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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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哥。”張正站在病床前,有些煩躁和不解:“你為什麽要替2091掩蓋事實?”
虎哥手上打著繃帶,掛在胸前,斷裂的骨頭重新長好需要不少時間,當然也伴隨著劇烈的疼痛——至於他手上那個被縫合的傷口,說來慚愧,醫生當時看了眼,擺手表示縫合傷口的人技術比他好多了,沒必要重新再縫一遍。
這道傷口並沒有留下多少後遺症,愈合的速度也遠比生生被打斷的手臂快,但這不意味著他會輕易遺忘。
“張獄警,我說過很多遍了。”虎哥重複道:“是小林他們打斷了我的手,跟2091沒關係。”
“我不是問誰打斷了你的手,我是問!”張正提高音量:“你胳膊上那個傷口是誰弄的!”
虎哥再次重複已經重複過無數遍的答案:“我說過了,小林他們幹的。”
“那刀片和針線呢?”
“這你得問他們才行。我怎麽知道?”虎哥看了眼張正:“張獄警,我很感謝你對我的關心,但能不能請你不要老是來打擾一個病人?”他晃了晃掛起的手。
“老張,來搭把手。”醫療組長抱著另一個囚犯從門口進來。
張正瞪了眼虎哥,轉身幫他一起把囚犯放到另一張病床上。
“我出去下,你幫我看著點。”醫療組長看了眼虎哥和張正的氛圍,識趣的躲了出去。
虎哥看了眼新來的病人,目光停頓。
張正起身,注意到這個細節,發問:“認識?”
“四眼仔?”虎哥收回視線,語氣輕鬆:“他這是又被打了?誰打的?”
“花蛇。”張正打量著虎哥的神情,不緊不慢的道:“花蛇說是他打的,不過2091當時也在場……”
虎哥看了眼四眼仔被打昏的模樣,篤定:“花蛇打的。”
要是江奕奕動的手,四眼仔要麽看上去毫發無損,要麽根本不可能活著到醫務室。
張正為他的篤定揚眉:“花蛇嘴巴很停緊,關了禁閉也不說半個字。”
虎哥對他的話興致缺缺。
“不過我聽說,2091和四眼仔一起去的木工廠……”
虎哥轉頭看張正。
“你前腳進了醫務室,他後腳就把四眼仔打了。這可真巧。”
虎哥沉默的跟張正對視。
“你那幾個小弟現在還在調查中,要是確定是他們動的手,聚眾鬧事,情節嚴重……”張正俯身湊近虎哥,壓低聲音道:“你猜他們夠不夠格去二層?”
虎哥瞳孔有一刹那的放大。
除去江奕奕之外,所有在一層的囚犯都無比清楚,下麵幾層的可怕之處。
那是吞噬鮮血和屍體的鬥獸場,匯聚著瘋子和危險人物的狂歡之處,有去無回的埋骨場。
一層層的篩選,將所有危險人物聚集在最底層,匯聚成了連獄警都不會參與的地獄。
二層或許沒有後幾層可怕,但比起絕對安全的一層來說,已經足夠凶險,而一旦被評定為危險分子——二層對他們來說,隻是一個開始。
虎哥手指輕顫。
張正得到了滿意的回應,繼續自己的話,試圖一口氣衝破對方的心理防線。
“花蛇對你這麽忠心耿耿,你也要恩將仇報,送他去二層?”
