阵上无不叫好。
当下元文都一箭射死了巴鱼泽布,番将农仲波大怒,飞马出阵道:“你这狗蛮子,怎么敢放冷箭?不要走,魔家农仲波来取你的狗命了!”元文都闻言,忙回身一看,这农仲波怎样打扮:
身高八尺开外,细腰扎臂膀,双肩抱拢。面如观音,宽天庭,重地阁,两道剑眉直插入鬓,二目皂白分明,四字阔口,大耳有轮。头戴一顶素银盔,身披锁子连环龟背大叶攒成亮银打造的鱼麟甲,内衬一件素征袍。狮蛮带煞腰,护裆鱼褟尾,三叠倒挂吞天兽,口内衔银环,横搭在铁过梁后,足蹬银灰白底战靴。背后五杆护背旗,金葫芦罩顶。胯下一匹白马,马头至尾丈二,蹄至背八尺,细七寸儿,叫做金顶白龙驹。
元文都喝道:“你这狗番又是谁?”农仲波道:“不必多言,照枪罢!”这农仲波是话到枪到。元文都合戟一挂。农仲波绕个枪,变了个乌龙底入洞的招数,奔元文都小腹来了。元文都急裹甩手镫,立戟一绷,二马冲锋过去。打了九、十个回合,农仲波心中忖道:“我怎么净走先手,他这戟还一招没还!罢了,以致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用箭取胜罢!”农仲波计已算定,二马又冲锋过去,他把枪挂在得胜钩上,伸手从背后取下宝雕弓,弓交左手,右手从走兽壶里抽出一枝雕翎箭,认扣填弦,弓开如满月,大喊一声:“狗蛮子速速瞧箭!”这箭直奔元文都的哽嗓咽喉射来。不想元文都眨眼间戟交左手,闪身形,用右手掌在箭的上端一切,反腕子把箭攥住了。正好这支箭反射回来了,农仲波措手不及,死于马下。
那琼波元帅见元文都耀武扬威,心中大怒,谓大将禄东赞道:“将军快去捉了这个蛮子,与我大军壮壮军威,也是为两位将军报仇也。”禄东赞道:“这蛮子武艺绝不是末将的对手,元帅不必害怕。”于是上前喝道:“蛮子,认得魔家禄东赞么?”元文都闻言,急回身看禄东赞的为人,怎样打扮:
身高九尺开外,胸前宽,背膀厚,面如鸡血,扫眉环目,称金鼻子,火盆大口,满部黑髯。头戴一顶紫金打造的虎头盔,身披锁子连环黄金甲,背后有五杆护背旗。胯下一匹黄马,禁尾乱乍,行如疾风,掌中一口金背砍山刀,锃光瓦亮。
元文都见来将生的凶神恶煞一般,忙使了个急三戟,头一戟奔对方面门,禄东赞用刀一挂,戟拉回来。又奔对方硬嗓,禄东赞又一挂。元文都抽回戟又奔对方小肚子。这手戟名叫金鸡三点头,是元文都的拿手戟。禄东赞见第三戟到了,于是微裹里手镫,闪开身,横刀王下,压去戟杆,跟着摇刀就砍。元文都赶紧立戟封住。两人打了三十几个回合,不分胜负。禄东赞料定元文都不是自己的对手,于是放开手脚,连拍带砸。元文都见了,双手举戟一架,跟着微裹里手镫,用戟头找刀杆,一下就把刀杆压下去了。后手变先手,摇戟平扫,直奔禄东赞的左肩头。禄东赞抽回刀,立刀杆,把戟头绷回去。二马冲锋过镫这工夫,元文都左于往上一提戟杆,转右下腕子,使了个车轮转环戟,向禄东赞头顶砍去了。禄东赞措手不及,被元文都斩于马下。樊义见史思文连胜三将,大喜,于是下令鸣金收兵。李世民无奈,也只好鸣金收兵。
是夜,樊义与诸将商议道:“唐军白天打了败仗,只怕今晚必定夜袭。与其让他来夜袭,不如我们去夜袭他罢。”左游仙道:“不知留何人守城?”樊义道:“元将军和东方、新二姑娘守城,留下一万人马。其余随我等征战。”卢隆义说道:“樊老将军,李世民并非等闲之辈,只怕也会来偷袭我们。万一两军在路上相遇,此事如之奈何?”樊义道:“卢将军想得太多了,我料定李世民指挥守营,不会出战的。”于是不理会卢隆义的劝告,率领大军出战。正是:
