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破曉之音（一）
在哭了一段時間之後，綠苒才慢慢平靜下來。因為哭的太厲害，即使是停止了哭泣的現在，也依然在抽啜。
“嗯”綠苒點點頭，現在的嗓子還無法發聲。
大哭一場之後，感覺要好多了。
“真是的！你這一哭，我的心情都被你攪得亂七八糟了！”納蘭諾的突然發難，令綠苒有些不知所以了。
“看到你能露出這樣的表情，我也算安心了！”她故作豪爽的笑著。
“你……是在擔心我嗎？”
“你的腦袋裏，都裝了些什麽東西啊？”納蘭諾忍不住給了綠苒一個爆栗，換來了她的一張鬼臉。
“好了好了，別生氣了。生氣容易老”
看著將姿態放低的綠苒，納蘭諾倒也是沒有真的生氣。所以也就沒有真的再繼續生氣了。
“其實，也並不是我不會跳《鳳求凰》”奕嵐聞言將巡視中的眼，轉了回來“隻是現在的我，怎麽也想不起當初跳《鳳求凰》的感覺。即使那令人神往的精湛動作已經滲入我的骨髓，卻無法起舞”
終於……終於能夠放下了……
我終於能夠說出來了……
“是嗎？”無法起舞的身體……最想做的事情，卻被自己否認了嗎？
“但是現在，已經想起當初起舞的感覺了。那種令人心動的感覺…”納蘭諾的眼瞳中閃爍著興奮的光彩。
像是展翅一般的，她張開了雙臂。
“我很慶幸，今天穿的廣袖衫”
她的臉上洋溢著幸福情愫，雙臂下的廣袖隨風飄蕩。
突然。她動了起來，幸福的情愫在舞動的一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綠苒不自覺的念了起來，那首古老的調子：
“有美人兮，見之不忘”
鳳看見了凰，久久無法回神。愛慕之意，油然而生（今夜的納蘭諾穿了一身金色的衣服，舞動的時候。仿佛一隻金色的鳳凰）。
“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
長袖舞動，羅帶飄逸。轉了一個圈，再回複的時候，卻早已不見凰的蹤影。她癱坐在地，思念著凰。
“鳳飛翱翔兮，四海求凰”
她重新振作了起來，舞動身姿（為了再見佳人，輾轉反側。耗費光陰，隻求能再見佳人一麵）仿佛一隻翱翔徘徊的鳳。那急切的表情也是那麽逼真。
“無奈佳人兮，不在東牆”
動作，漸漸慢了下來（隻能感歎無奈，日日夜夜思念的佳人。終究與自己無緣，再回故地，她卻不在那裏）看著她的表情，令人覺得遺憾。
真的…再也找不到了嗎……
真的…要放棄嗎……
“將琴代語兮，聊寫微腸”
她開始撫琴（我將琴聲轉為語言，或許這樣能夠訴說衷腸。能讓你明白我的心意）片刻之後，眉頭舒展。臉上的表情也舒緩了不少。
“何時見許兮，慰我彷徨”
旋轉。仿佛要再次翱翔天際，隻是，她一會兒遙望右手。一會兒遙望左手，顯得十分迷茫（什麽時候，才能與你在一起？你不和我在一起的原因，是因為我不夠好嗎？）閉目，深思。
“願言配德兮，攜手相將”
速度漸漸慢了下來（如果是那樣的話）她突然將手甩向天空，露出了藏在裏麵的水袖（希望我的德行能夠配得上你，能夠共度餘生）兩條水袖糾纏在一處，但是卻又再次分開。
“不得於飛兮，使我淪亡”
緩步後退，眼神迷離（你我若不能在一起，不能比翼偕飛。那麽…）最終，她身處雙手。半握，一臂之離，對著自己的胸口。仿佛那這一把匕首，納蘭諾將頭昂起，雙眸含淚，有決絕之意（就讓我親手，斬斷這情絲）刺下。
……歪倒……
等到一曲終了的時候，綠苒感到有風吹到自己的臉上。這才知道，原來已經無法控製淚水的流淌。
