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干的,对吗?”凌越研就站在柳嫔的尸体面前,看着就像人是她杀的一般。
素颜依旧的凌越研眉头一直皱着,眉上那颗红痣已经好久没有画上花钿了。
谢霁就这么看着凌越研,欣慰一笑:“你总算比他快了一步。”
凌越研却不这么认为,她突然想起从临雅山庄下来之时两人互明心意后叶政哥说的那句‘他不走了,他等着我。’
所以这一切要是叶政哥刻意要隐瞒是可以瞒着她的,他真的在等她,等着她发现这一切都是他所为。
等着她后知后觉,等着她将心底的怀疑更加确定几分,君叶政,弑父杀兄,满腹算计。
她就在谢霁的眼神里明白了刚刚柳嫔说的那句话,他要的是朝佳国,他要的.……是朝佳国……灭!
很久没出现的默契又在凌越研和谢霁之间产生,谢霁知道凌越研想到了这里,为了更加确定凌越研的心思,他说:“三师弟的表弟是芜艾国的六皇子,在芜艾国的宫斗中活到了最后,三师弟没去芜艾国之前,他还只是一个整日只会斗鱼捉鸟的闲散皇子。”
那日她故意喝了叶政哥给藤钰的药,醒过来后叶政哥来永宁宫看过她一次,当时她问起隐暗卫,君叶政说是表弟送给他的,她没再多问,却怎么也没想到表弟竟然就是那个六皇子。
当年六皇子也算是间接害了凌家军,这整件事串联起来就说得通了,从一开始要凌家死的虽然是君策,但背后的推动者其实一直是君叶政。
他站在身后扮演弱者,骗了所有人。
“凌显!”凌越研突然道,凌显在芜艾国,六皇子一定知道他的意图,那凌显定会有危险。
谢霁轻轻拿起手里的折扇,上面的铁片没有了,玉微死在那些铁片之下,谢霁心里还是难过的。
“放心,他还需要凌显,不仅是凌显.……”谢霁眼里闪过一丝悲伤:“还有你,小师妹。”
还有她,对啊,凌越研心里悲凉至极,她才是整件事的推动者,从进入东山军营那天起,她就已经入了君叶政设的局。
谢霁眼里更加悲凉,他原本待君叶政如亲弟弟,这一步一步,君叶政从未将临雅山庄考虑进去,不仅没有,还将昊勇军再次拖进了皇朝这场旋涡里。
微凉的晚风吹得两人衣衫飘飞,谢霁说:“小师妹,我既希望你能感化他,又希望你能将他杀了,君策再怎么也只是困在牢笼里的野兽,他不一样,他是被先皇放出去的怪物,放出去就再也抓不住的怪物。”
凌越研眉头皱得很紧,她对谢霁用怪物二字来形容君叶政感到生气,却没法反驳。
她甚至在此刻开始怀疑,他从未爱过她。
“阿兰说玉微提起之意为你解过一次姻缘签,她让我转告你谨记,算是还了一条命给你。”谢霁说完转身要走。
“大师兄!”凌越研着急一喊,冲过去从背后抱住了谢霁。
她的直觉向来准,这次或许就是永生不见了,谢霁清冷的眼里流露出第一次在武扬馆里对凌越研心软的表情。
谢霁贪恋这个拥抱,却清楚的知道这只是一个拥抱,他轻轻将凌越研的手拉开:“临雅山庄将重新封闭,隐世起来,不接受任何一位外来客。”
接着他转身再次看着凌越研,也可能是最后一次:“但永远为小师妹敞开大门。”
右京城早已经不太平,不过才入夜不久,街上便没有一人了,仿佛同当年先皇突然驾崩那晚一样,唯独不同的是,今夜响起了雷,下起了雨。
雷声伴着闪电,大雨磅礴不止,凌越研就这么淋着雨走在街上。
凌府二百来口人,父亲母亲,还有司文府外祖父,二叔,汉卿夫人,那个为她牺牲的表姐。