战血依稀带雨新,黄昏白上尽青燐。
将军间道无奇策,一败韶阳误汉人。
且说李世民引军方回大营来。正行间,狂风骤至,忽听一声响亮,将一面皇旗吹折。李世民大惊,便令军兵且住,聚众将军问吉凶。李靖、徐茂公二人道:“请问秦王,风从何方来?又吹折甚颜色旗?”李世民说道:“那风自西北方来,吹折角上皇旗,旗乃青红二色。”徐茂公哈哈大笑道:“原来如此,不主别事,今夜樊义必来劫寨。”李世民略略点头。忽报苏烈入见,说道:“方才听闻西北风起,吹折青红皇旗一面。秦王以为主何吉凶?”李世民问道:“公意若何?”苏定方说道:“末将愚意以为今夜必主有人来劫寨。”李世民大笑道:“天报应我,当即防之。”遂分兵九队,只留一队向前虚扎营寨,余众八面埋伏。正是:
一败中原势不还,二陵风雨惨龙颜。
朝廷岂合频催战,司马惟应暂守关。
杀气未消函谷里,忠魂长在大河间。
行人郏县踟蹰久,泪洒斜阳匹马閒。
不表是夜月光如昼。黄昏时候,披挂已了,马摘鸾铃,人披软战,军卒衔枚疾走来一齐乘马,卢隆义、史思文当先,众人跟著。转过山径,约行了半个更次,前面撞见三五十个小军,低声说道:“两位将军,唐军并无动静,大事可成。”史思文喝道:“不可大声,我等就去,速速灭了那厮。”史思文纵马先行。樊义、左游仙乘马在后。又转过了一层山嘴,只见卢隆义把枪尖一指,远远地一盏红灯。史思文勒住马。问道:“师哥,有红灯处是那里?”卢隆义说道:“不消说,那里必定是李世民中军也。”急催动人马。将近红灯,忽听得一声炮响,众军跟定史思文,杀奔前来。到红灯之下看时,却不见一个;便唤卢隆义、史思文时,早被唐军冲散了;樊义大惊,知道中计,慌忙回马。听得四边山上一齐鼓响锣鸣。正是慌不择路,众军各自逃生。
樊义连忙回马时,只剩得数骑马军跟著。火光之中,一员大将飞马杀出来,正是何宗宪。樊义道:“何宗宪,你……”何宗宪道:“樊义,你大势已去,还不快快投降?如若负隅顽抗,那就是自取灭亡?”樊义喝道:“小贼种,我何惧你?”使开一对长剑,劈面就砍。何宗宪接住厮杀,斗了三十回合。樊义不敢恋战,夺路而走。转出山嘴,又听得脑後树林边一声炮响,四下里挠钓齐出,把樊义拖下雕鞍,夺了刀马,又卸去了衣甲,前推後拥,拿投大寨里来。忽然一将大喝道:“留下樊元帅,我来也。”众人看去,原来是左游仙也。众人害怕,欲要逃走,都被巴蛇吃了。左游仙救了樊义,赶忙逃回城里。
却说张志龙,张志虎自引一支军马,截住元文都。月明之下,三马相交,斗无二三十合,元文都不敢恋战,回马便走。张志虎还要追杀,张志龙说道:“你我单打独斗,怎样杀得了他?不如叫他去罢。”
话分两处。这边渊盖苏文,安殿宝引一支军马去捉卢隆义,当路劈面撞住。卢隆义拍马大骂:“草贼匹夫!当吾者此,避我者生!”安殿宝大怒,跃马挥锤直取卢隆义。二马相交,约斗数合,渊盖苏文侧首过来,卢隆义略略慌张,枪法不依古格,只好退走。史思文见了,也不敢交战,往回退走。樊义整点兵马,只剩下两千人回来,好不狼狈。正是:
子房未虎啸,破产不为家。
沧海得壮士,椎秦博浪沙。
报韩虽不成,天地皆振动。
潜匿游下邳,岂曰非智勇?
