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迷途之夜（十二）
為了“芴苒祭”這一天，納蘭諾可是準備了很久了，有許多東西都需要自己來處理，所以就呈現出當時那忙碌的一個月。而且在那個時候，若是給她惹來什麽麻煩的話，就會被納蘭諾抓住狠狠的教育一番。
於是在那一個月裏，人人都不敢讓自己犯錯。這麽多天下來，雖然綠苒並不害怕納蘭諾發脾氣，可是若被她整日的煩著也是一件令人恐懼的事情。
所以在忘記叫源敏的時候，綠苒才會那麽緊張的讓虞絳緒陪著自己去見納蘭諾。還好，說出了虞絳緒是‘意閣’的客人之後，納蘭諾並沒有繼續對著她生氣。雖然不知道納蘭諾最後為什麽沒有去找源敏。不過相安無事就好。
綠苒在這一個月的時間裏，被納蘭諾毫不客氣的到處使喚。所以就算起初並熟練的動作，也變得相當的得心應手，現在就算告訴其他人自己是一名侍女，也不會有人懷疑吧。
想到這裏，綠苒就不禁自嘲的笑了笑。
——當初就算再怎麽落魄也是一名貴族小姐，現在居然淪落到了要當侍應生。這可真是風水輪流轉啊，再怎麽轉好歹也有人收留。也不錯了，隻是……
——芳錦……
綠苒皺緊了眉頭，手指緊緊的抓著紅棕木製的盤子。指尖因過度的用力而開始泛白，漸漸轉為青色。呼吸的頻率隨著思緒的紊亂而開始變得沒有規律起來，綠苒強迫自己深呼吸幾次。過了一會兒，綠苒開始平靜下來。但是臉上的蒼白卻展露無疑。
——即使是現在這種情況，也無法將那件事情真正忘懷，心中的膽怯還是揮之不去。但，那隻是意外，我並沒有想要殺他，我也不想殺洛修啊……
綠苒的身子開始顫抖，整個人看起來十分的不安定。好不容易恢複紅潤的臉色，又開始變得蒼白起來。但是隨著綠苒下意識的咬唇，將自己的注意力轉移了，喘息聲也漸漸被平穩的呼吸聲所代替。綠苒睜開眼睛的時候發覺，原來自己的後背已經被汗水浸濕，額上的汗滴也在連成一條條的“小溪”。順勢向下滑落，看得出來，綠苒的情緒很不穩定，從她那下意識的行為來看。應該已經是很習慣了。
她甩甩頭，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接著若無其事的走了出去。
……
“你不是總說想看我跳舞嗎？”納蘭諾對著興致缺缺的長陌說道。真是不明白了，為什麽這丫頭總是對“浮沉樓”感興趣。
“是啊，可是你一次也不跳給我看”長陌打著哈欠，半睡半醒的撐著頭。就連話語中都含著濃濃的睡意。
“嗬嗬……”納蘭諾對於長陌那懶散的樣子，感到有些忍俊不禁，眼帶笑意的說道“別急，再過幾個節目。你就可以看到我的舞蹈了”
長陌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眼睛一亮。眼神中綻放的華彩令人驚異“真的？！”那亢奮的音調，令納蘭諾不禁更加喜悅了。
——似乎，也沒有那麽多煩心的事兒了。
“請問……”一道慵懶的聲音傳來，引得上頭的說書人被迫停止。雖然聲音不大，卻很有穿透力。這讓納蘭諾不得不警惕起來，而那位隻是悠閑的喝了口酒。
“可不可以換一個話題，堯舜禹已經聽得耳朵起繭了”眾人回看他，發現是一名長相英俊的男子。他很有存在感，也很風流。隨意的喝酒方式，淩亂的衣襟，有些不羈的發絲。還有唇邊那略顯傲慢的笑容，都令人無法不認為他不風流。
最重要的，是他那一旦開口說話。便絕對不會被人忽視的氣質，這一點才是至關重要的。天底下，很少有人能夠做到這一點。但是麵前的這名男子卻做到了。
“是啊是啊，麻煩換點近代的吧。那些曆史的東西隻要查查書籍就能看到的東西，已經不稀奇了。既然是說書，就說點平常人不知道的事情來聽聽”長陌對此表示支持，同樣的。她也換來了男子探究的眼神，不過她不在意。反正這樣的眼神要多少有多少。
“額……額……這個”說書人一下子懵了。呆呆的站在台上，尷尬不已。
——這要怎麽說？沒人通知我要說其它的奇聞異事啊！
“不如，就又我來替他說吧”從門外傳來了一道清越的聲線，那道聲線傳來的時候。納蘭諾的臉瞬間慘白下來，長陌見到此情景也是被嚇了一跳。
