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不知江月待何人
“嗯?”月銘蹙眉看向成方:“你為什麽這麽說?”
對上月銘犀利的眸光,成方不自然地低下頭,“孩兒隻是覺得許言川對姑姑執念很深,應該不會輕易對小姑姑放手。”
“平白無故的猜測不能作為證據。”月銘臉色一肅,冷聲對著成方嗬斥道:“一切都要等到證據出現才可以確定,這種事不能胡說。”
成方癟了癟嘴,“可是爹,孩兒想去……”
靈慧歎了口氣,“成方聽話,爹娘回找到小姑姑的,我們很快就回來,乖。”
對自己一向溫柔的母親難得露出這樣嚴肅的神情,成方見狀也不敢再要求,隻好點了下頭:“是孩兒草率了,請父親母親莫生氣。”他頭垂得極低:“還望父親母親一定要將小姑姑帶回來。”
靈慧見他如此沒有不免有些不忍,伸手撫過他的腦袋:“好,娘親答應你,一定會將小姑姑安安全全地帶回來。”
長公主看著麵前來勢洶洶的兩個年輕人,幾不可察地蹙起了眉。
“長公主請放心,我與夫君此次前來隻是詢問妹妹的下落,也許來的或有唐突,但是並無絲毫冒犯之意。”她說完歉意地輕輕頷首:“公主殿下,妹妹失蹤,家中上下都擔心不已,唯恐妹妹出什麽事情,您向來善良寬厚,想來,應該也不會拒絕我們的請求吧?”
靈慧向來圓滑,這一番話說下來軟硬兼施又不失禮數,長公主對她的要求無從拒絕。
隻是今日月華出門相見的人到底是誰,沒有人比她更清楚了,原本長公主已經對許言川的突然出走十分疑惑,現下聽到了蘇月華失蹤的消息,她的心反倒平靜了下來。
自己的兒子對於蘇月華執念頗深,若是他不惹出些事情來,她反倒要奇怪了。
萬千心思劃過心頭,長公主麵上依舊和緩清淡:“本宮今日去見永安,其實是因為言川近日常常茶飯不思,本宮想著她一向與言川感情深厚,便去請她過府勸一勸。”
月銘眸子一緊,連忙道:“那後來呢?”
“本宮其實又知道,月華她對和言川的這門婚事一向不大滿意,所以去時根本沒抱什麽希望,月華聽完本宮的請求立刻就嚴詞拒絕了,本宮也算在意料之中。”長公主說著低歎一聲:“本宮回府之後撞見了言川,他不知從哪裏知道了本宮去找月華的事情,在得知月華不願意見他之後不堪打擊,竟然就昏了過去。”
長公主說著抬頭看了月銘一眼,眼神頗喊怨念:“他前些日子才受了傷,這些天來又一直不思飲食,再加上今天月華的打擊,這連番事情之下,便是鐵打的身子也熬不住,太醫說他身體虛弱,北盛都城此時又過於炎熱,便建議本宮將言川送到明州的莊子養傷,這不,下午時他醒過來,本宮就啟奏了陛下將他送走了。”
月銘挑眉:“令公子才清醒,公主殿下便急著將他送走?”
他語氣裏的質疑實在太過明顯,長公主自然察覺到了,聞言便是一笑,嘴角的弧度略淒涼:“傷心人在傷心地,解鈴還須係鈴人,月華既然不想救他,我便隻能早日將他送走,盼著他有一天能脫離苦海,或許以後便可不再傷情至此,日夜感懷了。”
她的聲音淒婉,笑容淒厲,淺淡溫和的眉目之間銜著淡淡的愁緒,再配上那副柔弱的麵容,簡直是見者傷心、聞者落淚。
靈慧看了長公主好一會兒,思量著後者這一番話裏尋不出什麽破綻,便隻好出聲安慰:“公主殿下莫傷心,許公子是性情中人,想來必有好報。”
長公主長歎:“但願如此吧。”
這一番折騰下來,尋人沒有半點進展,許言川身上若有似無的嫌疑似乎也被洗清了,月銘和靈慧出了長公主府的大門,二人的臉上是相同的凝重。
“夫君,我們現在該怎麽辦?”