我来圯桥上,怀古钦英风。
唯见碧流水,曾无黄石公。
叹息此人去,萧条徐泗空。
话表唐军大破隋军,诸位元帅大喜。李世民道:“正好乘胜追击,灭了这厮最好。”琼波元帅道:“隋军皆是草包,看本帅去收拾他们。”于是率军来到阵前,大骂道:“隋军,你等蛮子并无本事,何必受死?快快投降,此刻不晚。”樊义闻报大怒,骂道:“不知死活的狗番,怎敢无礼?”说罢飞马下城,大叫道:“你这狗番,有多少武艺,就敢胡作非为?”琼波邦色笑道:“你这老蛮子还敢下来,那位将军去斩了这个老蛮子的首级?”一员番将应声出马道:“老蛮子不要走,魔家羊同来也。”樊义一看,番将怎样打扮:
鼻高眼大,豹头燕颔。膀阔腰圆,身长八尺。一部落腮胡子,满脸浑如黑漆。若不是原水镇上王彦章,必定是灞陵桥边张翼德。
樊义见了,呼呼大笑道:“这个狗番像是个打铁的小厮。”番将大怒,飞马上前,把一杆七股钢叉照面刺来。樊义闪在一边,挥剑交战。斗了二十回合,樊义大叫一声,一剑砍了番将。取了兵器,有百斤左右,十分趁手,于是回到关上,说道:“本帅不在奉陪。”琼波元帅见了大怒,大叫道:“蛮子,你有本事下来,接着和本帅交战!”樊义笑道:“本帅不和你打斗,只教左将军前来会会你!”于是回到大堂,说明前事。左游仙道:“既然这厮找死,末将就去送送他。”飞马下关,叫道:“爷爷左游仙来了!”琼波元帅忖道:“这个蛮子利害,不要与他缠斗。”于是回身问道:“谁敢出马,斩了这个蛮子?”一员番将出马道:“蛮子,魔家来也!”左游仙一看,这番将怎样打扮:
头戴雉尾闽狮盔,身穿镔铁乌油甲。麻脸横杀气,怪睛如吊闸。浑铁枪手中提,狼牙箭腰间插。战马咆哮出阵前,分明天降凶煞神。
左游仙见了,问道:“你这狗番是谁?”番将笑道:“蛮子,记住魔家完木陀泽的名字!”说罢,飞马上前,举枪就刺。左游仙把枪一架,“叮当”一声响,回马就走。完木陀泽道:“蛮子,你要往那里走?”飞马来赶,左游仙回身一枪,番将措手不及,被左游仙一枪刺穿咽喉,
跌下马,一命归天。左游仙把枪一指琼波道:“琼波邦色,你手下都是些无能鼠辈,我看你还是自己来送死罢!”琼波元帅大怒,正要说话,天上一人喝道:“左游仙不得无礼,贫道李靖来也!”左游仙晓得李靖擅长左道,于是取出石头,正要叫,忽然手里一轻,这石头飞到了空里,教一人接住,左游仙大惊,忙抬头一看,你看来人:
羽民国,民有翼,飞不远,多鸾鸟,民食其卵。去九疑四万三千里。
左游仙叫道:“羽民,你怎敢坏我宝物!”羽民笑道:“你只会这左道之术,并无真才实学,我特来擒你!”左游仙道:“你这厮也不就会些左道之术?”羽民道:“你既然不服,不如跳下马来,你我看看本事如何?”左游仙大笑道:“你这厮自讨死也。”羽民冷笑一声,落在地上,手挺铁矛,来战左游仙的绿沉枪。左游仙并不怕他,举枪交战,但见:
戟共旗幡照日,征云并杀气相福。只见:天昏地暗,雾惨云愁。舞动矛枪若电闪,跑开战马似龙游。那边一意夺乾坤,拚得你生我死;这里忠心保社稷,博个拜将封侯。直杀得:草地磷磷堆白骨,涧泽滔滔血水流。
两个你来我往,斗了五十回合,不分胜负。左游仙道:“羽民,你且回去,我们明日再战!”羽民道:“你枪法平平,明日定要捉了你!”左游仙道:“你这铁矛笨重,我如何怕你?”两个各自收了兵器,回到本处,此话不提。
却说羽民来到李世民营中,李世民大喜道:“道长来此,其事极好。”羽民道:“那左游仙的宝物已被我毁了,明日阵上与他交战,自有输赢。”苏定方道:“那厮丢了宝物,如何能战?不如今晚夜袭下邳,有何不好?”羽民道:“我和他有约,怎好撒谎?”李世民道:“孤家不杀左游仙便是。”羽民道:“既然不杀左游仙,那就去也无妨。”于是众将士商议妥当,琼波邦色元帅打头,夤夜劫下邳城,后有李世民助战;隋将睡熟,被程咬金将八卦宣花斧两边乱扫,可怜为国捐躯,名利何在!羽民手拿铁矛,仗妖术冲杀进城,不辨贤愚,尽是些少肩无臂之人,都做了破腹无头之鬼。可怜披坚执锐之士,怎免一场大厄!该绝者个个难逃天数;有生者躲脱灾殃。
且说琼波邦色直冲杀至后营,来到粮草堆根前。此处乃左游仙守护之所,忽听得琼波邦色劫营,各家军马失利,左游仙急上马看时,见琼波邦色来得势头凶,欲要迎敌,又顾粮草,突然心生一个计,且救眼下之厄,忙下马,念念有词,将一草竖立在手,吹口气,叫声:“变!”化了一个大汉,头撑天,脚踏地。怎见得,有赞为证,赞曰:
头有城门大,二目似披缸。
鼻孔如水桶,门牙扁担长。
胡须似竹笋,口内吐金光。
大呼狗藏蛮,与吾战一场!
话说琼波邦色元帅正尽力冲杀,灯光影里见一大汉,比他更觉长大,大呼道:“那匹夫慢来!吾来也!”琼波邦色抬头看见,唬得魂不附体,说道:“我的爷来了!”忙倒拖兵器,回吗就走,也不管好歹,只是飞跑。左游仙化身随后赶来一程,正遇羽民。左游仙怒道:“好妖怪,怎敢如此!说好明日交战,今晚却来偷袭我军!”羽民说道:“此乃苏定方计策也,我今日来此,只为和你见个高下!”使开铁矛,飞奔杀来。左游仙使绿沉枪抵住。两个斗了五六十回合,左游仙见不能取胜,借土遁下去。羽民不会土遁,只好回了大营。
当下两边交战,也不分什么好坏。连如意在军阵中冲杀,并无对手。元文都见了大怒,出马大叫道:“连如意,休得无礼,本将军来了!”连如意大骂道:“蛮子,你杀我兄弟,正要捉住你,挫骨扬灰才好!”元文都回骂道:“你有多大本事,就敢口出狂言?”飞马上前,青龙戟跟着就来。连如意把枪招架了戟,回身就刺,但见:
杀气腾腾万里长,旌旗密密透寒光。雄师手仗三环剑,虎将鞍横丈八枪。军浩浩,士堂堂,锣鸣鼓响猛如狼。刀枪闪烁迷天日,戈戟纷纭傲雪霜。狼烟火炮哄天响,利矢强弓风雨狂。直杀得:滔滔流血沟渠满,迭迭尸骸积路旁。
这两人斗了七十回合,连如意渐渐不是了对手,被元文都一戟挑于马下,翻身下马,拔剑取了首级。
当下唐军得手,正要顺势拿下下邳,不料卢隆义、史思文来冲中军。李世民见好就收,率领军士撤退。隋军解脱此难,清点战场,城中只剩下三千军士,好不狼狈。樊义道:“此战还是羽民那厮骁勇,致使我等不敢轻易偷袭唐营。如要反败为胜,还要灭了这厮才好。”左游仙道:“羽民掌控天空气象,天色变换,改变天相和天云,风云变化,天罗万罩、黑暗和红色云层笼罩天下万物众生,转换天空颜色,制造天层万化,撕裂轮回,无视因果,控制天气变化、暴风展翅。若要降服这厮,十分不易。”樊义闻言,大惊道:“城中只剩下三千人马,若羽民施展法术来,我等尽数死无葬身之地也!”此话不说。
那边李世民打了一阵,也谓羽民道:“大神法术高强,如今下邳城不过数千人马,为了早日结束乱世,还请大师施展法术,击破隋军。”羽民道:“这有何难?你看我施展法术,教天地失色,随心所欲,更无一分一毫敢违逆本尊也。”又问李世民道:“李世民,你且看着天空,喜欢什么颜色?”李世民道:“就把隋军那里变成黑色,也好攻破他们。”羽民道:“本尊施展开法术,四海八荒之内,天空皆是一种颜色,那里有破开其中一处的道理?”李世民道:“那就黑色罢。”羽民闻说,随手一挥,登时天昏地暗,日月无光,有诗为证:
谬官辞获免,滥狱会平反。
远与故人别,龙钟望所言。
阴天寒不雨,古木夜多猿。
老病北归去,馀年学灌园。
李世民见了大喜,谓羽民道:“大师果然名不虚传。”羽民笑道:“你还没见识到本事也。你只看到天昏地暗,你看本尊如何送他一场冰雹,教他舒爽一番。”遂张开羽翼,飞到空中,扇了两下,竟然五月天气下了冰雹,但见:
天生我兮当闇时,被诼谮兮虚获尤。
心烦憒兮意无聊,严载驾兮出戏游。
周八极兮历九州,求轩辕兮索重华。
世既卓兮远眇眇,握佩玖兮中路躇。
羡咎繇兮建典谟,懿风后兮受瑞图。
愍余命兮遭六极,委玉质兮於泥涂。
遽傽遑兮驱林泽,步屏营兮行丘阿。
车軏折兮马虺颓,惷怅立兮涕滂沱。
思丁文兮圣明哲,哀平差兮迷谬愚。
吕傅举兮殷周兴,忌嚭专兮郢吴虚。
仰长叹兮气噎结,悒殟绝兮咶复苏。
虎兕争兮於廷中,豺狼斗兮我之隅。
云雾会兮日冥晦,飘风起兮扬尘埃。
走鬯罔兮乍东西,欲窜伏兮其焉如?
