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5 輪回的戰爭(十七)
深冬的晚風是如此的刺骨,仿佛是紮進骨頭的小針。如此猛烈,如此煩躁。
奕嵐在將他們打發走了之後,便一直守在門外。即使是穿上厚重的褂子,也無法阻擋晚風的寒冷,所以奕嵐便用上了一貫的法術。不然恐怕難以熬過這寒冷的冬季。
星空也已經明亮了起來,不知道裏麵的那位進行的怎麽樣。
應該會順利吧,畢竟容衿還是很厲害的,並不像看起來那麽嬌弱……不對,她現在看起來也不嬌弱。
正在想事情打發時間的奕嵐,眼角卻瞥見了步伐虛浮的容衿。令她感到驚訝。
“小姐……”
奕嵐敏捷的接住了搖搖欲墜的容衿,雖然想要問些什麽。不過看著容衿現在的樣子,必定是什麽話都說不出來的。
因為她連呼吸都不平穩,更別提是說話了。恐怕會讓她就此暈厥過去吧,而且,似乎還不可以用法術將她帶回去。
隻能一步一步的走著回去,不過代凝霜卻是貼心的叫來了轎輦。好歹能夠省一點力氣,雖然還有一些補藥,不過卻被奕嵐婉言拒絕了。
容衿的狀況,不是吃補藥就能夠養回來的。
現在最需要的,就是靜養。隻有好好的休息,才能夠恢複。
雖然不能夠對容衿本人施行法術,可是卻能夠在轎輦上運用,至少能夠減弱一些晚風。
容衿的房間與洛桓的房間,說近不近,說遠不遠。奕嵐將容衿慢慢的扶上床榻,可能是進入了深冬的緣故。連褥子、枕頭都換了新的。
羽絨的被芯,織錦的緞子,還有精細的繡功。這些都是一等一的好,所以容衿也很快就入眠了。
隻不過,在臨睡之前。容衿冷不防的抓住了她的手腕,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卻什麽話都沒有說就放開了奕嵐。
饒是奕嵐也不知道容衿想要說什麽,可是這樣的疑問也無法和其他人說。因為即使是他們,也沒有自己了解容衿。
因為容衿始終對於外人不放心,所以這間屋子裏麵。除了奕嵐之外,就隻有時不時會來的沁珠了。
但是,在昏暗的燈光下。這位眉目清秀的女子,在看見奕嵐來了之後便盈盈一拜。眼瞳中都是淺淺的笑意,不得不說比紙禾要多了幾分年長的韻味。
沒錯,在奕嵐麵前的。
就是紙鳶。
在短暫的驚訝之後,奕嵐同樣笑著問道“是祥夫人有什麽吩咐嗎?”不然你怎麽會在這裏?
仿佛是知道她的想法一樣,紙鳶在輕笑過後說道。
“這是納蘭姑娘要求的”紙鳶知道奕嵐一定沒有猜到,單看她那雙略帶迷茫的眼睛便知道了“希望夫人,可以分出人手來幫助奕嵐姑娘”
奕嵐啞然。
“夜色已深,奕嵐還是先去休息吧。守夜的事情就交由我來吧,若是休息的不好。可是會影響明天的事情的”紙鳶上前兩步,將奕嵐拉了出去。雖然奕嵐的本意不是這樣,可是聽見紙鳶說的話後,便還是聽從了。
休息,的確是需要休息了。
不然就真的,沒有辦法繼續思考了。
還有很多事情等著去做,現在還不能倒下。
一定……
……
子夜。香浮城內。
從窗外吹來的夜風,讓房內的燭火搖曳的更加厲害。仿佛是在喧囂著什麽,將香浮淩均的臉映襯的更加晦暗難明。
一旁的侍從都戰戰兢兢地,不敢有一絲一毫的放鬆。生怕惹到了上座的那位閻王,然後自己就一命嗚呼了。
等了半晌,房門終於被人輕輕推開。腰間的佩環相撞,發出清脆的聲音。微風拂過之時,帶著奇特的香味。步伐輕盈,儀態萬千,端得是一副名門閨秀的模樣。
“見過城主”汝雎笑著行禮,香浮淩均被她故作端莊的姿態逗笑了。
手微微一抬,便讓她起來。
“自從那日大火之後,內城裏便元氣大傷。如今怎麽樣了?”香浮淩均讓一旁的婢女伺候汝雎坐下,同時問道。
汝雎身上的香味兒總是令人難忘,也正因為如此,剛剛她進來的時候才會不費力的認出來。
“謝城主關懷,兄長的兵馬已經悉數備好。個個兒都蓄勢待發,現在就隻等城主一聲令下”汝雎的笑容中帶上了明顯的得意,雖然接近於挑釁。可是看著,卻比之前的端莊的笑。要好看、生動的許多。
“沒能幫上忙是我遺憾,既然已經好了。那何時可以來見見我,也好敘敘舊”香浮淩均從來都不會直說他的意思,所以也隻能用猜的。雖然汝雎知道這一點,可還是覺得不舒服。
但是礙於汝渤的原因,也無法真的對香浮淩均怎麽樣。隻是心中,那原有的敬意都已經淡化了。
明明可以幫上忙的,卻不肯施以援手,非要等到現在……
“我找到那縱火的人了”香浮淩均知道汝雎的脾氣,也難為她了,能夠忍這麽久。
當初在自己的麵前,可是什麽都不怕的小魔女。
自己府裏的人,看見了汝雎就像看見了鬼。
而那個時候,容衿也還沒有來這裏。
若是她們兩個相遇了,會是一副什麽樣的情景呢?