“不論幾次，我都覺得。很可怕……”納蘭諾突然說出這樣的話。
奕嵐和綠苒的臉上都出現了驚訝的神色。
她繼續解釋道“隻是因為一麵之緣，就能做到舍棄生命的去愛一個人。即使是以鳳凰來比喻，最先聽她們說的時候，覺得膽戰心驚。但是卻又無法不被那舞姿所吸引”
“或許就是因為這樣，才會跳的很好”納蘭諾的臉上沒有喜悅之色，相反更多的是勞累。
“納蘭姑娘……”一直悶不做聲的奕嵐開口了。
“嗯？”納蘭諾轉過頭看向她。
“你該不會是…‘醉顏樓’的‘舞傾城’？”奕嵐的情緒第一次顯得如此激動。
“是啊”納蘭諾很爽快的回答了。
“這才是正常的反應”她又將視線轉回來，帶著令人心驚的笑意。眼光灼灼，鬼魅的很。
——嗯……
看著綠苒有些錯愕的臉，納蘭諾不由得笑了“你，是從原界來的吧？”
明明是那樣肯定的語氣，何必要用問句。
“你怎麽這麽確定？”綠苒失笑般的問道。
“因為你對‘醉顏樓’的事情一無所知，對你所處的環境一無所知。就像新生的嬰兒一般”納蘭諾用種古怪的動作與神情，感覺像是在感歎綠苒的無知一樣。
“是是……大小姐……”綠苒的嘴角直抽抽，但是卻又無法真正做什麽。於是在感歎一番之後，也就作罷。綠苒如同頹廢般的托著頭，眼裏也是充滿不甘。
“嗬嗬……”奕嵐和納蘭諾在對視一眼之後，一同笑了起來。
綠苒閃動了下眼瞳。
——剛才的……難道是錯覺……
“不管你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納蘭諾突然將頭轉向東方笑了起來，綠苒微微眯起了眼睛，奕嵐盯著前方的光亮。
“那也一定…會破曉的…”
“是啊…惟願如此……”綠苒的目光似要透過天邊，看向彼端。
沉寂……片刻……
“所以…”納蘭諾的突然出聲，引來了兩人的注目。
“你一定要幫我做出好的糕點來啊！！”等到綠苒起身想要追逐她的時候，納蘭諾卻已經跑的很遠了。
綠苒無奈的放下手臂“好的好的……”
但是，綠苒雖然這麽說了……卻是一直都按往常一樣的過。煮茶、看書、然後睡覺。完全沒有要幫人忙的意思，奕嵐不禁感到疑惑。
為什麽納蘭諾能夠信誓旦旦的說“放心”呢？
“容衿，還不做糕點嗎？時間都快到了”奕嵐終究還是沉不住氣的問出來了。
“我還在想你會不會繼續悶下去”綠苒‘啪’的一聲，合上了書本。嘴角露出了微笑，站了起來。
“嗯？”奕嵐不明白，這和她有什麽關係？
她回眸看了奕嵐一眼，隨後笑著轉過去“是賭約，不好意思將你扯了進來”繼續向前行走。
“明明是因為我的原因，洛修公子才會死在你的刀下。為什麽沒有取我的性命？”奕嵐在綠苒踏出門檻的那一刻，盡力喊了出來。
這句話令綠苒正麵對著她，雖然她自己也有料想過這一刻。可是當問出來的那一瞬間，卻是有些緊張。
“你既然都說了，是你的原因。但是取他性命的，卻是我”
“那隻是意外”奕嵐想要辯解。
“是我殺了洛修，這一點。是無論如何都無法推卸的”綠苒輕輕搖頭。
“芳錦姑娘會認為是你蓄意殺了他”
綠苒的心動搖了，明明已經有了證據，可以證明不是她故意殺的洛修。可事到如今，卻不想再去解釋。都勢必會被她憎惡，說了或許能夠減輕自己的罪惡感。可是芳錦必然會迷惑，到底要不要報仇。這樣有什麽意義。
既然這樣，倒還不如不說。自己也能輕鬆些。
“至少……把我的歉意傳達給她吧”
之後，綠苒就在長廊的欄杆上問道“奕嵐，你說芳錦會收到嗎？”
奕嵐沒有說話“奕嵐？”
“沒什麽”
……