无辜死去的紫蝉,还有喝下一碗碗毒酒的三万凌家军,这些她都选择避而不见,凌显在千黄山下为了救她失去手臂,求的也只是让她杀君策。
可这整件事,君策不过是局中人罢了。
呵!旁观者清,之意阁的姻缘签向来灵验,却给她一道‘旁观者清’。
她又何尝不是局中人,身为局中人,怎么能做到旁观者清。
凌越研走的正宫门,她知道宫门肯定是关了的,她就站在宫门口淋着大雨,想着连老天爷也看不下去,要将她打醒。
大门吱呀一声响,凌越研抬头望过去,大门开了。
他站在门口,手拿一把黑纸伞,缓缓朝凌越研走去,凌越研嘴角微动,似笑非笑。
雨停了,不对,是雨伞暂时遮住罢了。
“为什么要拿把黑色的伞?”凌越研问。
君叶政一人撑伞时身上滴水不沾,两人同打一把伞却谁也没遮住,一起湿了个透,君叶政索性将伞扔了,转身将凌越研背在身上:“怎么这么不听话,非要让朕找人将狗洞也封起来吗?”
“为什么是黑色的伞?”凌越研坚持问道,靠在君叶政的后背上,贪恋他身上仅存的温度。
“朕知道你将柳嫔放了,朕不怪你,只是以后别再做伤害自己的事,你跟朕说,不论是藤妃还是柳嫔,朕都会随你的意。”
君叶政太温暖,温暖得不像是个真人,凌越研三连问:“为什么拿了一把黑色的伞?”
君叶政依旧没回,背着凌越研走在宫道上,姗姗来迟的高公公拿着一把很大的白纸伞,却被君叶政瞪了一眼,远远跟在身后不敢上前。
“每一次受伤之前,你都知道自己会受伤吗?”凌越研又问,脸色开始发白,是炼心毒复发了,她忍得很好。
君叶政轻笑,在这样的场景下笑:“有那么一次,不是。”
“什么都会随我吗?”她问。
他答:“会。”
凌越研脱口而出:“那我要你把周芸冰杀了。”
她不过说说而已,君叶政却严肃回答:“唯独这个不行。”
为什么不行,凌越研没问,君叶政接着说:“那一次,是她站在我身边,才不至于全局崩盘。”所以即便是带着感激,他也不能杀周芸冰。
君叶政背着凌越研,看不到凌越研的表情,她在笑,却比哭还难看,她当然知道是哪次,被君耀背叛,同君策演戏中戏那次,骗她去东山军营是真,君策想要君叶政的命也是真,所以丞相女儿主动站在他身边,给了他足够的底牌。
凌越研永远不会承认,那次站在君叶政身边的周芸冰,是她亲手送过去的。
君叶政把凌越研放在永宁宫的门口,凌越研心绞痛得不行,极力忍着,嘴角还牵着笑。
君叶政看着凌越研的脸上没有爱意,没有心疼,什么也没有,那串极丑的手环此时正十分可笑的挂在君叶政手上。
凌越研还在笑,她心里在说:叶政哥,这是你唯一一次不在我面前伪装,从什么时候开始,你再不说‘我’,而是‘朕’。
她嘴里却说:“叶政哥快回去吧,朝佳国需要你。”
君叶政脸色微变,看到绿榴从里面拿着伞跑出来才起身:“嗯。”
凌越研被绿榴扶起,她强撑着,转身一步步朝牢笼里走去。
“因为他本就是黑的。”君叶政突然说道。
凌越研回头,还是在笑,说出来的话也像是玩笑:“叶政哥是在说自己吗?”
君叶政脸色彻底变了,好像遮羞布被人撕碎一般,他也笑了,竟好像是松了一口气:“我说的是伞,我拿的那把伞,一直都是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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