“先派暗衛到京城各處和京郊仔細再找上一次,隻能先等等消息了。”大白天的丟了個大活人,而且這人丟的連半點痕跡都沒有,月銘的無奈可想而知。
“夫君不覺得奇怪嗎?”靈慧皺著眉頭道:“妹妹行事向來細心,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離開之前連半聲招呼都不打的。”
“除非……”月銘眸光一轉:“她不想讓我們知道她要見的人是誰。”
月華人情上的關係極好,男女老少官吏後妃之中鮮少有人不喜歡她,她要避諱的人,一定是明王府上下都不願意見到的。
月華要見的人到底是誰,已經成了找到她的關鍵。
夫妻二人對視一眼,似乎都從對方的眸子裏找出了答案。
明州隸屬北盛國界,雖然與晉安是在同一個國家,但是氣候卻與其大不相同。
晉安四季分明,冬冷夏熱,夏冬之交的日子最是磨人。但明州毗鄰西晁,常年氣候溫和,四季如春。
車隊浩浩蕩蕩地行了三日,終於到了明州的水月雲莊。
將懷裏嬌小的小人兒放下,許言川回身對著冷麵吩咐:“去找個大夫來,給她用了這麽久的蒙汗藥,不知道會不會傷了身子。”
冷麵在心裏吐槽:您給永安郡主喂藥之前已經問過十三遍找個問題了,莫名自己不想清醒的時候按兩吃,現在用在人家女孩子的身上倒是小心謹慎起來了。
心裏再抱怨也還是不敢違逆自家主子的意思,冷麵應了一聲,乖乖領命退了出去。
冷麵方出門不久,行色匆匆的鐵麵便敲門走了進來。
床邊的男子正在用帕子小心地為床上的女子拭麵,低眸時的目光溫柔寵愛,好像在對待世間最珍貴的寶物。
鐵麵被這樣的主子驚嚇到了。
若說自己的主人不假辭色,那當然是不準確的,主子他當然不是冷漠的人,起碼臉上不是。
公子爺他最常做的事情就是掛著滿臉春風拂麵的笑容笑意滿滿地將別人置於死地,然後一邊喝著敵人的血一邊皺著眉頭說:這次的血太腥了。
但是笑與笑不同,主子笑過的次數不少,臉不應心是常事,但如同眼前一般開懷地淺笑卻是從來沒有過的情景。
愛情改變人啊。
“什麽事?”許言川不耐地回頭看了鐵麵一眼,一瞬間又變成了那個殺伐決斷的許公子。
鐵麵被殘酷地拉回現實,乖乖地應聲道:“主子,南安已經到了,不知主子打算何時見他?”
“到了?”一抹驚喜迅疾地從許言川眼眸閃過,他猛地低下頭,看向床上麵色紅潤的月華,不知想到了什麽,那抹笑意又以極快的速度淡了下去。
“主子?”
“先將他安頓下來,見他的事情以後再說吧。”
行巫術到底不是小事,更何況是用在心愛的女子身上,鐵麵能明白此刻許言川心裏的猶疑,聞言應了聲便退了去。
腳步聲慢慢遠去,許言川大手輕輕撫過月華細膩的臉龐,心卻震顫地遲疑起來。
月華行事一向決絕,前世十年的相處,沒有人比他更明白她的性子,正是因為了解,所以眼下的許言川才走進了這樣的絕境。她與他之間隔著明王府上百人的生死,即便月華心中對他還有情意,也不可能枉顧那麽多條人命和他在一起,若是從這個角度來看,他們之間的感情似乎注定沒有結果。
許言川慢慢低下頭,將額頭觸上月華的額,他聲音低沉地道:“既然清醒的你不願意愛我,那麽月華,”他忽然停了停,唇角溢出的語氣染上幾分喜悅:“我們重新開始。”
清醒著的蘇月華做不到的事情,就讓全新的蘇月華來做。
蒙汗藥的藥效不是很長,許言川卻好像度過了人生最漫長的一段時間。
他一心念著讓月華和他重新開始,卻也猶豫著不想忽略她自己的意見,若是讓她無知無覺地忘記一切,那麽若有一日事情敗露,無論是什麽樣的月華,都絕不可能原諒他。
沉思已久,他還是想給自己,也給月華一個機會。
夜色悄悄襲來,睡榻上的人緩緩地睜開了雙眼。
許言川唇瓣顫了顫,“月華……”他謹慎地對上她有些懵懂的目光,聲音卡在嗓子眼裏竟似千鈞一般地重:“你醒了啊。”
月華撐著身子坐起身,目光悄無聲息地觀察了一下周圍的環境,最後駐目在許言川的臉上問:“這是哪裏?”
“這裏是……”許言川低下頭答:“明州水月雲莊。”
明州有三絕,鏡湖水、十六月和四季雲,簡單來說就是城邊鏡湖的水常年清澈見底,從來都不結冰;每月十六的月亮都皎潔明亮至極,堪稱世間絕景;再就是四季的雲彩,藍天白雲相得益彰,美不勝收。
而在明州這座城裏,最適合觀賞美景的地方就是水月雲莊。
月華曾經聽說過這裏的許多傳說,有人口口相傳說這裏華美絕麗,有皇親曾經看上水月雲莊欲占為己有,卻被莊子的主人斷然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