香浮淩均感到非常的好奇,因此瞳中也帶上了其它的意味。
“是誰?”汝雎的眼瞳中燃燒著怒火,香浮淩均眸子在那一瞬間深邃。但是因為太快,讓人以為是錯覺。
一切都如同預料般的發展,沒有什麽不同。
但是為什麽,又希望出現不一樣的事情?
“你曾經見過的”香浮淩均對著她神秘的笑了“敢如此膽大妄為的,也就隻有那一位了吧”
“你是說……”汝雎的心思其實很單純,剛剛還在端莊的模樣。現在就已經盡數收回了,麵上的迷茫之色毫不掩飾。
“那現在,我能請汝渤來這兒敘舊了嗎?”香浮淩均將手肘擱在扶手上,指關節抵住下顎。一臉興趣盎然的樣子,而在看見他瞳中的笑意時,汝雎也不自然的偏過了頭。
換來的,是香浮淩均的一聲輕笑。
“我就當你默認了”他趕在汝雎要惱羞成怒之前,讓淩垣將她送走。不然就有的受了。
正在香浮淩均因為這一插曲而感到高興之時,淩垣卻說了令他感到不悅的事情。
——“秋瑾小姐說,國君已經有意要讓您讓位了”
聽過這則消息的香浮淩均,沉默了半晌。隨後嗤笑說道。
“流胤果然是最擅長過河拆橋”
“隻不過,我香浮淩均又豈是那些凡夫俗子能比?”
說著說著便搖搖頭,一臉的惋惜遺憾。
“流胤真是越來越……”
他突然抬眼,瞳中迸射的光芒令人生畏。而唇角的笑容,也是愈來愈大。就連一旁的淩垣也不禁想要倒退一步,可惜,在倒退之前。就被香浮淩均抓住了,他的笑容令人感到頭皮發麻。
就在淩垣以為自己會出什麽事的時候,香浮淩均卻又突然回複了正常。前後反差之大,令淩垣誤以為自己是在嚇唬自己。
“秋瑾這段時間也算乖巧”淩垣聽著他突然轉移話題,沒頭沒腦的“去看看她”
說完便離開了座位,淩垣一邊想著他的意思,一邊在後麵不遠不近的跟著。
隻是可惜,原本是高高興興進去的,出來的時候卻是滿麵愁容。這短短的功夫,還是和談話的內容相關。
——“國君已經在聯絡朝中大臣,尋找自己的黨羽”
——“如果在放任下去,便會造成難以預料的後果”
——“即使城主的威望在外,也經不住時間的流逝。終究會出現異心之人”
秋瑾說的話,句句在理,字字珠璣。隻是淩垣不明白,這不應該啊。
他難得會來秋瑾這兒一次,應該想辦法好好交談才對。為什麽要弄成現在這樣,一見麵就談大事。這樣不像是朋友之間的見麵,倒像是召見大臣。
隻是,秋瑾說的話中。有一句令人在意:
——“秋瑾願為城主奉獻一切,隻求城主。切勿在大事麵前拘泥於小節,有得必有失。萬物是不可能完美的”
明明是如同平常一樣的誓詞,為什麽今日的秋瑾說出來。會有一種淡漠的感覺,還有一絲悲涼?
不過,現在看來。香浮淩均即將要鏟除異己了,雖然對秋瑾施行了如此殘酷的法術。可他還是信任秋瑾的,況且隻要秋瑾沒有做什麽錯事,也不會令法術發作。
就如淩垣不知道秋瑾何意一樣,在房內的秋瑾也不知道他們的意思。但是在一旁的冬雪卻是心疼的看著她,想要將秋瑾扶起來,可是她卻不肯。
隻是呆呆的看著前方,保持原來的姿勢,一直跪著。神色淡然,不過冬雪卻知道。現在的秋瑾,隻怕已經到了崩潰邊緣了。
“冬雪……”秋瑾的聲音,突然變了。變得虛弱無力並且沙啞,可是冬雪還是立即就來到她的身邊“我好累……難道就真的,再也看不到希望了嗎?”
冬雪接住秋瑾滑落的身子,任憑她的淚水肆意的流著。
平日裏的秋瑾,從來都不哭。不管是受了多大的傷,都不肯哭。哪怕是淚水也看不見,雖然無法完全猜到秋瑾心中所想。可是她卻覺得慶幸,秋瑾終於能夠哭了。
而秋瑾,則是覺得自己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是那麽的可笑。其實完全沒有必要,因為毫無價值。
在這個世上,隻有容衿是唯一可信的人。
隻有她……
回到房間的香浮淩均,一直在想著秋瑾的話。同時思考著下一步該怎麽做,淩垣知道他的習慣。在將一切都準備妥當之後,就躲在門外當隱形人了。
良久。
良久。
香浮淩均笑了,帶著殘酷的意味。
“該動了……”
該動了,該動了。
他隻是在那裏重複著這一句話,淩垣雖然還沒有猜到,不過看著香浮淩均的笑容。就知道絕對不是什麽好事情,況且最近…
對了,是這樣啊……
原來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