虎哥呼吸急促幾分。
“比起他們來,2091是你的仇人不是嗎?”張正慢條斯理的抽絲剝繭:“一層不需要這種人,他留下來,隻會把一層折騰的天翻地覆,你是第一個受害者,但不會是最後一個。”
“你應該了解,這種人的欲.望永遠不會滿足,他現在會停下手給你縫好傷口,那麽下一次呢?”張正拍了拍他的肩膀:“虎哥,記住,我們才是一夥的,維護一層現狀的同一戰線。”
虎哥幹燥的嘴唇動了動。
“嗯……”四眼仔輕聲哼了哼。
“張獄警,你在誘供啊。”四眼仔捂著肚子,他的眼鏡早就丟了,此刻青了一片的臉上顯得格外狼狽。
張正神情冷了下來,直起腰回頭看去。
四眼仔高度近視,沒有眼睛什麽都看不清,不過這不妨礙他說完自己的話:“我聽見了。”
他迷蒙的視線在空中尋覓,找不到人影。
張正拿著警棍敲了敲床上的欄杆,語氣嚴厲:“你聽見什麽了?四眼仔。”
“我聽見你們的對話了。”四眼仔露出虛弱的笑,重複了一遍:“虎哥,我聽見了。”
虎哥打著石膏的手指瞬間握緊。
“喂,虎哥……”張正扭頭去看虎哥,虎哥閉上眼,方才的動搖不見了蹤影。
他平靜的像是失去了往日強撐的強悍:“張獄警,我說了,都是小林他們幹的,請你不要再打擾我了,我需要靜養。”
“你……”張正有些匪夷所思:“四眼仔換個囚牢的事情,你怕什麽?”
我怕什麽?虎哥睜開眼看張正,嗤笑了一聲。
他真的一點都不了解2091啊。
但凡他直麵過對方動手的模樣,就會清楚——四眼仔的那句話,究竟是什麽意思。
那不是威脅。
那是死亡通知書。
二層的確可怕,他們去二層也的確可能麵臨死亡——但翻供把江奕奕供出來?
他們連去二層的機會都沒有,不是可能麵臨死亡,而是一定會死。
張獄警真是……
一點都不了解2091啊。
獨立問詢間。
“小林,後果我也給你說清楚了,怎麽?還是不打算說出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麽?”嚴寬坐在小林對麵,語氣嚴厲的敲了敲桌子。
小林低著頭,不吭聲。
嚴寬挑了挑眉,他們十分清楚這些小混混的德性,欺軟怕硬,看起來十分凶狠,但稍稍恫嚇就會暴露出他們的外強中幹——一層作為絕對安全區域,沒有危險分子。
當然一層的存在是十分有必要的——漢邦星獄之所以能在每年評選中屢獲嘉獎,跟一層嚴密的安保,人性化的管理,以及警囚一家親的友好氛圍密切相關。
不過這一次,小林他們堅持的有些太久了。
“誰做的就是誰做的,虎哥的胳膊是你們打斷的,我信。”嚴寬盯著小林臉上的神情,不放過一絲波動:“但他手臂上方那道剛縫合好的傷口是誰幹的?你們?”
嚴寬大力的拍桌子:“你們會縫合嗎?你們是醫生嗎?”
小林低著頭不說話。
“說話!”嚴寬絲毫沒跟他客氣:“認錯態度惡劣,還能再幫你扣幾分。”
小林擠出話:“是我幹的。”
“你這家夥……”嚴寬揚起手,小林畏縮的縮了縮脖子。
“你幹嘛?”問詢室的門被推開,張正看了眼火.藥味十足的場景,提高音量:“監控還開著呢,你不想幹了?”
嚴寬收回手,扭頭看張正:“虎哥怎麽說?”
張正看了眼低頭避開他們視線的小林:“虎哥指認了2091。”
嚴寬睜大眼,有些不敢置信:“真的?”
小林第一次抬頭,他看了眼嚴寬,木訥的表情毫無波動,重新低下了頭。
“你老大都指認了,怎麽?你還堅持是你幹的?”
小林沉默了幾秒,重複道:“是我幹的。”
“嘿,你這家夥……”嚴寬捋了捋袖子,對這家夥的死心眼無話可說:“你老大……”
小林看向張正。
嚴寬話說了一半,從小林的視線裏意識到了什麽,扭頭看向身後的張正,目光裏有些詢問之意。
張正控製著情緒,將憤怒壓的極深:“不翻供也行,告訴我原因!”
小林收回視線,低頭盯著自己的手,仿佛看到了另一隻手撚著刀片漫不經心劃開皮膚的畫麵。
他的指尖一直在顫,從未停止。
“小林!”