“喂……阿諾，你沒事吧？”長陌在未確定情況之前，也不敢輕舉妄動。
綠苒也看到了納蘭諾的狀況，連忙趕過來。短暫的環顧了四周之後，緊張的說道“這位客人，您看起來好像不太舒服。讓我扶您到裏間休息一下吧”
納蘭諾意會的點點頭，她想要快點離開這裏。所以在那人剛剛靠近她的時候就匆忙的離開了前廳。
其實，在他們聽到那“風流公子”發言的時候，就已經到了“林源莊”。隻是為了探查一件事情而在門外站了一小會兒。
說書人仿佛看到了救星，眼神炯炯的朝著那人的方向衝去。先恭敬的行了個禮，隨後問道“還未請教公子尊姓大名”這句話從說書人的口中說出來，總帶著那麽一絲諂媚的感覺。
“嘯麟，龍嘯麟。在下是受邀前往貴莊的”龍嘯麟同樣回以謙卑的答法。而在介紹完他自己之後，又將視線轉向身旁的女子，深情對視一眼之後說“這位是我的內人，香浮諾”
自從他們兩人進來之後，全場寂靜。
半晌，除了正在隨意喝酒的“風流公子”以考量的眼光看著他們之外，無一不是被香浮諾的美貌驚住的人們。
說書人當時隻是顧著自己，也沒有太在意周圍的事物。可當看到香浮諾的容貌的時候，就已經無法動彈了。
全部人的視線都集中在如同小鳥依人一般，在龍嘯霖懷裏的香浮諾，就連杯子從手中掙脫，掉落在地上也渾然不知。現在隻聽見“風流公子”那愜意喝酒的聲音。
香浮諾從龍嘯霖的懷抱中離開，將掉落在地上的杯子拾起來。遞給正在發呆的那名客人，他仿若有些受寵若驚般的拿不穩杯子。再看向香浮諾那如同母親一般的慈愛笑容，客人緊張的情緒似乎得到了一些緩解。
氣氛，被香浮諾的這一舉動緩解了。人們開始各自活動了起來，隻是眼睛還是會不自覺的追逐著名為香浮諾的倩影。
等待香浮諾重新回到龍嘯麟懷抱的時候，她的夫君在她的耳邊細語“娘子，你又惹來不少熱切的目光啊”
龍嘯麟口中噴出的熱氣令香浮諾的耳朵，還有臉。都不自覺的紅了起來，明明已經是三個孩子的母親了，為什麽還會有這樣的反應，連她自己都說不清楚。
“今晚，娘子可要，好好的補償一下我”龍嘯麟湊近了香浮諾的耳朵，笑語。
說書人因為距離太近，所以到現在也還沒有從石化狀態脫離出來。龍嘯麟在說完這一句話之後，心情頗有些愉悅的讓說書人從石化狀態中醒過來。
“啊……啊……”說書人有些暈頭轉向的。
而龍嘯麟在安置好羞赧的妻子後，說道“說道這大陸上有什麽奇聞異事，在下還真不知道。可是在下知道，在南國，有香浮城的城主坐鎮。才使南國免於戰亂，得享短暫的平和”
龍嘯麟很好的把握住了眾人的心理，他們並不是無知之輩。堯舜禹的故事，從小就開始聽。現在也該爛熟於心了，再講。就沒有意思了。
八卦。乃人之天性，所以要講些所謂“好玩兒”的事情。
“龍公子能講講南國的‘醉顏樓’嗎？”龍嘯麟將視線從“風流公子”的身上轉移到長陌那裏。
但在看到長陌的同時，疑竇叢生。
——衣著是如此的瀟灑不羈，可是那聲音卻是如同清麗。
龍嘯麟不禁皺起了眉頭，而明明沒有在看他的長陌。卻仿若親眼看見一般的輕笑出聲。
在眾人的目光之中，長陌脫下了遮蓋發絲的風衣的帽子，並順手將隱藏自己容貌的麵紗摘下。長陌笑道“我是掌管北邊溪流的領主——‘天涯歌女’蘇長陌”
“我是掌管西邊山脈的領主——‘鐵血將軍’傾赤聆”傾赤聆的聲音還是一如既往的那麽冷漠，隻是那冷漠中，仿佛又有了幾絲……幾絲殺氣。雖然隱藏的不錯，但是熟識他的人不難聽出來。
傾赤聆的聲音突然闖入人們的耳朵，令在場的人不禁再次打了個冷顫。但是，蘇長陌的表情卻是很開心的。而且也因為有蘇長陌在這裏，傾赤聆才勉強壓下自己心中那無名的火焰。並不是因為龍嘯麟在場，而是因為有一位更加熟知的人在這裏。
與長陌的喜悅相對比的，是龍嘯麟夫婦的不卑不亢，還有“風流公子”的毫不在意。
……
“阿諾，你先在裏麵休息。外麵的事情我來打點就好了”綠苒看到納蘭諾直到現在還麵色慘白。不由得皺起了眉頭，而且這種收拾爛攤子的事情在以前，也沒少做。所以沒有什麽號擔心的。
納蘭諾閉著眼睛，有些虛弱的點點頭。
在安置好納蘭諾之後，綠苒安靜的退出了房間。
