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潮汐淚盡
他全身化作冰寒白霧，滲透到那男子璟的身體裏，璟發出慘烈無比的嚎叫，在火海中翻滾掙紮，身體一點一點，變得透明虛化。
“璟！”突然，一道新綠色衣裙的十二三歲女孩身影從烈火中飛奔而來，一把抱住快要焚化殆盡的男子殘影，淚如雨下：“璟，我終於找到你了，原來你在屍山，屍妖之王就是你。”
她的眼淚斷線珠子般滾落，滋滋冒出一股股煙氣，這些淚煙繚繞在璟的周身，他渙散虛化的身形漸漸聚攏，轉變為實體。
他吃力的睜開眼睛，低頭看著哭成淚人的小女孩，眼底都是愕然和茫然，似乎並不認得她。
“你不記得我了嗎？我找了你十萬年，你看，我從魂飛魄散重新凝練成形，一點點長大，我都快要成年了，你不要嫌棄我小，隨著法力提升，我會恢複最初的模樣。璟，你看著我好嗎？”女孩哭泣著急切的搖著他手臂。
梵落這才看清，這女孩就是潮汐鼎器靈。
難道，她要找的人，就是屍妖之王璟？
這個璟，則是北冥澈的哥哥？那麽他的原形，也是一隻雪狐了。
璟漠然的俯視著她，蒼白唇瓣緊抿，眼神陰戾，一言不發。
潮汐滿麵驚喜被絕望和悲涼取代，不再說什麽，隻是淚如泉湧，仰頭癡癡的看著他。
淚水越流越洶湧，漸漸成了溪流般，衝刷著瑾冷漠的軀體，當他完全實化後，原本已經修煉成半大孩子身體的潮汐，越縮越小，最終成為一粒核桃般大小的赤紅色靈珠，珠子的心卻是剔透的白，白中透藍，如水波一般滾動。
他身體實化之後，北冥澈的元神虛影也從他的身體裏自動剝離，重新附著在地上的雪狐身上。
梵落喜極而泣：“澈！你活過來了嗎？北冥澈！”
璟看著滾落到腳邊的靈珠，冷漠狠戾的眼底微微泛起一絲恍惚和不忍，俯身撿起珠子。
不知為何，他竟突然感應到了靈珠通體彌漫著的悲涼絕望，低喃道：我們認識嗎？潮汐器靈？
梵落開口道：“璟，我傳承潮汐鼎之前，是在冰河岸邊遇到她的，她說好想脫離器靈的命運。每次鍛造器物或者靈丹時，她都會承受焚心蝕骨之痛。她本來是不疼的，可是她動了凡心，那個人卻不見了不管她在夢中，還是在幻境裏，都找不到他了。她的心魂從此有了殘缺裂隙，火毒會攻入她魂魄的每一個縫隙裏。每次煉器或者煉丹一次，她就得生不如死一番，要沉睡在冰河之畔幾個月甚至幾年幾十年，才能恢複元氣。隻有找到他，她的心才會完整，裂痕才會愈合，才不會再痛。”
璟冷漠堅執的心，莫名有了一絲細微的裂紋，腦海裏恍惚閃過一抹清麗嬌俏的身影，圍著鼎爐打轉，清甜脆冽的聲音，好奇的問他：“璟哥哥，你天天繪製各種鼎爐圖紙，是不是也想有一個神鼎啊？”
他似乎說了句什麽，他極力回想，似乎是說：“當然，我想擁有一個三界第一通靈強大的神鼎，隨心所欲，煉製最好的神兵利器和靈丹妙藥，不必再羨慕父皇恩賜給弟弟的那些至寶。”
再然後，他就什麽都不記得了。
那女孩的聲音，為什麽和剛才這個飛奔而來抱著他流淚的小女孩那麽相似？
她倆有什麽淵源，和自己有什麽關係？他竭力回想，腦海裏卻隻餘下一片空茫，再也尋不到過往的一點點浮光掠影。
他回頭看了一眼梵落，再看看地上靈力耗盡昏厥著的北冥澈，眼底殺氣時而濃烈時而淡薄，糾結了好半天，鬆開緊握的拳頭，轉身離去。
隨著他身影的遠去，消失，無邊無涯的火焰在轟然一聲最熾烈的焚燒之後，熄滅了。
數萬頭最殘忍嗜血的麖獸都不見了，隻餘下一顆黑褐色的珠子，散發著炫亮卻邪惡的光芒，上麵有些許曼陀羅花紋絡，陰寒死氣不斷的發散出來，讓人渾身起了一層層雞皮疙瘩。
梵落有些嫌惡的避開目光，可是那珠子竟然彈跳著，一彈一彈的，滾到了她的腳邊，她慌忙將腳挪了挪，那珠子就滾到她手邊，她想避開，那珠子幹脆骨碌骨碌往她手心裏滾動。
她毛骨悚然，驚叫道：“不要！快滾開啊！”
珠子似乎憤怒了，用力一彈，咚的一聲，蹦進了她張開的嘴裏，她還沒有從驚悚中回過神，它就骨碌碌滑到她腹部，擠開她丹田處凝結成的元丹，大喇喇的盤踞起來。
屍毒和亡魂的寒邪氣息在她體內翻湧衝撞，梵落又痛又驚，咒罵道：“你是什麽怪物？快點滾出來！”
“小女娃，是你不知死活拚著灰飛煙滅也要用魂魄祭煉我們，我們死不瞑目，不纏著你，該找誰去？”
“你們？你到底是誰？”
“被你煉化的所有麖獸之魂啊，我們幾萬頭同類，如今就煉化成了這顆珠子，你背負了多大的殺孽知不知道？”珠子控訴道。
梵落倒抽一口涼氣：“你想怎樣？！”
“不怎樣，反正也變不回去了，梵落，從此之後，你必須為我麖獸一族懺悔贖罪，帶著我們全部同類殘存的這點意念，踏遍天下山河，閱遍世間百態，讓我們體驗一下鮮活明亮的人生。”
梵落吃驚不已：“原來你們有這麽崇高純淨的心願啊，太不可思議了。”
珠子語氣一寒，怒道：“難道我們就活該永遠被禁錮在屍山界，永生永世吃屍樹，喝屍水，靠著蒼龍玉排除體內屍毒，得不到蒼龍玉便同類相殘，挖出同伴腸壁上的玉來排毒？沒有月亮的夜晚，屍山的一切都是僵死不動的，我們就無法進食河水，承受可怕的饑餓，如果一連很多天都見不到月光，我們的同類會餓死餓瘋好多，那種滋味，你體會得到嗎？”
梵落搖搖頭。
珠子繼續訴苦：“餓到極致時，我們就吃同類，或者吃自己的身體。那樣的日子經常會發生，想想都是噩夢。我們其實早就厭倦做嗜屍獸的生涯了，可是一離開屍山界，就得以人類和其他生靈為食，會遭到你們人類最殘忍瘋狂的捕殺，我們的首領璟也會嚴懲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