“會死。”小林握著自己的手,試圖阻止無法停息的顫抖:“張獄警,真的會死的。”
“艸。”張正盯著他看了幾秒,轉身出門。
門被狠狠甩上,發出劇烈響聲。
嚴寬看了眼晃悠悠的門,又看了眼神情木訥的小林,試圖說服對方。
“我們會保證你們的安全,而且你們舉證了他,才能通過審核,把他送到二層去。”
嚴寬有些不解——一層不是沒有出現過危險人物,總有那麽一兩個漏網之魚,在服刑最初被送到一層,但也都順利的通過審核送到二層去了。
罪犯可不會有同情心,他們隻會毫不留情的將威脅到他們安全的存在送去地獄——但這一點在江奕奕身上,似乎失效了。
小林毫無生氣的眼珠在眼眶裏轉動了下,看向嚴寬。
“他不一樣。”
嚴寬皺著眉,露出顯而易見的疑惑。
“他是……”小林輕顫了下:“變態。”
“怎麽?沒撬開他們的嘴?”林異走到張正身邊,遞了根煙給他。
張正靠著欄杆接過煙,注視著下方操場中的囚犯,有些挫敗:“那家夥……到底是怎麽做到的?”
林異拍了拍他的肩:“很簡單。”
張正扭頭看他,林異轉動著手上的煙,語氣平靜:“虎哥他們沒變,還是欺軟怕硬,隻不過這一次,硬的是2091,軟的是獄警。”
“他比我們硬?”張正不可思議:“他可是囚犯……”
“嗯,一個能在十分鍾內切出完美解剖平麵,然後重新縫合好的囚犯。”林異看向下方:“我看過虎哥的傷口了,隻能用兩個字形容。”
他的話過於驚人,以至於張正遺漏了一個重點——他是怎麽知道虎哥的傷口是個完美解剖平麵的?
“完美。”林異碾碎香煙,扔進垃圾桶,強調道:“切割的完美,縫合的更完美,簡直是……”他淺淡的瞳孔照應出張正緊皺著眉的模樣:“大師級的手術標準。”
張正想起了什麽:“我記得,他的檔案上顯示,他是因為多次考證失敗,才不得不無證行醫的?”
“是嗎?”林異露出詫異的表情:“他這手法可不像是考不出證。”
張正在林異的引導下,順理成章的推斷出了結論:“他是故意進來的?”
“不然沒有其他理由解釋這一點。”
張正緊繃著臉,這個答案讓他更警惕了。
“不要緊張,他故意進來的理由隻有兩個,要麽是躲仇家——當然他的履曆很清白,不存在這個可能性,那麽就隻有——他上頭給他安排了任務,雖然不清楚他是哪一方的人,但不管什麽任務,都跟一層沒有關係。”
林異拍了拍張正的肩膀:“換句話說,他的目標跟你是一致的。”
“他也想去二層,或者說,更下麵幾層。”
張正的神情並沒有放鬆:“但現在這個情況,就算我提交了危險分子名單,審核也不會通過。”他看了眼林異:“沒有足夠的證據證明他的危險性。”
“我去跟他談談吧。”林異露出笑容,風輕雲淡:“實在不行,不是還有特殊條例嗎?”
張正眉心一跳:“你是說,認定該罪犯極端危險的獄警和該罪犯一起移交二層的特殊條例。”
官方化的條例很難被理解,通俗易懂的解釋就是:在沒有證據證明罪犯極端危險,審核不通過的前提下,獄警堅持罪犯極端危險的判斷,可以提出特殊條例的申請,作為特殊看管者,和罪犯一同進入下一層。
當然這個申請需要審核。
不過這個特殊條例也僅申請過兩次,對大部分獄警來說,哪怕罪犯再危險,也沒有讓他們從相對安全的當前區域轉變成下一層的特殊看管者的價值。
特殊看管者:同樣是獄警,同樣負責獄警該做的事情,但除此之外,他需要對特定罪犯負責,負責保證對方在監獄中的安全以及確保他不會鬧事。
“沒錯。”林異好似沒看到他的詫異般,指了指自己:“我可以提出這個特殊條例。”
“你瘋了?”張正第一反應十分真實:“你跟他有仇?”
林異眨了眨眼:“顯而易見,沒有。”
“那你?”
林異直起腰,朝他擺了擺手:“總之,我先跟他談一談。”