再說祥瑞穗，他正巧打算去前廳主持“芴苒祭”的時候。卻意外的碰上了龍嘯麟夫婦倆個，在被他們發現之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躲了起來。
隨後，悄悄的溜回“林源莊”。在後麵打點了一些事物之後，又來到前廳處，看看有沒有他們的身影。還沒有找到他們的時候，卻被有些異樣的納蘭諾抓個正著，雖然祥瑞穗被嚇了一跳。但也極力保持冷靜，隻是。那慌張的眼神卻無法掩飾，不過幸運的是納蘭諾今天的異常令她沒有太在意祥瑞穗的眼神。
不過，祥瑞穗回到“流韻居”之後，便看到傾赤聆在裏麵安然的坐著，一點都沒有要幫忙的意思。在這個時候，祥瑞穗找到了好的人選。
在一番交涉之後，傾赤聆便無奈的走到了前廳。剛好碰上蘇長陌在介紹自己，於是就順水推舟的將自己也介紹了，省的等一下麻煩。
——看他的長相也確實是一表人才，英俊瀟灑。更重要的是，龍嘯霖對自己的妻子是愛慕情深啊。這點是個人都看得出來，真是的，這世間恐怕又多出一個妖孽來了。
蘇長陌在心裏如此歎息道。她又不禁想起了納蘭諾，現在的情況如何呢？
“嗬嗬……”龍嘯麟突然悶笑了起來，蘇長陌下意識的看向他。“請問，我長得那麽不討人喜歡嗎？”哀怨的語氣從龍嘯麟的口中說出，令蘇長陌感到無比的汗顏。
“沒……沒……怎麽會呢？”蘇長陌趕緊表達自己的觀點。
在龍嘯麟說出這樣的話之後，香浮諾卻是不禁彎起了嘴角，那笑容為她整個人，都增添不少的活力。令她的容貌更加明媚動人。
隻是，蘇長陌和傾赤聆卻看到了香浮諾眼底隱藏的東西，她的眼神中帶著考量的味道，並沒有像其它人那樣為她的容貌所迷惑。
有眼力的人，認出了香浮諾的身份。那位掉杯子的客人驚歎道“啊！！”
蘇長陌與傾赤聆一同看向那位客人，他繼續說道“沒有想到，在我有生之年，居然能夠再一次看到‘醉顏樓’的前任花魁‘舞美人傾城’！！”
他的雙手顫抖不已，表情也是十分的激動，在場的人聽到了‘醉顏樓’這三個字後，便回神了。而聽到眼前人竟是‘醉顏樓’前任花魁的時候，更是驚訝不已。
“哦，你原來是這樣的身份嗎？”龍嘯麟仿佛第一次聽說一樣的，結果惹來了嬌妻不滿的眼神。
“二十年前，‘舞美人傾城’被公認為‘醉顏樓’第一美人。擔任花魁之位，當時的她隻有十六歲，卻可以為了愛，不顧一切。下嫁當年還隻是小小茶水員，現在卻是掌控大陸四分之一經濟命脈的‘龍紡閣’掌櫃，人稱‘芸閣公子’”
“所以，能夠抱得美人歸的，恐怕就隻有那位敢大庭廣眾之下懷抱她的夫君——龍嘯麟”
人們驚訝了，原來眼前人就是傳說中的人物。嘈雜聲開始多了起來。
這次的解說不是剛剛的那位客人所說，而是一直仿若置身事外不停喝酒的“風流公子”
龍嘯麟憑借敏感的嗅覺，有些試探的問道“還未請教公子大名”
綠苒在這個時候一路小跑到傾赤聆的身邊，拉拉他的衣角。傾赤聆會意的稍稍低下了身子，綠苒低下頭裝作正常的回答說“阿諾現在已經休息了，瑞穗呢？”
傾赤聆警惕的說“那家夥讓我來替他，說是今天不能來主持‘芴苒祭’了。因為不能被人識破身份”
“風流公子”將口中的話噎了回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他將白瓷酒杯拿在手裏把玩，隨後放下，聲音雖然輕。可是卻引起了龍嘯麟的注意，而香浮諾看向他的眼神卻是有些複雜。
“不過是萍水相逢，以後未必會再見麵。如果有緣，再告訴閣下姓名好了”他笑的雲淡風輕，但是龍嘯麟卻是有些不滿。
在他站起身來的那一刻，香浮諾也從板凳上彈起來。目光隨著那人的移動而移動，她想對“風流公子”說些什麽。於是不由得伸出手來，想要攔住他。
“風流公子”朝著她的方向走來，香浮諾上前一步，卻不料。踩中了沒過腳趾的雪紗長裙，慣性使然香浮諾向前跌了一步。“風流公子”‘英雄救美’的扶住了香浮諾。
在那一瞬間，他眼中帶上了嘲諷的意味。開口說了一句話，除了香浮諾之外，誰也沒有聽見他說了什麽話。
隻餘留一串放肆的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