念灵闺兮隩重深,原竭节兮隔无由。
望旧邦兮路逶随,忧心悄兮志勤劬。
魂茕茕兮不遑寐,目眽眽兮寤终朝。
唐营的将帅们见了这等光景,心中大喜,高叫道:“大师快快来一地震,必定灭了隋军也。”羽民道:“你等原来不晓得,本尊只能操控气象,你说风雨雷电,就炸了他们几下,也不是难事。若要说起地震,这个不然,你就是沙尘暴来一二个,本尊也来不得。”苏定方道:“大师,不必多想,送他们几个炸雷,也十分好了。”羽民笑道:“炸雷是什么本事?你且看好本尊接下来如何驯服这厮们也。”当下念动真言,唤来阴山土地,说道:“老头,你那阴山有多少鬼魂?”土地忙问道:“老爷,你要鬼魂何用?”羽民大笑道:“我欲把来你那些鬼魂,做成鬼兵鬼将,来对付这些隋军也。”土地大惊道:“生死轮回,天命有道,岂能混乱阴阳,无故制造杀戮?”羽民喝道:“你这老头,那里来许多废话?你有多少道行,就来和我讲这些道理?快快找我意思去办,如若不然,今日就是你的死期也!”土地见他凶了,十分害怕,于是阻断鬼魂去路,都送来阵前。羽民就做起法来,把这些都化作鬼兵鬼将,杀向下邳,怎样风景:
令尹兮謷謷,群司兮譨譨。
哀哉兮淈淈,上下兮同流。
菽藟兮蔓衍,芳虈兮挫枯。
硃紫兮杂乱,曾莫兮别诸。
倚此兮岩穴,永思兮窈悠。
嗟怀兮眩惑,用志兮不昭。
将丧兮玉斗,遗失兮钮枢。
我心兮煎熬,惟是兮用忧。
进恶兮九旬,复顾兮彭务。
拟斯兮二踪,未知兮所投。
谣吟兮中野,上察兮璇玑。
大火兮西睨,摄提兮运低。
雷霆兮硠磕,雹霰兮霏霏。
奔电兮光晃,凉风兮怆悽。
鸟兽兮惊骇,相从兮宿栖。
鸳鸯兮噰噰,狐狸兮徾徾。
哀吾兮介特,独处兮罔依。
蝼蛄兮鸣东,蟊蠽兮号西。
蛓缘兮我裳,蠋入兮我怀。
虫豸兮夹余,惆怅兮自悲。
伫立兮忉怛,心结縎折摧。
唐军将领见隋军遭到重创,纷纷望空中喊道:“大师,快快放下雷电火球,教这厮不能全生。”羽民道:“不可,本尊是修道之人,不该胡乱杀戮,你等既然执意要隋军的性命,须得给上贡品,才好做事。”众将道:“大师只管动手,那些风水之物都不在话下。”羽民见有利可图,大喜,顺水推舟,做起法来,把雷电幻化成球,直击下邳而去。正是:
周徘徊兮汉渚,求水神兮灵女。
嗟此国兮无良,媒女诎兮謰謱。
鴳雀列兮譁讙,鸲鹆鸣兮聒余。
抱昭华兮宝璋,欲衒鬻兮莫取。
言旋迈兮北徂,叫我友兮配耦。
日阴曀兮未光,阒睄窕兮靡睹。
纷载驱兮高驰,将谘询兮皇羲。
遵河皋兮周流,路变易兮时乖。
濿沧海兮东游,沐盥浴兮天池。
访太昊兮道要,云靡贵兮仁义。
志欣乐兮反征,就周文兮邠歧。
秉玉英兮结誓,日欲暮兮心悲。
惟天禄兮不再,背我信兮自违。
逾陇堆兮渡漠,过桂车兮合黎。
赴昆山兮馽騄,从邛遨兮栖迟。
吮玉液兮止渴,齧芝华兮疗饥。
居嵺廓兮尠畴,远梁昌兮几迷。
望江汉兮濩渃,心紧絭兮伤怀。
时昢昢兮且旦,尘莫莫兮未晞。
忧不暇兮寝食,吒增叹兮如雷。
羽民眼见隋军必败,哈哈大笑不止,说道:“可惜左游仙还有些道术,如今只好看他骨灰怎样模样也。”话音方落,只听身后一人大喝道:“泼孽畜,不得无礼,你可认得贫道是谁么?”正是:
天庭明兮云霓藏,三光朗兮镜万方。
斥蜥蜴兮进龟龙,策谋从兮翼机衡。
配稷契兮恢唐功,嗟英俊兮未为双。
未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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