“染源，我們該走了”傾沐聆特意出聲，想要喚醒還在對著‘林源莊’發呆的芳錦。隻是沒有什麽用就是了。
“怎麽辦？再不走，就要被城內人敵視了”傾沐聆環視了一下四周的那些視線，頗有些虎視眈眈的意味。
“不用擔心”雪淩皓也在四處尋找著什麽。
“走吧”芳錦突然出聲，傾沐聆也終於能夠鬆一口氣了。
“馬車應該是在前麵吧？”傾沐聆點點頭後對著雪淩皓說道。
“在穀口的地方，馬車夫在那裏等著”
……
一路上，芳錦都是低著頭。也沒有見她說什麽話，就像是有心事一樣。但是又猜不到，所以感覺有些煩人。
傾沐聆一邊和雪淩皓談論著，一邊用餘光關注著芳錦的舉動。
——那道點心，到底是想要說什麽呢？
——翠菊旁邊又放上了百合，而且還是香水百合。
——我記得，翠菊的花語是“請相信我”而香水百合……
芳錦突然停下腳步，皺著眉頭，環抱著雙臂。
“怎麽了？”傾沐聆疑惑的輕聲問道。
當他想要湊的近些去看看情況的時候，芳錦忽然抬起頭來。要不是傾沐聆閃的快，隻怕就要被撞暈了。
——這個家夥……
莫名的，芳錦突然衝到他們的前麵。然後惡狠狠的對著雪淩皓說“帶路！！走那麽慢幹什麽！！”
“淩皓，她好像不怕你？”傾沐聆特意走上前，搭著他的肩膀。頗有挖苦的味道。
“帶路了，大俠”雪淩皓斜睨了他一眼。
在他還沒有反應過來之前，雪淩皓措不及防推了他一把。結果傾沐聆就和大地來了個親密的擁抱，被這個動靜嚇的轉身的芳錦不由得問道“怎麽回事？”
“誰知道…他一向這樣……”雪淩皓臉上依然是終年不化的雪山表情，那無動於衷的樣子都快要令傾沐聆發飆了。
“你…你這家夥…”傾沐聆用顫抖的聲音說道。
“快起來吧，讓人看見了不好”雪淩皓似乎對打擊他這件事情，很是上心。一直都在鍥而不舍的進行著。
“你要是把腦袋摔壞了，那就不好了”芳錦心情不好的說著風涼話。
“你們，竟然沒有一個人來扶我”傾沐聆起身後，對於他們的行為頗感傷心。其實他本來可以躲開的，但是下手的是雪淩皓。那麽就沒有辦法了，他總是躲不過雪淩皓的襲擊。
與我無關嗎？
怎麽可能與你無關？！別妄想了！
林源莊。
“明明那樣清苦的味道，竟然有這麽多的人喜歡”納蘭諾吃著從宴會上偷偷拿來的作品。
“不過吃著吃著，倒也是有股幽香的感覺”源敏似乎不是和她一派的。
“咳咳…我不喜歡苦的東西！”柳瑛羅將很自覺的拿起綠苒旁邊的琉璃壺，倒了一杯。結果被燙到了。
“你倒是小心些啊”虞絳緒頗為無奈的將某位抓了回來。
“名字好奇怪”傾赤聆如此說道。
“終於能夠休息了”祥瑞穗感歎道。
還真是熱鬧啊……
本來正打算小憩一會兒的，結果他們就不約而同的推開了門。然後就一起吃起來了……
這下沒有辦法休息了……
“都忙了一天，不累嗎？”綠苒有些疲憊的說道。
“還好，每年一到這個時候就很忙。所以也就習慣了”祥瑞穗這麽說道，而源敏，納蘭諾她們都很同意。
“你還好吧？今天有點奇怪啊”納蘭諾發現了這一點。
“沒事，隻是有點睡眠不足”綠苒從躺椅上麵起來，順手倒了一杯綠茶給自己。
“那可是大問題，今天就各自回去休息好了”納蘭諾說著和源敏交換了一個眼神之後，一起將呆在這裏還沒有反應過來的人。一一趕了出去。
“喂……”眾人大叫著。
“別推了！我又不是沒有腳！”柳瑛羅叫的最大聲。
“那正好，你自己走啊？”源敏現在似乎很喜歡和柳瑛羅唱反調。
看到這樣的情況，綠苒也不由得笑出了聲。
以這樣的方式關心，還真是別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